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处
危爱 作者:蔚空
在新塘这种三教九流的底层社会,个男人或者男孩,让周遭的人心甘情愿俯首称臣,最大的原因,其实非常简单。
比如驰骏。
即使叶初晓不止次认为,驰骏是那种天生就是混混头子的家伙,但她也知道,没有人生来就会成为哪种人。
驰骏在新塘的威信,所依靠的凭仗,说到底其实就是他的拳头。
叶初晓见过新塘很男孩打架,却唯独没有见过混混老大驰骏跟人动手。所有的有关他如何威风八面,如何凶猛擅斗,都是道听途说自新塘老小。
比如说他被学校开除过三次,每次都是因为打架。最近的次,是在那个他老爹花钱送他去读的,美帝某个野鸡大学校园里,他人打趴三个黑鬼。
驰骏在新塘这个芝麻大点的地方,就打架斗殴来说,已经如同神话。法律缺失的新塘,这个愚昧的底层社会,无论老小,总是愿意崇尚暴力。
除了叶初晓。
驰骏的打架本事,被传得越神乎其神,她心底就越对他鄙夷。
实际上,她对暴力的鄙夷,让她从来不相信,玩世不恭表面下的驰骏,真的有万夫莫敌的本领。
在新塘,生老病死,年年上演,人人都是血肉之躯,人人也不过都是蝼蚁。
她已经见识了宋家扬的厉害,这个受过正规跆拳道训练的黑带男生,她相信也希望,他在驰骏面前,绝不会不堪击。
她甚至隐隐期待,宋家扬用拳头,打碎驰骏在新塘的神话。
但很显然,被打碎的,是她的希望。
驰骏那拳出去,宋家扬早有准备,他偏头避开,但驰骏的另只手又已经从旁边上来。
碰的拳,响彻夜晚。
宋家扬发出痛苦的闷哼。好在他没有就此被打倒,很快出手还击。
两个人像是彼此的杀父仇人样,毫不留情,也毫无章法,似乎只希望狠狠打倒对方,将对方送入地狱。
他们并不认识彼此,但在这刻,各自心中充满恨意。
驰骏的恨有据可循,而宋家扬的恨,像是种毫无凭据的恐惧。他潜意识觉得这个陌生的小混混,好像会抢走他喜欢的女孩。
是的,他觉得驰骏会抢走叶初晓。
这种感觉之前都没有,只隐隐不喜欢这个人,直到驰骏的那拳出来,他忽然像是恍然大悟。
是的,他会抢走叶初晓。
宋家扬这莫名其妙的念头冒出来,他浑身恐惧,于是恨透了眼前的这个男生,只想狠狠地将他打趴在地,狼狈不堪,让叶初晓厌恶唾弃。
两人本来不分伯仲,但宋家扬刚刚经历了场恶战,消耗了不少体力。而驰骏又是实战经历丰富的混混,即使动作不如宋家扬专业漂亮,但他越打越兴奋,眼里竟然冒出嗜血的光芒。
他憎恶这个天之骄子,如果他是个小白脸软脚虾,他反倒可以坦然轻视,但是这个人竟然对他们这种人毫不畏惧。
他刚刚看到他打到周浩和张威后,那种桀骜的正气和不屑,让他们显得如同跳梁小丑。
他憎恶至极,不,也许是嫉妒。
因为他永远成不了宋家扬这种明朗正气勇敢还正直善良的人。而他知道,这是叶初晓心向往之的人。
当驰骏最后拳落在宋家扬鼻子上,他终于倒下,而鼻子的血也喷涌而出。
宋家扬抹了下鼻子,不知是因为晕血,还是真的受伤严重,他想努力爬起来,但却眩晕般倒下。
旁观战的周浩和张威,终于兴奋地呼叫起来:“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看我们骏哥怎么打趴你!”
驰骏像是杀红眼的野兽,并没有就此收住,反倒是上前脚踩住他的胸口,抬脚准备踢下。他想将他踩碎。
叶初晓见状,吓得声尖叫,跑上前掌将驰骏推开,低头看了看宋家扬的状况,是吓得梨花带雨,听到背后驰骏的脚步上来,连忙转过身,挡在宋家扬身旁,普通声跪下,哭哭啼啼道:“驰骏,我求求你,别打了,再打会出事的!”
驰骏看到地上跪着的女孩,表情猛地怔忡,像是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那个清高的叶初晓,正眼都不愿意看他们的叶初晓,竟然跪在地上求他。
怔了半天,驰骏忽然勃然大怒,像是拎小鸡般,将地上的女孩拉起来,吼道:“叶初晓,你他妈真有出息,为个男人给老子下跪!老子今天非得收拾你!”
宋家扬正要爬起来跌跌撞撞追过来,却被周浩和张威挡住。两人正准备再动手,驰骏猛地转头,怒道:“够了!你们叫辆出租,将他送回去!”
“骏哥!”两人不解地问。
“这小子有种!我们做事也不能下作。你们打不过人家就该认输,趁人之危是孙子才干的事。”他顿了顿又说,“这小子是官二代,要真出了事,我们谁都跑不掉!”
两人不甘又信服地点头:“骏哥说的是!”
严重的体力消耗加上不轻的伤,宋家扬看着驰骏将叶初晓挟持般拉走,却心有余而力不足,只气急败坏又有气无力叫:“你放开她!”
驰骏再次转头,嗤鄙地哼了声:“老子放不放与你无关!这是我们新塘的事,也是老子的家事!”
