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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过青山(土匪文,一群彪悍热血的纯爷们儿) 作者:香小陌

    不用,当下只能忍了……

    ****

    那日傍晚,镇三关哼着小曲儿从山下回转,身后跟着两个手脚利索的伙计,其中人手里还拎了只竹筐,里边儿两只活鸡。

    进了寨子,就发现聚义厅门口的空场地上已是锅翻灶倒,片狼藉,横七竖八,打作团!

    息栈手握剑鞘立于包围圈当中,左手边儿持鞭的是红袄女子,右边儿举着钢刀僵持的是黑狍子。外边儿圈儿围得里三层外三层,都是绺子里最能打的帮老伙计,人人手里拎着家伙。

    镇三关大为诧异,嚷道:“干哈呢,干哈呢这是?反天啦?”

    少年转脸看是镇三关,面色顿时沉了下来:这人怎么竟然提前天回来了?

    这时屋子里冲出满脸是血的人,看,可不就是军师,捂着冒血的鼻子叫道:“当家的,这小子抢了剑又想跑!”

    镇三关缓缓穿过人群,定,沉声问道:“小剑客,这咋回事,咋还抢剑伤人呢?”

    少年面色冰冷,鼻子里哼了声:“这剑本就是在下之物,何为抢?”

    镇三关面露丝笑容,不以为然地说道:“对,是你的家伙。可你在俺这绺子里住了几天,老子好吃好喝伺候着你,你现下想走,不跟俺这做掌柜的打声招呼?当真没把俺镇三关放、在、眼、里!”

    说话间面带笑意,眼里却尽是威严之色,最后几个字念得字顿,声音不大,却足以震慑旁人。

    少年目光垂,避而不答,只说道:“你既已回转,那在下可以走了?叫你的人让路!”

    镇三关依旧笑道:“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以为这是赶大集呢?”

    “你要怎样?”

    “人留下,或者剑留下,或者两样都给俺留下!”

    少年冷冷哼了声,直接就要冲去马厩牵马。

    红袄女子扬鞭子,素裹银装溅月鞭“嗖”得甩,封住了往马厩的去路。

    黑狍子提着刀吼道:“小崽子想走?没那么容易!”

    少年轻蔑地扫了他眼,牙缝里吐出几个硬字:“哼,可笑!息栈若是想走,你们留得住么?”

    息栈孑然而立,剑不出鞘,只瞪视着镇三关,四目交火。

    镇三关岿然不动,伟岸身躯挡住了下山的那条道路,身旁众喽罗各拿各的家伙,都扎着马步准备开打。

    这时人群之外的厨房里溜出来两个伙计,也将脑袋扎在人缝儿中,等着看这场难得的热闹。

    息栈用眼睫余光瞥见了那两个人,双眼立时闪出憎恶之光,细致粉唇紧拧,双脚忽然发力!

    纤瘦的身子腾空掠起,斜着飞过了那里三层外三层、大堆扎扎呼呼的脑袋,直冲着那两个伙计杀了过去。

    脚未点地,鸾刃已出,身轻如燕,淬色浮影。

    凌波轻鸾!

    众人大骇之下,尚未看清楚状况,只听得 “嗷~~~~”、“嗷~~~~”两声凄厉惨叫,集市上杀猪宰羊般的耸动。

    再定睛细看,那两个伙计各自捂住自己的裤裆,浑身抽搐,满地打滚,血从下身儿汩汩地流了出来!

    此时,少年的身子斜斜地从房檐之下降落,脚轻盈点地。

    收起鸾刃,看都不看地上那两个打滚嚎叫的人,口中只轻蔑地哼了声:“脏了这雏鸾。”

    黑狍子大叫:“你干什么?”

    少年答:“这二人该死!”

