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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长与大黄 作者:报纸糊墙

    第 1 章

    在阴暗潮湿的房间里,高长个人静静地躺在床上,左脚裹着些破烂的布条,放在被子外面,前几天出去寻找食物的时候,他不小心脚踩在尖锐的钢筋上,差点没把脚板捅穿。

    这要是在平时也不是什么大伤,上趟医院,然后在床上养个把月就差不该好了,可眼下,别说医院了,连消炎药都没地方找去。

    几个月以前,天生异象,千百万年来直照耀着地球的金黄色阳光中,突然夹杂了些蓝色的光线。被这种光线长时间的照射,无论是人类还是其他动物,都会变得异常狂躁,破坏力极强,而且会直保持狂躁状态直到自己的生命被消耗殆尽。

    以目前的医学水平,根本无法解释这种想象,别说是寻找解决之道。于是,只要被蓝色阳光照射而产生病变,基本上就只剩下死路条了。

    为了避免被阳光照射,大家只好昼伏夜出,没有办法展开生产,市场经济很快就陷入瘫痪,原本繁华热闹的大城市,也俨然变成了座座死城。

    很城市人口都涌向乡村,能投奔亲戚的都投奔亲戚去了,就算这路上危机重重。他们不仅要避开阳光,每天夜里赶路,必须在天亮前找到藏身的场所,而且还要时时躲避来自于同类和狂躁的动物的攻击,世道开始越来越乱,没有几个成年男人结伴同行的话,女人和小孩根本不敢在夜间行走。

    高长从前倒是农村人,但是他命硬,所有亲戚都死光了,村里人不喜欢他,他也不喜欢他们村,高考完之后,卖了土地房屋,大学毕业后就在城市里加入了蚁族大军。

    现在的城市倒也不是完全不能活人,在蓝色阳光的照耀下,城市的绿化带开始疯长,很快攻占了道路和天桥,像高长他们小区前面的那几颗榕树,就几乎要把树根都穿遍了他们整个居民区。

    不过这样来倒也有个好处,那就是阳光不怎么能照到他们的房子了,从前在窗户上阳台上挂着的那些竹席毛毯,也都渐渐取下来了。

    这些植物就是他们的食物,他们吃树根吃树叶还吃树皮,有时候还会在地里挖几条蚯蚓,又大又肥营养丰富,就是吃起来的时候挺恶心的。

    但是觅食也存在定的危险,城市里有些猫狗老鼠,被阳光照射之后变得异常凶猛,而且不知道怎么的,有些好像还以狂躁状态活了下来。他们穿梭在大街小巷,攻击所有能动的生命体,发展到后来,有些甚至学会了吃人肉。

    所以现在很少有人会独自出去觅食,个居民区里总共也没剩下少人了,大伙儿都熟得很,约好时间和地点,每天碰头之后才起走出小区大门,收集食物的时候也要轮流放风,避免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遭受野兽的攻击。从前那些宠物猫狗什么的,现在绝对比野兽还凶猛。

    高长就是在前几天和大伙块儿出去觅食的时候,被几只老鼠围攻,路从外面跑回来的,途中不小心踩到根断裂的钢筋,伤口很快就开始发炎。

    身体好像又开始发烧了,这两天他总是反反复复地发高烧,这次感觉尤其不好,高长觉得自己大概是要死了。

    他们说人临死之前都会想起自己的生平往事,就跟放电影似地,高长倒是想看看传说中的电影,只可惜他的情况和别人不太样,没有免费的电影可以看,只好自己运转起已经不太清醒的大脑,想想这辈子都经历了些啥。

    高长生出来的时候他娘就难产死了,长到三岁那年他爹也死了,他们老高家人丁本来就单薄,好几代都是单传,这会儿到了高长这儿,还是单传,不过他爹娘死得不好,太早了,让高长落了个命硬的名头,顶着个克死爹娘的大帽子好容易才活到十七岁,唯的奶奶也死了。

    这下他扫把星的名头算是坐实了,村里没个人愿意跟他打交道,生怕个不小心沾上晦气,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别的扫把星也就是散播散播霉运,高长这扫把散播的可是死气,跟阎王爷身边的勾魂小鬼似地。