叶初晓终于体会到男人与女人的差距,驰骏高她大半个头,虽然不壮,但手臂却充满了力量。她被驰骏拦腰半抱着,如何挣扎都没有效果,两脚不动,也被他拖着快速前行。身后宋家扬的声音,渐渐消失。
待到走入新塘牌坊,便只剩新塘夜晚充满市井味的嘈杂。
叶初晓恼羞成怒,又骂又叫,驰骏却充耳不闻,只继续拖着她往前走。
此时正是盛夏,新塘和所有市井样,沿街小店的麻将和电视声,三姑六婆拿着蒲扇乘凉的嚼舌根声,将老街充斥。
但驰骏和叶初晓的动静,还是惊动了众街坊。
他们好奇地看过来,看到的便是新塘混混老大驰骏,拖着新塘最听话最乖巧最有前途的叶初晓。
这两人撇去父母之间的那点龌龊事,没有任何交集。
所以大家都很好奇。
但是叶初晓带着哭腔的骂声,让街坊邻居明白,事情似乎有些不对劲。走到半时,有看不过意的阿婆,跳出来叫道:“阿俊啊!你和初晓这是怎么了?有什么话好好说,你们也算是兄妹了!哥哥不能欺负妹妹啊!”
驰骏怒气冲冲回呛:“我和她不是兄妹,永远都不是!”
吼完,大概也觉得被人围观很是不爽,干脆将叶初晓把扛在肩上,飞快离开了众人猎奇的眼光。
他的目的地很直接,来到叶初晓家的小楼,将她扛上二楼,大约是知道家中没人,也不让叶初晓开门,直接脚踹开那陈旧的木门,随后直奔叶初晓的卧室,将她丢在床上。
叶初晓还在剧烈的情绪波动中,对周遭的切都是云里雾里,直到在床上躺了片刻,才渐渐回神。
她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躺着的地方,是她睡了十几年的卧室,而驰骏已经不见踪影,只听到房内似乎有响动。
她镇定下来,狐疑地坐起身,打开灯,正要下床,却见驰骏拎着块毛巾走进来,毫不客气地将毛巾扔在她脸上,嫌恶道:“哭了路,我都觉得丢人。”
叶初晓拿起热毛巾,在脸上擦了擦,这大概是她这几年来哭得最厉害次,脸上和眼睛确实很不舒服。
擦了几下之后,正要下床,却见驰骏走过来,在床前蹲下。
今日的叶初晓穿着条半截裙,此时裙子歪歪扭扭搭在腿上,露出双白净的小腿和泛着血色的膝盖。
新塘这带,路面坑坑洼洼不平,是石子儿路,她皮肤娇嫩白皙,刚刚跪在地上,竟然磨破了层皮,红红地沾了些尘土。
不过叶初晓自己并未发觉膝盖受了伤,脑子都是刚刚宋家扬血流满脸的样子。心中愧疚难安,于是对屋子里这个人又恨上了几分。
驰骏皱眉观察了下她膝盖的伤口,粗鲁地抢过她手上的毛巾,翻过干净的面,往那还留着尘土的伤口擦去。
叶初晓这才惊觉自己膝盖受伤,因为被触碰的疼痛,倒吸了口冷气。
驰骏抬头睨了她眼,似是漫不经心开口问:“很喜欢那个姓宋的小白脸?”
他语气略带讥讽,但也并不算太难听,配上他手中的动作,反倒给人种他们似乎很熟稔的错觉。
叶初晓微微怔,没错,他们认识已经十八年——但从来没有熟悉过。
她并不回答他的话,他也不追问,只继续手上轻拭的动作,又道:“家里有碘酒吗?”
叶初晓沉默片刻,如实回答:“客厅电视柜下,有个药箱。”
驰骏找到药箱,再次走进来,掏出里面的碘酒,给怔在床上的叶初晓,处理了下膝盖上的伤。又对着床头边的镜子,为自己处理伤口。
他和宋家扬的这架,因为都是赤手空拳,倒也没什么大碍,就是脸上挂了好几处彩,边颧骨微微肿起,嘴角也破了皮,这鬼样子,完全是副打架斗殴后的小混混模样,他对着镜子自嘲地笑了笑。
叶初晓本以为他是要收拾自己,但是现在却看他在自己的闺房悠然自得地处理伤口。
她和他从来没有过如此近距离相处,这让她觉得有些无所适从,不,简直是非常非常不自在,好像这本来就不大的房子,变得小了。
叶初晓想让他滚蛋,也第次希望她那个不负责任的母亲马上回家。
叶初晓脸上变幻的神色,被驰骏的余光发现。他鄙夷地嗤笑声:“就这么讨厌我?”
叶初晓默不作声。
他放下手中的药水,转头看向她,漫不经心的语气,继续道:“喜欢那种学习好?家庭背景好?性格好的?”
叶初晓继续沉默。实际上她完全猜不透他的心思,她不知道他为什么对自己的这些事如此关心。
她不得不再次确定两人的关系,得出的答案依旧是,他们从来没有任何关系。
而她的沉默,显然让驰骏不满,语气也变得冷厉:“瞧不起新塘是吗?觉得自己是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觉得自己比这里的人都高尚?离开这里就不会回来?不想与这里有任何瓜葛?”
他每句问话,都带着丝咬牙切齿。
叶初晓忽的打了个冷战,隐隐觉得他的语气带着些自己无法读懂的恨意。
叶初晓骨子里倔强,但往往并不会表现出来。所以她没有回应他的话,只是继续以沉默应对。
驰骏终于因为这长久的沉默而勃然大怒,他用力将她推倒,猛地欺身压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