    镇三关此时面色严峻,毫无笑意,瞪视着息栈。

    那少年刚才从众人脑顶飞过,若是想要出手杀人,飞过路就能戳上十几个窟窿!此人轻功之高妙,剑术之凌厉,显然不是绺子里任何人可以抵挡招架的。

    想到这里,镇三关面无表情,十指蓄势待发,口中却仍然沉声问道:“你为何定要走,不能留下好说?”

    “要事在身,不能留下!”

    “什么事儿这么重要?”

    “与你无关!”

    “老子要是不让你走呢?”

    “……”少年凤目含霜,厉声道,“哼,当真以为息栈不敢杀你的人么?!”

    “呵呵呵呵~~~”镇三关朗声笑了,脸的笑意丝丝弥漫在眼角和唇畔的皱纹之中:“是你当真以为,俺镇三关杀不得你么?!”

    注:

    (1)“承影”,古代名剑,相传为春秋时期卫国人孔周所藏。“转魄”,古代名剑,相传为春秋时期越王勾践所督铸的八把长剑之。

    (2)匣子和盒子炮:指的都是民国和抗战时期中国各地军阀、土匪、抗日游击队惯用的毛瑟军用手枪。

    (3)唐宋之前,古人如厕后是用“厕筹”擦屁屁的,就是种木竹苇做的小片片。很高级昂贵白嫩的屁屁大约可以用绢、布之类的。后来才开始慢慢流行用草纸。

    9

    9、鸾对枪血溅山谷

    第九回.鸾对枪血溅山谷

    残阳坠天际而去,晚霞与新月逐空。

    少年与大掌柜交恶之语经脱口,便无法收回。

    二人四目相对,怔怔地看着,各自强忍胸中怒气,却又都不拔兵刃,似乎都在等待对方退让步,以缓解如此僵局。

    息栈迟疑犹豫了片刻,心中终归还是放心不下那千里之外太子殿下的安危,决然看了镇三关眼,提脚飞身扑向马厩。

    红衣女子长鞭挥,如条柔软无骨的银蛇般,向着少年的面门扫来,那鞭中注入的力道却足以扫落屋顶的瓦瓴,斩断马厩的柱梁。

    少年的身体忽然飞起,卷入银鞭之中,身形在鞭痕银光之中挣扎翻转!

    黑狍子正要大声叫好,只听得“啪”的声,仿佛是弓折弦断、骨节崩脱的动静儿,那根银鞭从红衣女子右手紧握的鞭柄之处砰然断裂,就着鞭身的力道悠了出去,遥遥飞上了马厩的屋顶!

    女子措手不及,被眼前剑花晃,几乎失去重心,往后跨了好几大步才收住身子。定睛看,手中那根素裹银装溅月鞭,竟被从手柄那里生生削断,如今只剩下个把子握在手里!

    众人惶惶然,四下寻觅,那少年的身影此时从马厩之檐飘然落下,单足点地,飞仙般,手中正握着那把精悍的雏鸾刃!

    少年的双细长眉目,这时冷冷地看了红衣女子眼,声音如手中利刃般尖刻冰冷:“坏了你的鞭子,留了你的手,如此可以让路了么?”

    众伙计皆大惊失色,目瞪口呆。这时,红衣女、黑狍子和旁观战的四梁八柱几个头领,毫不犹豫地同时从腰间掏出了盒子炮。

    少年的双眼喷射出怒色红光,不再搭话,以雏鸾刃在周身裹起道通体屏障,剑花琳琅细碎,身影躲闪腾挪。

    惊鸾鸣鹤!

    片刀光剑影和金属碰撞的琅琅声中,离他最近的黑狍子手中的钢刀和匣子竟然未及出手就不翼而飞,齐齐被甩上了房顶!

    四下里“噼噼啪啪”片手枪上膛之声。

    “都别放枪!”镇三关这时声怒喝,两手已从腰间束带里抽出双枪,迅速上膛,撤后步,眯起双皓目,头颅微微后仰。右手在前,左手在后,目光顺着颀长笔直的两根枪管,瞄住了少年的左脚和右手!

