第一百三十八章 两处布局完
宋时归 作者:天使奥斯卡
第二卷汴梁误第百三十八章两处布局(完)
大宋宣和五年十二月日。
在河东路隆德府太平驿外,河东路效节强壮军指挥使张忠笏懒洋洋的走出了驿门外。
所谓效节强壮军,就是河东的厢军。这个番号成立是在真宗年间。辽人军事威胁大,在河北诸路,在河东路,成立了大票用以守备乡土的厢军。以乡人守本土,以为用作野战的禁军辅翼。
可是到了现在这个年月,所谓厢军,早就不算军了。不用说效节强壮军是厢军步军。就是厢军当中挂着马军番号的,也不操练久矣。从朝廷到地方,也很久没有整理这些厢军了。各个营号下面有少人,有少积储,是不是干脆就名存实亡。基本上就是笔糊涂账。就是阙官了,也往往十几年不补。看朝廷本心,只怕未尝没有让这些厢军自然消亡的意思。
但是对于厢军这个体系而言,还是有些不得不维系住的。比如说管驿的厢军,递铺的厢军,修治汴河的厢军,发运使下辖用以转运供应汴梁漕粮的厢军。这些厢军阙官即补,偶尔还能遇次升迁。少也还有点点粮饷发下来。
强壮效节军部,现在就正管着河东路东南方向隆德府,威胜军,泽州,潞州带的馆驿,递铺。太平驿正是其中之。
不过虽然还是朝廷要维系住的厢军,随着这几年大宋财政收入骤减,资源也集中向几次大的战事全盘倾斜。强壮效节军已经是几年没有看见军饷了,只是每年两次,能在当地官仓里面领些老陈米罢了。
不过强壮效节军上下不等不靠不要,积极生产自救。早少年就不指望朝廷能瞻养这支强壮效节军了。靠山吃山,依托着他们管理数州军驿递铺的优势。将驿经营成旅社大车店,将递铺用以为商家为民夫带私信,甚而用驿可以管理马骡的权限,倒买倒卖从北地运来的牲口。
要是位于地方冲要的驿,驿中的这些挂着厢军名义的所谓军人。过得比都门禁军当中的普通军汉,恐怕还要滋润不少。
隆德府北面的太平驿,就是属于地方要紧的个大驿。从京畿路出发,向西北而行望河东路。这里是主要通路。隆德府就是现在上党这个地区,向来号称山西的脚盆之地,是平地在河东路算的了,向北过去就是山。往来商旅行人,必然是要在这里落脚的。
太平驿经过几十年的经营,从单纯的官驿已经变成了集客栈,酒肆,大车店,车马行,小规模的骡马市,土货山货集散地为体的个市镇。依托太平驿为中心,已经有几百上千户的民人聚居。襄垣县还专门发了这里集市的牙贴,派了监税的人在这里收税。至于管治安的巡检流,就没有了,强壮效节军,再怎么也是厢军。
此时正是冬季,河东路算是北地,早就下了几场大雪下来。道路上行人稀少,往来北地做生意的行商也早就各自归里,等开春化冻之后再出门。百姓们也大剪门过冬了。集市都已经暂停。襄垣县的监税官也回了县城。平日里显得相当热闹的太平驿,这个时侯就是片冷冷清清的景象。
贯穿太平驿的条土路上面,只有几个闲汉靠着墙根晒太阳。沿街开门的店铺寥寥无几。只有两家熬羊肉汤,卖蒸饼的小店还勉力开张。等着做驿内那些军爷的生意。不过待诏都懒懒的躲在避风处,根本不愿意费气力吆喝。
张忠笏摸摸花白的胡子,打定主意等会儿去来角酒加碗羊肉汤。然后回驿内睡个下午觉去。他五十出头的人了,十四岁开始就在太平驿内当差混事。慢慢的也爬到了掌管驿的位置。自觉过得还算舒服,不缺钱使,孙子孙女都大群了。雄心壮志早就没有半点,只盼这平安日子能天长地久的下去。
不过想起这个总有些烦燥,辽人早就不和大宋兵戎相见了。就算边境偶尔有打草谷,也打不到隆德府这个群山环抱的地方来。这样两国平安有什么不好?偏生要和那个什么女真起将辽国灭了。打辽国的时侯,河东路也要支差支马,几十年未曾大动的驿上下忙乱成团,不仅个小钱边子都瞧不见,还生生的干赔下去不少。
这些倒也罢了,听闻北面来的客商说。这女真甚是凶悍,有辽人开国时侯的威风。要知道辽人立国之初的那几十年内,可是深入中原不知道少次!从后晋到本朝真宗年间,不知道狠狠的打了少场仗,河东路也向来都是主要战场之。原来的饿狼喂饱了,现在来个新的,要是深入中原,岂不是又是好长段时日的兵连祸结?
