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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上每年溺死的人何其多,又为何偏偏是那时”朱见琛突然想到那天婢女仆人私下谈论之语,若有所思,“那日,恰是路过江陵。”
那一段水路,古时多战乱,莫非真是战死沙场的孤魂野鬼可是十几年来他并非没有去过这等地方,为何那时却安然无事
“或许有什么东西护着你罢。”小蛇道,“或者是什么人。你们这些皇子皇孙,不都喜欢招揽一些高人在身边么。”
朱见琛笑道:“若有你这样的高人,我也不会染上那秽气了。”心中一动,忽然俯下身,从床头柜子中拿出一个匣子,打开道:“会是这个么这是母后留个我的。”
紫麟来了兴致,翻身而起,凑上去瞧,匣子里一块莹润的美玉,可惜缺了一角。
“我自小佩戴在身上,只是前几日一时不慎,摔碎了一个角。”他自是极为痛心,将玉佩放在床头收存了起来。
紫麟拿起玉佩细细摸过:“是有些残存的灵力。看来确实是这玉佩碎了,让那些邪物有了可乘之机。”
朱见琛紧张道:“这可怎么办”
小蛇道:“有我陪在你身边,有什么可怕的到了京都,你去护国寺找个高僧,再为你做一个护身符便是。”
朱见琛这才放下心来。
、第 27 章
紫麟待在这船上,被当作了贵客,吃好喝好,不由得非常满意,暗夸自己机智。当日他在渡口,见这艘宏伟壮丽的大船半途停泊岸边,一群人上上下下奔波,请了那镇上医生郎中之流进进出出,不由得留了个心眼。
想到此间主人非富即贵,又遇难事,便化作一条小蛇摸上了船,见那少年秽气缠身,还被灌了一碗又一碗的汤药,默默地同情了他一会儿。
见那少年身份尊贵,心想若是救了他,问他要些上路的盘缠,总不是难事,故而才出手相救。
这蛇妖几百岁的年纪,却是个不着调的,化作个与那小王爷相仿岁数的少年,竟处得颇为和洽。两人闲聊了几日,紫麟算是摸清楚了,朱见琛去京都,是去侍疾的。
说到这靖帝,年轻的时候也算是个贤君,励精图治、勤勉政务,未曾想到了老年,信起了神佛,求起了长生。想来从古至今,但凡有点权力的人,最害怕的便是有朝一日失去了这份至高的权力,所以人到暮年,比常人更为狂热地信起了鬼神之说。
大概是丹药吃多了,身体也垮了,便召集各地的皇子皇孙们去给他老人家侍疾去了。
朱见琛自出生起便从未见过这名义上的爷爷,对他自然也称不上感情深厚,至于小蛇,那更是不放在心上。两个少年凑在一起,一个没心没肺,满肚子稀奇有趣的想法;一个着意应承,动了点莫名的心思,便整日里形影不离地玩在了一处。
紫麟与这位皇孙相谈甚欢,没几天便开始称兄道弟起来。他自然不报真名,便拿了那“佘尧”作自己的名字,朱见琛不疑有他,以“佘兄”唤他。紫麟还洋洋得意,心道:这才是对的,一般人哪看得透自己这名字的玄机。至于那“非一般的人”……心中暗恼,怎么又想起那无情无义之人来了。
“佘兄……佘兄”
小蛇回神,笑道:“方才讲到哪儿了”
“说到那野狐化作的艳姬。”
“噢对,那野狐化作艳姬,便要去勾富家公子的魂……”这种荒郊野岭妖鬼之流的风流韵事,他见得多了,平日里又素爱拿话本作消遣,故而叙述起来熟极而流,香艳细腻之处比之平常的本子,有过之而不及。
小蛇正说得兴起,忽见身侧少年面色有异,呼吸也不若平日那般沉稳,心里暗笑,拿起手中的书,笑道:“我讲的故事,比之这书又如何”
朱见琛见到那本被翻出来的“书”,脸颊倏地一红。这书藏得好好的,也不知怎么会被翻出来。此等艳俗之书,自然也不是他该读的,偶尔得了一本,也只是夜半时分稍稍翻上一翻。乍一见那少年手中拿着的书,他登时面红耳赤,既羞且愧,只觉得没有什么面目再见眼前这人。
谁知那少年嘻嘻一笑,当着他的面大喇喇地翻了开来,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朱见琛目瞪口呆,说不出一句话来。
那少年翻读了一会儿,失了兴致,点评了一句:“言语粗糙,俗不可耐。”
于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竟成了如今这情形。
他见这少年好整以暇地逗弄自己,不由面皮一热,将他一摁,恶狠狠道:“你笑话我!”