    高长也不喜欢他们村的人,个个的欺软怕硬,他小时候没少被村里的孩子欺负,他们大人也不管,后来高长才弄明白了,原来那些大人是怕他,巴不得他在村里呆不下去了赶紧走。

    于是解决的办法出来了,谁家要敢跟他过不去,高长就搬把凳子坐他们家门口号丧,嚎老半天,谁劝都没用,他娘的,看你们怕不怕死。打那以后,就再没人敢欺负他了。

    高考结束,高长就卖房卖地奔市里去了,从此开始了幸福快乐的大学生活,城里的人不像村里,从来没人嫌他命硬,住校几年,高长他们宿舍也没出过命案,日子过得挺安生。

    高长这厮大下半年就开始在学校各栋宿楼间游走,专门推销化妆品护肤品,生意相当不错,女生男生的东西他都卖,女生的花样比较,男生大就是洗面奶,当然,也有少数几个跟他买过唇膏和粉底液的。

    想想那几年真可谓是顺风顺水,还顺便泡上了他们系的系花。毕业以后日子也不错,城里没啥好,就是自由,忒自由,没人吃饱了撑着查你的祖宗十八代,关心你是不是几代单传是不是克父克母。

    基本上,高长觉得他的人生没有太大的遗憾,如果非要说的话,那也有那么两件。

    其就是他高中的时候,高二那年,某天高长同学晚自修结束回家的时候,有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小黑狗,路跟着他到了村里。高长那会儿还是青春期少年,心软,就把它带进了自家院子,还给泡了包平时不舍得喝的奶粉。

    那小狗跟他的感情非常好,每天早上天不亮就起来跟着高长走半个小时山路去上学,每次都等高长快到学校了,才依依不舍地在山坡上停下脚步。晚上高长晚自修结束了,也都能看到这只小狗等在那里,人狗在手电筒昏暗的灯光下起往村里走。

    对从小孤苦伶仃的高长来说,这只小狗是难得的同伴,时间长了,几乎就像是兄弟样,高长买两只包子,必然就有只包子会进这只小狗的肚子。

    可是好景不长,不久之后非典来了,他们家小狗好死不死还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生病,发起了高烧,那时候高长的奶奶还没过世,就上山采了草药煮了给它灌下去,可就是不见好。

    很快他们村里就都听说高长家的小狗发烧了,村长找上高奶奶,让她把这只病狗处理掉,奶奶也答应下来了。晚上奶奶对高长说,这只小狗也不知道得的什么病,村里的人都怕,咱们把它送走吧,命大的话它还能自个儿活下来,留在村里,迟早得被那些人打死咯。

    高长觉得奶奶说得有道理,而且他知道他们家在村里没有地位,也不想因为这件事让奶奶为难,就答应了。

    那天他亲自把小狗送到很远的座荒山上,回来的时候不许它跟,小狗倒是很听话,就是那两只湿漉漉的眼睛,看得高长心里难受,那种感觉,大概就叫做愧疚吧,真的是很愧疚,当初他把他们系花破处的时候,都没那么愧疚过。

    老实说,给人家系花破处的时候高长也是很愧疚的,那姑娘看着挺放得开的,哪个晓得她原来还是个处啊,要知道的话高长肯定得慎重点,起码不能叫那种个晚上三十块的房间了,起码得叫百的。

    这也是他直都觉得愧疚的事,不知道对方是个处,稀里糊涂就给上了,结果自己也是个处,啥滋味都没上出来,几天后就和平分手了。

    可高长不能跟人家说自己也是个处,不是因为能力不行,就是技术还不太成熟啊。他也不能跟人家说,其实你是处我也是处,咱俩谁都不吃亏。

    反正为了这件事,高长这几年没少受那个女人的使唤,那个当年的系花,在这个城市混得不怎么样,没结婚,工作也直稳定不下来,五六年里搬了二十来次家,每次都喊高长过去帮忙,高长看在同学场的份上,也没拒绝过。

    自从太阳出毛病以后,他们这个城市很快就乱了,手机也没信号,网络也瘫痪了,高长联系不上那姑娘,城市公交系统也停运了,只好靠两条腿走过去,打个来回要两个晚上,结果还是没找到人。

    高长也说不上来自己为什么偏偏对她那么上心,也许是愧疚在作祟,也许不是,但反正不是什么情啊爱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下午七点半,有人推开了高长的房门,摸黑把手里的罐子水放在高长房间里的床头柜上,然后又喊了两声,高长,高长,见没人应,就往床上摸了过去,摸,是冷的。

    会儿,就有几个人起进了这个房间,用床单裹裹,就埋在他们小区的花圃里。

    把搓衣板插土包前面充当是墓碑,上边是用水果刀划出来的几个歪七扭八的汉字:“高长,男,享年二十八岁。”

    第 2 章

    少年时的高长爬上个上坡,把大黄放在地上,然后摸了摸它的头说:“我要回家了,这次你不能再跟着我,听到没有?”