自己老了,倒也罢了。但是儿子女婿,孙儿孙女婿,现在都指着这太平驿过日子。他们将来的日子又是如何?
越想这个,就越是烦恼。近五十年来,足迹没有离开过太平驿百里的张忠笏张指挥使,也实在理不出个头绪出来。只好摇摇头不去琢磨。咳嗽声,就准备迈步向吃食店走去。
这个时侯,就听见北面传来马蹄声响。还伴随着悬铃疾响之声。听就知道是有人策马疾疾驰来。这么冷的天气,行旅绝足,还有人这般拼命赶路?
张忠笏定脚步,就呆着脸朝马蹄声响的来路看,不会儿。就看见匹骏马疾驰而来,张忠笏是老把式了,在这带也以熟悉骡马著称。北地商旅贩马过来,对于马骡有什么争议,都是奉请他老人家来论定。虽然不会骑,但是这辈子张忠笏经手过的马不知道有少。看就知道这是北面铜韚驿那匹出挑的渤海马。当时铜韚驿的那个指挥使,是花了百几十贯买下来,留着准备自用的。
马上骑士,穿着红色胖袄,外罩绛红色褙子。再披了领白色披风。披风围颈处镶了圈兔毛。军靴佩刀,正是军健模样。头上戴着的却是顶貂帽,貂尾随着马匹疾奔,在风中直动。这身装扮,既威武又矫健,看他在马上的样子,这马术精熟程度,比北面那些鞑子也不差似什么!
转眼之间,这马上骑士就直奔到张忠笏面前,张忠笏还呆着脸在馆驿门口。那骑士问道:“那老儿,可是馆驿里的军汉?”
张忠笏啊了声,才反应过来。有些年在河东路未曾看到这般威风强健的传驿军汉了。特别又是在这种冬日,让张忠笏很是发了会儿傻。他咳嗽声,维护自家尊严:“俺便是此间馆驿主事,强壮效节军指挥使。兀那是哪路军汉?这大冷天的,又当的是什么差使?”
那骑士跳下马来,满头大汗也不先擦,忙不迭的先替坐骑松肚带。张忠笏下就对这军汉有了些好感,是个爱马的汉子!
那貂帽骑士也没对所谓强壮效节军中指挥使表现出太敬意,只是道:“俺是神武常胜军中军使,急递军情回京,文书牌票在此。既是馆驿官人,就速速换匹好马与俺便是。”
他停顿下,又强调句:“最好的马!”
说着他就从马鞍旁插袋当中取出油纸包裹着的文书牌票,递了过去。张忠笏啊啊的应了声,这才反应过来,神武常胜军?
天气还未曾全然冷下来,大雪未曾封路的时侯。神武常胜军全军北上,也经过了太平驿。上万军马移镇,随军少骡马车辆,可是让太平驿足足热闹了好阵。四下的人都过来看热闹,神武常胜军装备之精良,骑军之,将士之精悍,都是足以让此间人瞠目结舌的。张忠笏对神武常胜军也是颇有好感,则是有强军守边,他们这些人自然就了不少安全感。二则是神武常胜军移镇经过此处,吃用的粮米,临时雇募的夫役,补充些马骡,可是让他做了好大笔生意,饶是驿中人做的只是中人,在中间不过是抽些贴水,也是二百贯满满的到了腰。
张忠笏在这等朝廷用以守边的经制军马面前,可摆不出什么厢军中个指挥使的官威。当下回头吼了声,顿时几个驿丁就出来牵马照料。张忠笏草草了看了文书牌票眼。正是军中勘合,神武常胜军缘边开镇,自然就有了凭借军中勘合动用沿途驿照料军情传递的权力。枢密院也不会在这个上头勒掯神武常胜军,也都将这些勘合颁给沿途驿作为对照验看的凭证。韩世忠沿途经过,还次第召集这些沿途管驿主事之人交代周旋了番。
张忠笏迟疑下,脸上堆起笑意:“上下,好马便有,都是黑马。看你骑过来这坐骑,是铜韚驿中最好的牲口,想必也知道这虚实…………现在驿当中,官马还能有几匹?就算有,也是老弱经不得驱驰的…………要官马,便没话说,不要文,是俺们的应分差使。但是上下要好马,那就不同。到了下驿,换马之后,这个天气,别人要将其养冬再送回来,这草料钱,都算在俺们帐上。而且伤了损了,又是怎么番话说?押头使费,都要在这个上头…………上下尽管放心,你回程时侯,只要平安骑回来,押头分文不少的退回。俺们管驿也几十年了,不敢砸了自家名声。”
貂帽骑士嘿了声,笑意未免就带了三分讥讽:“俺是路换马过来的,当年又是西军出身,如何不知道其间情事?少钱文你尽管开口就是,只有桩,马若是不好,俺却是要生事的!”