    息栈右手递握着鸾刃,以凌波轻鸾式斜飞着向镇三关杀来!

    鸾刃瞄着喉咙,枪管瞄着手脚!

    那喷火的四只眉眼之中,各自都包含着隐隐克制的怒意。

    你为什么就不让路?!

    你为什么就不收手?!

    千钧发之际,凤目神色悸动,鸾刃突然翻转,身影斜睨,偏离了目标,飘忽而过,向着旁的人群缺口杀出,恰与持枪头领相碰。

    鸾刃咄咄逼人,逼得迎面那汉子手中的黑色枪管直抖!

    “你……”那汉子话音未落,盒子炮的枪管子火光闪,爆裂的声枪响惊破天空!

    “噗~~~”

    那飘忽邪魅的身影忽然顿,仿佛被羽箭钉在了空中般,喉咙中闷哼出声,以失重的速度急急坠落!

    少年与那雏鸾刃同堕空坠地,后腰砸于地上,仓皇狼狈,溅起片尘土。

    众人愣神之后,赶忙奔过去看,少年仰躺于地,此时两眼直直瞪视天空,大张着嘴,眼中是惊恐万状和难以置信,身体剧烈颤抖。

    那粒子弹破胸而入,在胸前留下了朵血染的小花儿,片片花瓣都是迸出的心头之血!

    镇三关面色大变,大怒吼道:“谁让你们放枪啦?他娘的谁放的枪?!”

    身边儿个红脸汉子,手中的枪管子此时还冒着缕青烟,抖抖索索地接茬儿道:“当家的,俺,俺的枪跑排了……”(1)

    镇三关气得拿着手里的枪管子狠狠戳了那人的脖颈子好几下:“你奶奶个熊!老五,谁让你放枪了?”

    “他,他朝我扑过来,我,我怕他手里那家伙锥子戳死我……”

    “放屁!你没看见他收着手,只卸家伙不插人的么!”

    黑狍子皱着眉头接口道:“当家的,你那两把枪也上膛了啊……”

    “废话,老子是要拿两粒枪子儿卸了他的剑!你们这是往哪儿打呢?有个准星儿没有?”

    就这怒骂的当口,地上挣扎的少年已经面色煞白,大口大口地喘息,手捂住往外冒血的前襟,又惊又痛,近乎绝望。

    镇三关吼道:“军师,军师快点儿,把人弄屋里去!”

    说话间把抱起了冒血的息栈冲进屋中。

    身后茫茫暮色之中,随风飘来红脸汉子的声喊冤抱怨:“俺举枪是想吓唬吓唬那娃子,谁知道他就直直地往俺枪管子上撞啊?他傻啊他,咋不知道躲枪管子啊?”

    那短须书生的鼻子此时还流着血,可是已经没人再去关照他那可怜的鼻子了。

    炕上,将少年的带血衣衫剥开,胸前只有个小洞,伤口中流出抹黑红色的脓血。镇三关心里清楚,骇人的创面在背后。

    镇三关皱皱眉,赶忙要给息栈脱掉皮袄:“把手松开,你把手松开,衣服脱了!”

    息栈两眼微睁,面色如纸,嘴唇自顾自地颤抖,已经说不出话,两手却横在胸前死死攥着他的剑!

    “你把剑放下,把衣服脱了!”镇三关忍不住低声吼道。

    息栈痛苦的双眸眨不眨,似是垂死顽抗般,就是不松手,僵硬的手指掰都掰不开!

    镇三关愣,对着那张绷得紧紧的倔强小脸,急吼吼地说道:“把衣服脱了给你看伤!剑先放下,没人抢你的剑,没人抢你的!放下,你听见没有!!!”