    “呜……”大黄无精打采地趴在地上,轻轻呜咽了声就算是回应。

    “你这是同意了吗,那我走了啊。”高长起身来往山下走了大约有十几步,见大黄没跟上来,他在原地犹豫了下,然后又折了回去。

    “天都快黑了,你得找个地方待着,晚上露水很重,你本来都已经在发烧了。”

    “呜呜……”大黄抬头看了高长眼,然后继续趴着。

    “我差点忘了,口袋里还有块糖,帮你剥开吧,吃完了以后就没有了。”

    “呜……”大黄伸出舌头舔了舔糖块,然后叼起来嘎嘣咯嘣嚼两下,就吞进了肚子里。

    “大黄你真听话,要是你不生病就好了……”

    眼看着天就要黑了,高长摸了摸小狗的脑袋了起来,慢慢往前走,走几步,就要忍不住回头看眼,大黄就蹲坐在后面的个小土包上,眼睛湿漉漉的,要可怜有可怜。

    因为光顾着回头,高长没仔细看脚下,被块突起的石头拌了下,脑门磕在土路上,“砰”地生响,好久才又了起来,他晕头晕脑地看着四周的环境,然后又看了看身后的那只小狗,终于有点明白过来了。

    高长三两步走回到土包前面,蹲在他跟前的那只只有成年人巴掌那么大的小黑狗就叫大黄,让他上辈子愧疚了十来年的债主。这会儿它正生着病,发高烧了,小风吹还打了个脆生生的喷嚏,鼻头湿湿的,眼眶也很湿润,眼睛红红的,身上的毛都贴在皮肤上,看起来病恹恹的有点吓人。

    高长这会儿心情相当不错,弯腰把将小狗抱在怀里:“走啊大黄,咱回家。”

    真没想到,重生这种好事竟然让他给碰上了,看来是老天爷良心发现,觉得这些年实在是太亏待他了,终于决定要做点补偿。高长心情很好,哼着小曲儿往家里走,不过在进村子之前,他还是把怀里的大黄用衣服挡住了,不能让那些人知道大黄没被送走,不然又得唧唧歪歪好久。

    至于大黄为什么叫大黄而不是叫大黑,这完全是因为高长听了奶奶的话,当初这只小狗跟他回家的时候,他本来给它取的名字叫小黑,但是高奶奶说他们本地的土狗小的时候都是黑毛,等长大了,就都是黄毛。管条黄毛狗叫小黑,那真是挺别扭的,于是高长就给它换了名字,叫大黄。

    回家以后高长就把大黄安置在自己房间里,他们家在村里三合院拐角的地方,有两堵墙都在三合院外头,另外两堵墙跟别人家的墙壁是挨着的,只有道米宽的小门是对着三合院的。

    房子挺宽的,就是只有层楼,外面厅里是泥土地面,跟厨房没隔开。房间里边倒是铺了木板,只不过这些木板也不知道是哪个年头铺的了,腐朽得厉害,地板上个个的洞,到晚上,那些老鼠就窜来窜去在他们家来去自如,吵得人几乎没办法睡觉。

    当天晚上吃饭的时候,高长给大黄送了点饭进去,它用舌头都没舔几口米饭就不肯再吃了,高长只好把那些剩饭端到后院去喂鸡。

    他们三合院外面是大片大片的竹林,竹林里还有些倒塌的石头房子,看起来年代已经很久远了。高奶奶在石头墙边种上些南瓜苗,春天吃苗夏天吃花,到了秋天还有南瓜吃。除了南瓜苗,还有些乡下人常吃的蔬菜,都是好种又容易活的,随便种点,就够他们祖孙俩吃年的了。

    还养了群鸡和群鸭子,鸡鸭晚上不睡在家里,在石头墙边用竹棍和稻草搭个棚子就行了,屋后还有水渠,水是从三合院正后方的水池里流出来的,经过三合院的外墙留进村口的条大水沟里,沟里有螺丝也有泥鳅,鸭子们喜欢在里面扑腾。