说着他就有意无意的按着腰间佩刀。这貂帽骑士是西北大汉,身高臂长,浑身满满都是精悍矫捷之气。不知道临阵杀过少敌手,自然就有股森然杀气。腰间佩刀看就知道是精利之器。在马鞍侧袋当中,还插着张骑弓,佩着四撒袋的箭支。箭头粗长尖锐,配平的尾羽也极长阔。不是三石以上的弓,使不得这般羽箭。
单单这个貂帽骑士,估计这太平驿的百十号厢军起上,都未必是他的对手。怪不得敢孤身在这大冬天的行路传信。
张忠笏吓了跳,忙不迭的陪笑:“马便是好,马便是好!”
他咽口吐沫,硬着头皮开价:“押头百三十贯,使费十五贯。本份价钱,不敢欺哄上下。”
那貂帽骑士笑笑,将马鞍袋取下来,弓袋和装杂物的插袋,就摆在地上。还有个褡袋,就担在肩上,伸手在里头掏摸,问了句:“交钞可成?”
张忠笏迟疑下,这个时侯他精明得就如名老贾:“宣和五年新届交钞,折五。四年交钞,折三。四年之前,就告罪不收了。上下回程时侯,俺还的也只能是交钞。”
貂帽骑士再不说什么,在褡袋当中掏了叠交钞出来,张张点给张忠笏。张忠笏蘸着唾沫数清楚了,才招呼那些呆着脸在旁边看热闹的驿卒:“去将破落青牵来,仔细被它踢着!”
说罢又看看那貂帽骑士,看着他褡袋里面鼓鼓囊囊的都是当年新届交钞。怕不有千把贯之。忍不住好心劝了句:“上下,这行路携带这么钱钞,却要当心才是。怎生不几人同行?”
貂帽骑士冷笑声,眉毛就挑了起来:“谁让紧急传递军情,却还要俺们军镇自家贴本?若是几人同行,俺们神武常胜军本来就是被朝廷薄待,十万贯开镇资财就打发出来了。为大宋安危,送趟紧急军情,全军上下,就得吊着嘴喝风!什么鸟世道,踏实打仗御边,就是罪过!”
张忠笏讷讷的不敢说什么,大宋驿体系,除了面向西军路,还有平燕时侯紧急重建恢复的,其他的早就破败。帐册上也许还有成千上万匹驿用官马,实际存在的加起来百匹都不知道有没有。不管是地方官还是缘边军镇,想传递什么紧急事物,都得用这些驿养着的黑马,这也是这些管驿厢军相当重要的项收入来源。时人都认可这个潜规则,谁也没有说句什么。
但是别人是在缘边苦寒之地,去当着那才崛起,据说凶悍无比的女真鞑子的。要吃苦要打仗要死人,传递军情却还要贴钱,就是依此为生的张忠笏,也觉得面皮上略略有点臊。
尴尬之间,只有另找话题:“神武常胜军上下,就十万贯开镇使费?这不能罢?大军北上,俺们也看在眼里。上万大军,上万骡马,天人吃马嚼就是少。还得营建堡寨边墙,开设屯兵大营。十万贯够个什么?如此这般,上下们也愿意北上?”
貂帽骑士冷冷笑,笑意背后,有说不出的自豪:“总还是有人,愿意为这大宋打仗。总还是有人,拼尽全力照应周全俺们这支肯打仗的神武常胜军!赖在都门,俺们不就变成那些废物禁军了?直娘贼,俺们好汉子功名富贵都从马上取,传给子孙,代代心里都踏实!那些勒掯俺们的人物,哪个在俺们神武常胜军上下万余厮杀汉的眼里摆着?俺们却只听………”
说到这里,他就赶紧住口,问道:“换的马怎生还未曾将来?”