    息栈惊惧地看着他的眼睛,眼神对上了镇三关双眸中铁水般通红炎热的光芒,四目交汇片刻,痉挛佝偻的手指终于渐渐松开,剑鞘滑落在炕上。

    黑色墨玉瞳仁的光彩淋漓破碎,那刻的伤痛和绝望,如同寒风江雪中折翼坠落,垂垂等死的雏鸟。

    隐忍的屈辱和无助的悲伤倾泻而出,羽睫之下缓缓划过了两滴泪痕,清冷如梦,寂寥如尘,滚过苍白无色的面颊。

    镇三关怔怔地看着这少年此刻的表情,时间竟然恍惚,心口像是被那雏鸾刃戳中了般,猛得阵刺痛,收缩,惊悸……

    隐隐作痛,后劲绵长……

    子弹穿右侧胸膛而过,从少年的脊背中取出。

    后背有块很大的创面,跟那细瘦的脊背比起来,创面大到恐怖。红的白的堆血污、烂肉和骨头渣子被子弹巨大的冲击波震荡,从创口翻了出来。

    疼……

    太疼了……

    胸口如同被根通红、炙热、滚烫、坚硬的烧火棍捅开了个洞,翻滚搅动、撕裂破碎般的疼痛!

    意识渐渐模糊,剧烈的痛楚却每每将息栈从虚无缥缈的深渊拽回到兵荒马乱的现实。

    在痛苦和加痛苦之中选择,在不如归去和隐忍挣扎间徘徊。

    太累了……

    真的撑不住了……

    救我,谁能护我……

    无数条银枪向少年袭来,鲜血迸射纷飞。

    铁盾砸断了脚踝,再也飞不起来。

    耳畔隐隐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微弱的呼喊:“亭儿,不~~~~~~~~~亭儿,不要,快回来~~~~~~~~~~~~”

    凤剑泣血,鸾刃哀鸣。

    转头的瞬,漫天发丝之间,隐隐看到了心中时刻惦念的身影。

    殿下……

    快逃……

    “噗哧~~~~”

    银枪划破天空,洞穿水雾,没入后颈,从喉头穿出!

    下巴缓缓扬起,发丝垂垂而落,口鲜血喷射而出,涛涛碧血染红了如丝如幔、如诗如画的副青衫,

    数十只利矛齐齐扑来,“噗哧”、“噗哧”、“噗哧”,纷纷戳进了青衫少年纤细的身体,那刻将坠落的凤鸟用圈尖矛利刃牢牢钉在了空中……

    飘荡在空中的狞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烧死他!烧死他!烧死这个妖人!!!!!!”

    火焰腾起,血光冲天!

    烈焰焚空之际,只火色淬炼的凤鸟破云而出,无所依存的魂魄缓缓飘向西方天际……

    “嗯……唔……嗯…….”

    少年口中不断呻吟,那刻痛不欲生,却又死不甘心!

    军师用烧红的小刀剔开皮肉,再用镊子深入骨头缝中,夹出了那枚带着铜锈的子弹。

    息栈自始至终都没有陷入昏迷,却还不如干脆昏迷不醒。

    镇三关解下脖颈上的白布条子强迫他塞入口中咬住,怕他咬断了自己的舌头。

    少年的全身被汗水湿透,十只纤细的手指死死地扒住床褥,胸中因剧烈疼痛而传出阵阵沉重的喘息和呻吟。

    那双痛苦颤抖的眼睛瞪得镇三关几欲不忍,几次抽身离去,在门口徘徊了几圈儿,再沉着脸低头回转。

    涂了土方的金疮药,盖了片干净的白布,再缠上白色绷带。

    伏在床上的受伤小凤奄奄息,惴惴可怜。

    镇三关吁了口长气,摇头皱眉道:“这傻小子,看见上了膛的枪管子,咋不知道躲呢……”

    军师抬眼说道:“他不认识枪管子。”

    “没见过盒子炮?看他拿个小锥子戳人可是不含糊!”

    军师摇摇头:“当家的,你还没看出来,这娃子就不知道枪这玩意儿!”

