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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别经年 作者:芥末君
出乎梁远意料,郑安并没有责骂他的打算。
他懒洋洋打了个哈欠,眯着眼睛看着春日午后温煦的阳光,表情柔和得像什么都没发生。他随手拍了拍身边的座位,招呼梁远:“过来,小远。”
梁远惊疑不定地看着郑安,脚上却不自觉地靠近过去。
郑安不知道想到什么,笑起来,胸膛起起伏伏地震动。
梁远找了个合适的距离坐下来,担心地看着他,琢磨着如何开口解释。
“想听故事不?”
郑安先说话了。
郑安也不等梁远回答,看着梁远笑了笑,像是一切都没发生似的,低声讲述起了他年少时候的故事。
听起来倒是挺寻常的,对于梁远这样在孤儿院长大、从未体验过父母带来的幸福与忧郁的人而言,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更何况那个人是郑安呢。
郑安小时候爱玩,不爱念书。这样大部分孩子都有的劣习对于郑安而言却是不可接受的,因为父母都是教师。
为人师表的教师。
郑父性格固执,把课堂上的高标准严要求一股脑儿带回家里,憋得郑安几乎要喘不过气来。偏偏母亲也是教师,虽然不如父亲狠心,却也不反对父亲的教育方式。
于是郑安开始学着做两面的功夫,在家装得乖巧,在学校真得乖僻,甚至为了避开父母而在小升初的时候故意考砸,到了一个远郊的三流初中。
那一回,郑父动了真怒,狠狠揍了郑安一顿,皮带抽得他在床上躺了两天也没好利索。
郑安倒也不是什么天生反骨,只是反击而已,一俟离开父母的掌控,便消停下来了。只是他所在的那所初中可不是什么能消停的地方。
大环境如此。郑安被威逼利诱一番,再加上学校老师睁只眼闭只眼的惯例,郑安半推半就地也就跟着年级里大半能打的男孩子一起,跟着某个或者某几个老大混了。
也不知是好或不好,郑安挑中的这个老大,也就是黑龙,颇有点能耐,混来混去,把整个城郊的学校都给收服了。郑安那时候抽条快,块头大,敢打敢拼,功劳也是有的,便被纳入了黑龙死忠队伍里,由此认识了卫李。
郑安说到这里,就不往下说了,拉下帽子对着梁远一笑:“干了不少蠢事。”
梁远脱口而出:“然后呢?”
二十三
然后呢?
郑安眯缝着眼睛看了看对面的民居,不说话。
他混了三年,期间放假回家,便是父母跟儿子互给脸色看的场景。总该有些温馨场面的,可他都不记得了。
然后,这样胶着的冷战直到中考才结束。
郑安的中考超水平发挥,险险到了父母任教的高中的分数线。
因为卫李。
卫李是好学生,有种透到骨子里去的干净。
跟郑安不同,他是农村考上来的,被逼着跟黑龙混,顺便给自己挣点饭钱。郑安那时候就对他动了恻隐之心,老带着他一块儿吃饭给他省钱。郑安知道卫李一直想考出去,而郑安的父母任教的那所学校就是卫李的目标。
所以在卫李对郑安说出我们念同一所高中的要求时,郑安一点都不意外。
并且他答应了。
他想他大概在那之前就喜欢上卫李了。
父母知道郑安考得好,对他的态度骤然就和煦起来。中考之后那个月是郑安的少年时期里过得最舒心的一个月。他甚至想过要好好学习,跟家里和解,与卫李在一起念一个很好的大学,然后走完剩下的人生路。
可是,不知为什么,一点鸡毛蒜皮的摩擦,他与父母又开始吵架了。
郑安忍着父母对自己的骂。他想他得跟卫李一起上高中。
可是卫李对郑安说,要不,我们不读了吧。
那天夜里,郑安亲了卫李,转头便带着卫李回家,把话都说开了,包括混黑,包括和卫李。郑父气得拿椅子砸他,他抱着卫李挡了那么一下,头破血流。
郑母不忍心,拦住了郑父,于是郑安高扬流着满头血牵着卫李离开了。
再然后,他们在一起了七年。
再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郑安没说话,梁远于是知道郑安是不想说的意思,低声道了歉。
郑安笑起来:“你道什么歉呢?该是我说对不起吧。你应该是在这儿碰到她的,我误会你了,嗯?”
他指的是吴老师的事。
梁远没想到郑安居然想通了,愣愣地点头。
“嘿,哥今儿中午可算是出丑了。”
郑安摸摸鼻子,转头看梁远,“有什么想问的?”
梁远张口想问那个“卫李”的事情,又怀疑自己的身份,问这些是不是太不知深浅,迟疑着沉默下来。
郑安拍拍梁远的脑袋,自己起了个话头:“听见我中午说的了吧。”
“……嗯?”
“我是同性恋,”郑安挺无所谓地耸耸肩,“基佬、gay,随便你怎么称呼。喜欢男人的男人。”
梁远心头一跳。
“初中起就是了。”
郑安没有细说自己跟卫李的事儿,难得温和地笑了笑,长辈似的拍拍梁远的头顶:“你放心,就算哥是gay,你也不是哥的菜,别紧张。”
梁远眨眨眼,没反应过来。
郑安眼神又飘到十几年前自己称之为家的地方的窗口,手上挺用劲儿地握了握拳,又松开:“我跟家里……也就这样儿了。想要和解总得拿出点诚意来。找个姑娘谈谈,看能不能改了——嘿,挺对不起朱俪,我就抱着这么个心思跟她谈恋爱。”
梁远下意识一缩脖子,看着郑安,不说话。
“就这几天,她要我跟她见家长,我没答应她,就分了。”郑安摊开手,“不行,怎么着都不行,就是对女的没感觉。”
“你哥我啊,这辈子就是个死基佬了。”
郑安嘴里甩出来最近才在网上学来的词汇,表情却肃穆得很。
梁远一下子就心软了。
“安哥……”
他嘴拙,想不到什么话安慰,只是战战兢兢把手伸过去握住郑安的,自己都能感觉到手心紧张得出了冷汗。
幸好郑安没有甩开他。
“我知道小远对我是没意思的,今儿中午都是我犯浑,你要罚就罚,哥绝不二话,成不?”
郑安忽然开口。
梁远愣了一下。
他其实一直觉得很奇怪,郑安就算知道今天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