说话之间,几名驿丁就牵着匹大青马而来。被人牵着犹自不甚老实,不是扬头摆首,发出阵阵嘶鸣。喷出长长的白气。牵马的驿丁都小心翼翼的离开这大青马远些。
张忠笏还在旁边陪笑解释:“这青马却是破落户的脾气,所以叫破落青。有些难驯,脚力却是极好的,不知上下可看得中?”
貂帽骑士却眼就喜欢了这青马,上去接过缰绳就打量牙口四蹄,还按按这马的背,看看承力如何。说也奇怪,这青马在别人手里脾气甚大。在身杀气的厮杀汉手里却老实,马头还朝那貂帽骑士身上蹭,副亲热的模样。
“这可是匹能上阵的好马,稍稍调教番,万军厮杀当中也不会腿软。却拘在此间槽里当匹黑马,怎生不会有脾气?却要去求了显谟,将些钱文,回程时侯买下来便罢!”
貂帽骑士夸赞几句,就招呼驿丁将他的那些行李插袋都装上青马。再将文书牌票从张忠笏手里讨回来。
张忠笏毕竟岁数大嘴碎,忍不住就劝解句:“日头已经过了正中了,这般天气,歇息宿便罢。街市里面羊肉汤锅蒸饼都是好的,俺们驿内有的也是房舍,洗刷番,俺着人准备干净被褥,明日再出发也罢…………这宿钱自然是体己价钱,上下不必担心。”
那貂帽骑士翻身上马,扯扯缰绳,哼了声:“军情如火,哪里能耽搁?需得早早回报到汴梁!让汴梁知道,俺们神武常胜军在河东边地,可不是在享福,却是要打仗死人,才能保得住他们在汴梁城高乐!”
张忠笏震,忙不迭的追问:“不敢动问上下,到底是何等军情?”
貂帽骑士沉吟下:“也没什么好瞒人的,本来就是要让汴梁中人跳起来,知道俺们神武常胜军不是白拿他们那十万贯…………”
说到十万贯三个字,这貂帽骑士已经满脸都是讥讽的神色。
边说边断然挥手,神色已经是肃然如铁:“辽人余孽在云内诸州兴兵,不时骚扰河东路缘边之地,女真大军也被惊动,就要南下,河东路就要遭逢战火…………就支缺饷缺械的神武常胜军,当在他们面前!俺们神武常胜军打仗不怕什么,却得让俺们安心打仗!”
说罢扯缰绳,破落青咴咴阵嘶鸣,奋首扬蹄,就向着难免,疾驰而去。
听到女真南下,河东路要遭逢战火。张忠笏就跟雷劈也似的蛤蟆,呆呆的在那里。直到那貂帽骑士去得远了,他才蹦老高,挥着手呵斥同样发呆的驿丁:“快追上去,将这些钱钞,都还给那将军!人家打仗,俺们也得有人心!”
驿丁们都苦着张脸回话:“爷爷,这如何追得上?”
张忠笏丧气,忍不住就默默向汴梁方向祝祷。但愿汴梁那些当道诸公,能明白此间事厉害。支撑神武常胜军点,沿途转运,要用到他们这个驿处,白当差也是情愿。
心中忍不住也有些不平。
如此支愿意守边强军,朝廷为什么就偏生就要薄待?却不知道,那个背后照应周全这支军马的,是何等人物?但愿此人,公侯万代!
直娘贼,女真鞑子要南下,可万万挡住才好!