    镇三关诧异地看着军师,再看看炕上的少年,眉宇间仿佛豁然了悟。

    少年默默伸手,虚弱的指尖拨弄过自己的剑,抱在怀中紧紧攥着,脸颊枕在剑柄之上,灰白的嘴唇碰触着鞘口的玉纹凤鸟。

    阖上双目,身子瑟缩成团儿,副等死的决绝表情,那架势分明就是人在剑在,人亡剑亡!

    油灯的昏黄光晕打在脸侧,细长的眼角残余星星点点的泪光,布满齿痕的下唇吐出丝嫣红,如粉唇之上的粒朱砂般刺目。

    镇三关蹲下身来,注视着少年的脸庞,目光忧虑,低声问道:“告诉俺,你到底是什么人?要到哪里去?”

    息栈睁开眼看向他,眼眶里“唰”得下迸出了泪水,难以抑制的哽噎呜咽之间,胸腔疼得气息奄奄。

    半晌提了口气来,声如飞絮,气若游丝:“你……你放了息栈吧……主人有难,我要去救,你放过我…….求求你……”

    满面泪痕,怆然落下,掷碎于地,划破了双惊悸震撼的瞳孔,惊碎了颗热烈搏动的心房。

    注:

    (1)跑排:枪走火了。

    10、 敞心怀静日生香

    第十回.敞心怀静日生香

    第二日,聚义厅内呱呱唧唧,闹闹轰轰。

    人头攒动,争先恐后,如同在大锅里煮到沸腾漂熟的堆饺子。

    “当家的,那小羊崽子他娘的太嚣张了,给他点儿颜色看看!”

    “当家的,他伤了咱们人,又坏了红当家的手里的鞭子!”

    “当家的,那小子躺了没有?要是没躺,老子再去补上他几梭子!戳他几个透明窟窿!”

    众人叽叽喳喳吵了半晌,吵到口干舌燥,声音终于渐息。

    镇三关身子歪在躺椅上,等大伙都消停了,这才缓缓直起后背,转头问道:“红儿,手没伤着吧?”

    红袄女子道:“没,好着呢。”

    “鞭子还能整不?”

    “废了……”

    “没事儿,回头老子再给你买条好的!啥‘素裹银装鞭’,听得就不太吉利,回头给你整个……红星缵头鞭!”

    红衣女忍不住“噗哧”乐,面相唇红齿白,姿态甚是妖娆,笑骂道:“什么狗屁玩意儿!”

    黑狍子旁忍不住叫道:“当家的,这儿,这儿,我呐?”

    镇三关俩眼瞪:“你咋的啦?你爪子被削啦,还是裤裆被捅了?”

    “俺……俺好着呢,当家的别咒俺呐!厨房烧水那俩伙计怎么算?”

    镇三关皱眉:“那俩人怎么着了?”

    “让那小崽子给骟了!哭爹喊娘地吼了宿,杀猪样!妈的老子宿觉都没睡好!”

    “知道为啥那小剑客拿那俩伙计下刀?他咋不削别人呐?”

    “为啥?俺不知道啊!”

    镇三关清了清喉咙,扫视了下众人,朗声说道:“大家回去歇着,把院子好好打扫了,该干嘛干嘛。小剑客的事儿,俺和军师会处置。耗子呐?”

    “当家的,这儿呢!”某贼眉鼠眼的小头目点头哈腰凑上来。

    “去军师房里,四爷有你的吩咐。快要过冬了,鸟儿要储粮了,得出门儿踩踩盘子了!”(1)

    镇三关回了自己屋,见那小剑客仍然昏昏睡在自己炕上没有挪窝。

    而小剑客手里的那把剑,已经跑到了军师手里,正在翻来覆去地细细琢磨。

    “呵呵,四爷,你又玩儿他那剑,待会儿这小崽子又滋毛掐架,拿那个剑当命根子似的!”

    军师咧嘴笑道:“他让我看了。”

    镇三关凑过脸看了看,少年趴在炕上,脸歪在侧,面皮仍然苍白如尘。听到他说话,睫毛动了动,眼皮轻抬,似乎转醒。

    “醒了?你小子倒也够皮实!”