    重生之后的第顿饭,高长吃得很,奶奶做的韭菜炒蛋真的很香,自家后院里种韭菜,自家老母鸡生的鸡蛋,实打实的健康无公害。

    “长啊,你怎么又把大黄给带回来了?”奶奶的牙齿都快掉光了,说话漏风。

    “奶,没事,我让大黄待在房间里不出门,别让他们看到了就好。”自己上辈子就为这事愧疚了许年,这辈子说什么也要保住大黄,好歹他现在也是个二十八岁的大男人了,连条狗的保不住,说出去叫人笑话。

    “那你可得防着点。”

    “晓得了。”说着高长又往自己嘴里扒了大口饭,他都好久没正儿八经吃过米饭了,真是又香又甜,吃了碗又碗,就是不想停筷子。

    晚上奶奶点着昏黄的灯泡做灯笼,这年头平常人家早就不用灯笼了,这些都是办丧事的时候才用的。高长这些年在城市里个亲人都没有,重生以后看着奶奶觉得可亲了,不想回屋去,搬了张凳子坐在旁边帮着干活。

    “你别干这活,明天还上课呢,赶紧看书去。”

    “明天是星期天。”大黄是在星期六傍晚被他放生的,这个高长直都还记得,不过这晃十好几年,鬼晓得现在学校上到哪课了。

    “那你也别干这活,奶奶个人干得过来。”

    “我哪儿是替你干啊,我替自个儿干呢。”高长笑嘻嘻地说。

    “呸呸,小孩子不要乱说。”高奶奶骤然变了脸色。

    “我说挣来的钱反正都是我花,替自个儿挣钱呢。”高长也不傻,自然知道高奶奶避讳的是什么,他们家本来就人丁单薄,对生生死死的,都忌讳得很,要不是实在没经济来源,高奶奶大概也不乐意做这个。

    “干这活挣不来几个钱,听话,回你自己屋里去。”高奶奶打定主意就是不让高长做这个,他也没办法,再磨下去老人家就该着急了,只好回自个儿屋里呆着。

    屋里就高长和大黄人狗,大黄精神不好,正趴着睡觉,高长枕着胳膊躺在床上,天马行空地想着自己这辈子要怎么活。首先肯定不能像上辈子那样往城市里去了,村里再怎么不好,地里头长着的总是庄稼吧,不像城里,商店关门,大家就只能啃树根吃树皮了。

    啧,说到吃的,高长又有点意犹未尽了,他这会儿才十七岁,本来就是正长身体的时候,刚刚吃下去的晚饭在胃里打了几个滚儿,很快就被消耗了大半。好不容易重生了,高长说什么也不会再亏待自己,这辈子其他的不说,绝对要吃好喝好,把命活长久咯。

    可是吃喝要本钱啊,高长瞥了眼墙角下那只病恹恹的小黑狗,那家伙也需要补补了,吃不下去饭,要是能整几根排骨熬成汤,大概也能喝下去点。想到排骨,高长也忍不住开始咽口水了,他已经有很久很久没有吃过肉了,蚯蚓肉当然是不能算肉的,那玩意儿连昆虫都算不上。

    为了给自己和大黄挣点吃的,第二天高长就在他们镇的街道上圈圈地逛,菜市场里大把的排骨,可惜他就是没钱进去买。

    倒也不是真的点钱都没有,虽然他们家很穷,但高奶奶少也会在高长口袋里放点零花钱。可这钱不能就这么花了,高长的意思,还是想留着钱生钱,可怎么生呢?在他们这个鸟不拉屎的高山小镇上,除了去玩老虎机高长想不出其他赚钱的门路,当然,老虎机也不能去玩,赢钱的概率太低。

    这逛,就从上午八点逛到了十点半,要问重生这回事最好的地方是哪里,那高长肯定得告诉你,最好的就是现在的阳光还是橘黄色的,晒久了最脱皮。

    转啊转啊,从小镇中心转悠到了四周的小区,然后高长就转到了他们镇上最大的个老年人活动中心。说是给老年人活动的,其实就是个聚众打麻将的地方,放眼看过去,桌桌的都是麻将。高长在外面听到噼噼啪啪的麻将声,想都没想就进去了,他当年可是打遍宿舍楼无敌手。

    在旁边看了圈,发现玩法都差不,他们镇上来这边玩麻将的大还是老头老太太,也有些家庭妇女,玩得都不大,就玩十块钱或者二十块钱盘的,百个子,个子两毛,输赢都不了,也就是个消遣。要想玩大的也有,不过不在这个地方,这个老年人活动中心毕竟开在明处,派出所的同志时不时就要过来转转。