五台山脉北麓,在代州治所代县西北,滹沱河之阳。在大宋平复北汉之后,原本设有屯兵大营。鼎盛时期,这里屯兵步骑足有三万以上,而且骑兵还占到半数左右。以五台山脉为依托,作为缘边雁门、西陉、土墱、茹越等要紧寨堡关隘的后殿。
进可击武州朔州侧背,退则掩护住沿着滹沱河穿越五台山脉,直入河东路深处的要紧通道。古时行军打仗,全沿着水路。则人马饮用水每日所需巨大,没水则是寸步难行。二则就是水路如果有定宽度深度的话,输送辎重百倍便利送。条可以用以转运物资的水道,足可支撑支装备齐全的数万人马之大军深入攻战所用。
历史上不论中西,有影响力的大会战爆发所在,十有*,都围绕着水路进行。
在代州大营屯以重兵,辽人就难以越过五台山脉深入河东路。要不就得从西面宁化军岢岚军甚或火山军那里绕行。可是那里是荒凉,掳掠不,而且民风强悍。几处地方镇守兵马如鄜州折家,火山军杨家都是世代土著镇将,又没嚼头还又难啃。
就算突破了还得绕个大圈子,才能转向河东路腹心之地。走这个冤枉路空耗实力,不如老老实实的猛扑雁门带,击破代州大营。
正因如此,代州大营才是河东路缘边防守体系关键中的关键。
在对辽战事紧张的时侯,河东路所占用的军事资源,几天下之半,剩下半,都在河北诸路。代州大营原来也是军舍连绵,烽火相望,数万大军,警哨穿梭往来。历来都有名将精兵镇守。
随着宋辽澶渊之盟以后,百年以降。代州大营已经颓废得不成模样。镇守精兵猛将或者被调走,或者吃了空额。屯储的军粮器械,或者指拨他处,或者就不明不白从账面上消失。
原来规模巨大的代州大营,寨墙倾颓,兵舍荒废,烽燧倒塌,壕沟平废。已经完全失去了可以屯集大兵的机能。
可以说到了宣和年间,在神武常胜军北上之前。大宋河东路完全称得上毫无戒备。
(在真实历史上,童贯伐燕,大军都没有兵卒向云内诸州进发。燕京被女真人击破之后,云内诸州辽人自溃,女真军也未曾直进云内诸州,只是在名义上将其交还给大宋。大宋也从始至终未曾派官兵去云内诸州行使统治。
平燕之后,大宋重整北疆防务。也就是将燕地交给郭药师,遣王禀领胜捷军部入驻太原聊作防备。缘边之地,仍然没有兵卒。女真南下之际,河北诸路郭药师投降,河东路女真军马轻松深入,越过五台山脉,掳掠各处,合围太原。灭国之战,居然打得再轻松不过奥斯卡按)
此时此刻,在萧言出现的这个历史上。大宋宣和五年之末,荒废数十年的代州大营,却是片繁忙景象。
南下难民与从代州,諄县,繁峙县,雁门县等处雇募来的民夫。在冬天就开挖壕沟,取土打夯垒起寨墙,重修军营房舍,建立烽燧。铺开了好大场面,在代州左近,赶工的民夫,何止数万人!
南下民夫也还罢了,有粮食就成。从大宋本地雇募的民夫,冬日营建,却非花大价钱不成。日除了吃食,二百文也是少不了的。要是挖坑取土打夯这等苦活儿,还得加钱再加每人二两好酒。这般待遇,不仅本地劳力空,河北诸路都有人闻讯过来。场伐燕战事打得河北诸路骚然,日子都苦,不如过来赶紧挣点钱。
这几万民夫每日所吃用的粮米就是天文数字,本地官仓能调用的只有极少部分。而且也是指定用在军伍身上。其他的就得要花钱购买了。河东缘边之地粮米出产本就不丰,还得向南在太原等地采购,河北诸路也有人翻山越岭的送过来粜卖。
除了吃用,还得有部分屯粮。在这个冬日,河东缘边之地少有人在家剪门度冬了。或者去帮工,或者去贩粮。忙得不可开交。
这世上最狠的事物,还是非钱莫属。大笔钱砸下去,整个河东路缘边之地都动起来了。缘边州县地方官吏也被收买,尽力配合行事。有的胆子大的,恨不得将整个常平仓都倒卖给神武常胜军。
这般热闹气象,哪能想到,神武常胜军离开汴梁时侯,竟然是如此番冷清景象?
数十骑马,簇拥着名披着红色披风的青年将军,疾疾穿过忙乱的大工地。那些正在赶工的民夫或者避道,或者好奇的张望。那青年将军也左顾右盼,仔细的看着这番营建景象。
名骑士突然对那青年将军道:“韩将主迎出来了!”
那青年将军转头看,可不正是韩世忠。他穿得厚厚的,在亲卫簇拥下迎来,远远就下马,脸上也堆起了亲热的笑意,大声招呼:“鹏举,你可是辛苦了!”