“唉哟!”小蛇被他摁在柔软的地毯上,仍旧笑嘻嘻地:“食色,性也,这有什么好害羞的。”
“你不害羞,想必是见多识广。”小王爷羞恼道,伸手将那乱动的少年按着。
“比起你这……倒真算得上见多识广。”
尊贵的小王爷顿时觉得自己某一方面的自尊受到了挑战,恼道:“你、你……”挣动间,突然轻“呜”了一声,手上一松,微微蜷了一蜷。
小蛇眉毛轻挑,抬腿蹭了蹭,了然地笑道:“小王爷,你面上害臊,下头却挺不害臊的。”
和谐
那少年被他压在身下,全无平日里的顽皮劲儿,乖乖地任他施为的样子,让他不由得生出一丝快意。朱见琛目光在那少年面上逡巡,见他双目轻阖,满溢春情,毫无一丝一毫遮掩,脑中忽然想起那少年先前形容狐妖之语,什么冶荡昳丽、什么勾魂夺魄,尽数用于这少年身上也不为过。又见他微张着唇,唇色鲜妍,气息香甜,不由得让人想尝尝那柔软双唇的味道,是否也如这般香甜。
正当双唇相触,忽有一物“嗯嗯”乱叫着飞来,将他砸得一歪,朱见琛吓了一跳,定睛瞧去,却是一个拳头大的白嫩娃娃,一头栽进少年怀中,拼命扒着他衣襟哼哼。
“咦,你这小东西,跑哪里去了”紫麟将这芝果精捏起。
那芝果听闻,哼唧了几声,格外的委屈,似乎在控诉小蛇丢下他不管。
小蛇有些讪讪,他真的差点忘了还有这小家伙,连忙安抚了它一番,这才托着那芝果精,道:“认识一下,这是王爷哥哥。”
朱见琛好奇地望着那玲珑可爱的娃娃,见它一扭,又化作了一只白生生圆滚滚的果子,吃了一惊,
“嘿嘿。”小蛇笑笑,解释道,“这是我养的灵宠,它心情不太好。”指尖拨弄了两下,见那果子毫无反应,只好暂且将它收进了袖中。
经由这一打岔,旖旎气氛尽消,两人也没了这个心思。紫麟整了整衣袍,踱步去了外头,顺便同他那灵宠交流感情去了。
大船沿江顺流而下,一路畅行无阻,后又转了陆路,不几日便到达了京都。
他们一行人被安排在了別馆,朱见琛将诸事交待了一遍,便急匆匆地奉诏入了宫。
小蛇得了空闲,自然不会安分待在別馆,整日里大街小巷到处游荡。永定门外有一条颇热闹的街,紫麟逛至街头,正等着一份栗子糕。突然轻“咦”了一声,向那小贩问道:“那一处住的谁”
那小贩顺着他视线望去,抹了抹手:“嗨,小公子,那边可逛不得,全京城的达官贵人都住在那块儿呢。”
紫麟若有所思地应了一声,接过刚出炉的栗子糕,慢悠悠地逛回別馆。
妖气冲天,不知道是哪家权贵惹上了不干净的东西。
他却懒得再管这闲事,捏一块栗子糕尝尝,又香又甜。
这几日朱见琛都入宫侍疾,三天两头不见人影。他在这京都逛了几日,也觉着该走了,正想同朱见琛道个别,顺便问他要些盘缠。谁知入了別馆,一问才知道早上朱见琛便回来了,歇了一天方才出门,应邀去了国师府。
他贪玩了一天,两人就错过了。
那婢女按照朱见琛交待的,让紫麟等他回来。紫麟吃过饭,又与芝果玩了好一会儿,眼看月上中天,仍未见朱见琛的影子。
这几天小芝果有些脾气,大概是怨他上次将自己丢下,所以对小蛇都有些爱理不理的。