    见有人起来,高长就过去坐了,桌上几个都是阿姨大妈,见个小男生来老年人活动中心打麻将,都觉得挺稀奇的,会儿问他读没读书啊,会儿又问他家住哪儿的,爹妈叫什么名字。高长哼哼唧唧,并不怎么正面回答,只管打麻将,赢两三根排骨回去,他今天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

    镇上闲人也挺,麻将桌边有些人打有些人看,今天围在高长身边看热闹的人就挺。“喝,还会划船呢这小子。”

    “年轻仔打得不错啊,你们悠着点哈,这十好几番呢。”

    这些人边看边说,有时候把高长的牌都给透露了,不知道是不是也有点欺生的意思。高长暗暗记着这几个说得最大声的家伙,他娘的,下次就轮到老子看你打牌了。

    第 3 章

    下午三点钟高长从老年人活动中心出来,口袋里出了三十来块,这会儿肉价好像还不是十分贵,三十块应该够卖几根排骨了。

    “喂,高长。”后面有人喊他。

    “干嘛?”虽然是重生不是魂穿,理论上高中这年高长认识的人现在的高长应该也都认识,不过这中间毕竟还是隔了十来年,很记忆都模糊了,所以现在高长能少说话就少说话。

    “我是六班的,你认得我吧?”说话的男生米七三左右的个子,瘦得跟人体骨骼标本似地,还戴副眼镜,看哪儿哪儿都透着股子不健康。

    “你叫……”

    “我叫周明啊,刚刚我看你打麻将了,我和几个哥儿们今天晚上要在家里摆张,你来吗?”

    “不去。”还当是什么事呢,原来是找他聚赌的。

    “干嘛不来啊?就凭你这技术,准赢。”

    “我奶奶晚上不让我出门。”高长随便找了个借口就走了,切……跟那群毛都没长齐的毛头小子玩麻将,他又不是吃饱了撑的。

    老年人活动中心这里边虽然也有个把子人不太像样,但是大数人都是出来消遣的,口袋里揣个三五百,输个三五十最百来块就不玩了。那几个聚赌的高中生肯定不样,年轻人口袋里有个三五十就敢跟人家玩三五百,拿不出钱来还得欠着,到时候越欠越就危险了,要是碰上脑子不清楚的浑人,搞不好都能整出人命官司。

    高长承认自己挺怕死的,没办法,死过次的人就知道惜命了,啥好东西都没有命好,留着条小命,才能吃好喝好。

    等高长到菜市场的时候,猪肉摊子都要收了,排骨已经卖完了,就只剩下半截铜骨,上边还没少肉。照高长的意思,自然是买块肉回去吃才过瘾点,可是考虑到自己怀里现在还晕乎乎睡着的大黄,他还是咬咬牙忍了,先买半截铜骨回去吧,这下子要是又买肉又买铜骨的,担心老太太要唠叨。

    手拎着塑料袋,手伸到怀里把大黄抓了出来,让它趴在自己的小臂上,好歹也算是出来透透气了。经过药店的时候高长拐了进去,说要退烧药,那个卖药的看了高长手里的大黄眼,也没问,就直接递了两片退烧药过来。这会儿是非常时期,他们镇虽然还没发现非典病例,可是在全国抗击非典的大环境下,也稍稍有了些紧张的气氛。

    晚上高奶奶把这半根铜骨炖得烂烂的,肉和骨头都直往高长碗里堆,高长肯定不能吃独食,给大黄打了碗汤,然后又让奶奶吃了些碎肉喝了点汤,老人家牙齿都掉光了,平时吃菜吃饭也都专门捡软的吃,这铜骨汤她刚好能吃些。

    对于这半根铜骨的由来,高长也没都瞒着,毕竟以后还是要继续改善伙食的,他身上的钱总得要有个出处,老太太又不傻,用骗的肯定行不通。

    “奶,今天我在街上走,碰到我们班同学了,他非得给我拉老年人活动中心去,跟他爸妈打了半天麻将,赢了十几块钱呢,刚好就买铜骨了。”

    “阿长还会打麻将了?”老太太咧着嘴乐,两排牙槽空荡荡的没见颗牙齿。

    “这个有什么难的,学就会了。”

    “哎呦,我的孙儿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