来人正是岳飞。先遣北上,布置切,整修最要紧的雁门寨和西陉寨,两月来风餐露宿,脸,全是累累冻疮。只是神色间仍然精气神不曾稍减半点。
沿边整备防务的任务太重,时间也紧。韩世忠率大队而来屯驻代州,岳飞直到此刻才赶来相会,也还是因为有要事商议。
岳飞也跳下马来,迎上去和韩世忠笑见礼。两人执手而起,并肩就朝临时设立的中军营帐行去。沿途屯扎操练的军将士卒,看着岳飞都亲热的行礼。大家孤悬河东,在这里努力挣扎求存,见着自家人,有说不出的亲热。
韩世忠拍着岳飞的肩膀笑道:“鹏举,你手脚好快!说是雁门寨和西陉寨已经有个模样了,不过才花了二十来万贯,还收了千匹马,招募了两千强壮…………都送过来!在这里好好操练,到时候再扩他娘的几个指挥出来。年以内,俺们神武常胜军怎么也要有两万人以上,半都是骑兵,看谁还敢小瞧俺们!”
岳飞虽然耿直,但是对着韩世忠褒赞之语,客气话还是会说的:“良臣兄领大军主力,繁杂之处,何止十倍于飞?这代州大营如此气象,岂是常人经营得起的?飞实在是佩服!”
韩世忠摆摆手,气势十足:“拿钱砸,有什么砸不出来的?世上不爱钱的人寥寥,至少这里俺还没有碰着…………现在只是在恢复大营规模。此处有石炭有铁,以前就有就近供应河东军镇的军器监。俺抓紧也恢复起来,新募强壮,马北面有的是,东川洼那里也不断在送,铁甲军器,除了后面运,俺们也打造入娘的大批,甲坚兵利的装备起来,再交给你岳无敌操练…………想俺们神武常胜军死,哪有那么容易?”
岳飞略略有点迟疑,沉吟道:“私下恢复军器监,这动静可是不小…………这些日子俺们收罗粮米消耗屯储,支用何止数十万贯。明眼人当能看出不对来…………这不要牵连了萧显谟…………”
韩世忠大大咧咧的摆手:“再有些时日,他们就是看出来,又直什么?到时候求俺们还来不及,萧显谟在汴梁也是安如泰山!显谟布局,实在大妙,今日你鹏举过来,不就为的此事?”
说话之间,他们就已经走到了中军大帐之前,扈卫在前层层守卫,看着两人到来,都行礼下去。韩世忠朝岳飞点头:“进帐再细说!”
两人屏退左右,走进中军帐中。帐中已经升起了石炭火炉,暖洋洋的。岳飞和韩世忠都摘下身上披风。岳飞搓手笑道:“这些时日,就属现在最暖和。”
韩世忠咧嘴笑他:“谁让你岳无敌对士卒推衣解食,自苦之处,比士卒甚?要俺说,大将就得有大将气度,赏罚公平,临阵指挥若定,能带麾下博取功名富贵就已经足够。直恁般辛苦,俺拼命朝上爬,又图的什么?”
岳飞只笑不说话,在这上头他也不和韩世忠争辩。
韩世忠说笑两句,神色也是肃:“可是为郭家女公子和甄六臣所行之事而来?”
岳飞点头:“郭家女公子与甄六臣领别部,要立住脚经营。还想进兵武州朔州,尽力扩大实力,说不得就得惊动女真鞑子。到时候这河东边地,少不得先得狠打场了。这和显谟交代的略有不同,俺心里也吃不准。就来请益下良臣兄…………而且这大乱起来,缘边预备还得加强,到大营来,就请良臣兄添兵添将,也运些军资粮草上来,不管怎么,总是有备无患。”
韩世忠哼了声:“萧显谟岂不是要的就是大闹,闹得汴梁动摇才好?俺们这里打得越狠,他在汴梁就越稳。才方便他后续行事…………只不过显谟在女人上头总有些那个。郭家女公子为他行事,显谟就舍不得说什么狠话了,也有点不愿郭家女公子冒险太过…………要事老韩这脸大胡子的家伙领别部北上,显谟恨不得俺直入西京大同府,将云内诸州能招来的女真鞑子全部招过来!”
他神情有些兴奋,负手在中军大帐中走来走去:“…………还好郭家女公子与那甄六臣见事分明得很。女真鞑子只是盘踞西京大同府,云内西面朔、武、应、蔚、弘五州,个兵都未曾放。还听说女真西军统帅完颜宗翰押着辽人末主耶律延禧回转老巢去了。可见兵力不是很,正应该大闹起来。有了地盘,建了号了,辽人余孽的旗号也足够吓人。将不的女真鞑子招过来,将河东边地搅成锅粥,再吓吓河东路的大小官吏,甚或直吓到汴梁去。这才是显谟最想要的,也是最合俺们神武常胜军利益之事!到时候什么收买粮草,什么私设军器监,还算个什么事体?谁鸟不耐烦,才拿这个说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