    息栈羽睫轻动,丢了个白眼。

    镇三关忽然问道:“昨儿你干嘛把厨房里那俩伙计给骟了?那俩人招你啦?”

    军师插话道:“那俩伙计给你抬了两日的洗澡水,你还削了人家!”

    息栈嘴角轻撇,不语。

    “老子问你话呐,你他娘的下手也忒黑了吧!你说你削哪儿不好啊,就这么把人给废啦!这下半辈子就只能下身儿插个芦苇杆子了!”

    息栈火了,细细的眉目间染上了怒意,气息微弱,口气却很强硬:“本来就该削死!”

    “呵~~~~~~~~~~”镇三关两手撴在膝盖上坐于炕前,挑眉瞪着少年。

    息栈被这人瞪得无奈,最怕的就是那两道烈火熔金的摄人目光,忍了半晌,咬着嘴唇说道:“那两个泼皮无赖戏弄在下,在那洗澡水里……小解……”

    “你说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镇三关拍着大腿,竟然狂笑起来!连带着身旁的军师也起大笑。

    息栈气得眉毛鼻子都皱成了团倭瓜瓤子,恶狠狠地瞪着那嚣张无耻开怀大笑的男子。

    镇三关坐在那儿将只脚踩在椅子上,手搭于膝盖之上,脖子后仰,大笑之声豪迈爽朗,几乎要掀翻本就摇摇欲坠的屋顶。双明亮的招子眯缝着,温热的目光足以让满室生辉,眼角和脸颊现出道道深邃缠人的水波笑纹。

    “哈哈哈哈哈哈~~~~~~~~~~~老子告诉你,咱这山上缺水的时候,没热水想泡脚咋办,就自己往盆里撒泡尿水,就有了,保准是热呼的!落到那大漠里,被沙暴困住了,没水喝你能咋办,就喝自己尿水呗,没有人尿就喝马尿!”

    息栈听得阵犯呕,果然有什么样的龌龊主子就有什么样的无赖奴才!嘴角抽动,忍不住怒骂:“腌臜泼皮!恶奴随主!”

    又看那两个男子笑得毫不掩饰,前仰后合,无耻小人的样子,真想扑过去掐那二人的喉咙,却又动弹不得。

    气得没辙,爪子挠床,腮帮子跳动,喉间百转纠结,被那唱和、高亢低吟、嚣张纤柔的两种男人笑声激得忍不住,最后竟然也 “噗哧”声笑了出来!

    笑意令胸腔子里的皮肉骨缝铰接摩擦,触动了伤处。

    眉头轻颦,额上微汗,气息急促,手指颤抖,息栈盯着那俩男子,边忍不住笑个不停,边捂住胸口频频吸气,呵气,喘气,小脸憋得通红。

    三个男人床上床下地齐笑了半晌。

    息栈用两手捂住了脸,掩住面颊的红晕,心中似乎开怀了很。

    镇三关收住了笑意,挥手说道:“你好好歇着,老子还有活计要做,走了!”转身拔腿就要走。

    息栈望着那背影,心中倏然怔,笑意盎然的小嘴还来不及合上,神思竟有些恍然。胸中久违的那丝畅快,意犹未尽,唇齿间尚残留余味。

    不料男子忽然转头,又走回到少年跟前,盯着那双细长眼睛,说道:“小剑客,老子得跟你交待几件事。”

    息栈挑眉不解。

    镇三关沉着声音,缓缓说道:“第件,你在这里好好养着,那个剑没有人要抢,你也别炸炸乎乎了。第二件,别出去到处乱走,这绺子里人腿杂,路也七拐八拐地不太好认,你要是走丢了或是又跟哪个伙计呛上了,那就是难为俺这个当掌柜的。第三件,老子是这里的大掌柜,这里但凡有个猫啊狗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