小蛇哄得有些累了,再三保证不会丢下它,才让它稍稍露出了点好脸色。待那芝果吸饱了月华,将它收回袖中,小蛇有些发困,见那侍候朱见琛的婢女路过,问道:“你家王爷回来了么”
那婢女摇头。
紫麟往东望去,那浓郁的妖气比白天更甚,一方天空如浓墨渲染,正是白天永定门那处。
“国师府可在那个方向”
紫麟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心中一个咯噔,隐隐觉得事情有些不妙。
原本想着皇宫中有神兽镇守,难藏污垢,他便放下心来,任由朱见琛入了宫,却疏忽了宫外。
这家伙身带灵骨,对妖邪来说精血乃是大补,看来是遇到麻烦了。唉,看那妖气浓的跟墨似的,必是那了不得的大妖,若是他未受这红尘障的影响,说不得还可以与它斗上一斗。如今自己这点可怜的修为,上门便是去送死,还是早早地避过才好。
他心里这么想,脚却不由自主朝那国师府走去,想到这小王爷一路待他不薄,如此弃他于不顾,实在不够仗义。
如此纠结了一路,在国师府前驻了足。那御赐的牌匾高悬头上,“国师府”三个字在朦胧月色下,莫名显得鬼气森森。
紫麟心道:它是妖,我也是妖,怕它作甚。化作一条拇指粗细的小蛇,沿着门缝爬了进去。
、第 28 章
那国师府里亭台楼阁、水榭延廊,布置得雅致异常。远处传来悠扬丝竹之声,望去灯火通明,似有人在欢饮。
紫麟循着朱见琛的味道,慢慢靠近那宴饮之所,果不其然,那小王爷醉倒在席上,神情迷离,脸色酡红。
紫麟见他神智不清,却无性命之忧,不由得松了口气,正想着如何救他出这府邸,便听到一个声音笑道:“故人相见,何必遮遮掩掩的。”
紫麟心中一惊,这声音似曾相识,循声望去,果真是位故人。
可惜却非故友,而是个老对头。
紫麟“嘿”了一声,知道自己行迹已被那对头看透,故而不再作遮掩,又化为人形,笑嘻嘻道:“晗灵君,多年不见,未曾想在这里相遇。”
说起他同这位晗灵君的纠葛,那可真是一言难尽。若是追本溯源,这妖怪和他还属同宗,真身也是一条大蟒。说不得祖上八百代也曾在一个窝里睡过觉。只不过这么些年下来,岭南山林里,蛇虫万千,修得人身的就只有他们两个。
举凡鸟兽蛇虫,走上此道,无一不靠的是莫大机缘,可谓难如登天。草木之属,年岁悠长,又本心纯粹,故而多能修得真身;人类生来便是万物之灵,修仙问道,得天独厚。唯有他们这些蛇虫走兽,朝生暮死、灵智不开,若想有所成就,万不足一。若说到修炼途径,最上乘的自然是踏踏实实,按部就班,吸取天地精华淬炼己身,得道的几率多上那么几分。但并非所有人都乐意这么做,也许是急于求成,也许是噬血天性使然,更多的妖类选择的是另一条“捷径”夺取他人精元修为以助自己修行。
他同这位晗灵君的分歧,便在于此。</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