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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蟒缘 作者:白日梦0号

    半月后有了起色。沐华差事已了,不愿在成都府呆,身子稍好便要回转青阳。陈知府爱惜他人才,特派了位成都府的名医相陪,路送了回来。

    时入深秋,蜀中秋雨绵绵不绝,眼看快到青阳县城,沐华不慎着雨,又染上风寒,才到县衙便发起高热,神志昏迷。这病来得凶猛,唬得阿越险些哭出来,倒是苍绝还算镇定,嘱咐医生诊脉施针,自己衣不解带的看顾,接连三四日,总算退了热将病情稳定下来。饶是如此,沐华也在鬼门关打了个转回来,第五日上才见清醒。以后每日用药如吃饭,直把沐华吃得叫苦连天。

    蜀中地处南方,比北方暖和不少,冬日无雪,但因天气阴冷,虽无寒风凛冽,湿气却易透骨而入,身子稍薄之人已觉难耐,何况是沐华这样体虚气弱的,秋季场风寒拖了月余才好,如今入了冬,又添了咳嗽的症候,虽不是大病,也得整日用药压着,这三个月竟是药不离口,吃得了,身上都带股药香出来。

    这日已是腊月初八,县衙后院里的腊梅开出满枝嫩黄花朵,幽幽暗香浮进书房,竟压下了满室药气。靠窗围榻上的条案堆满文房四宝并往来公文,沐华倚案而坐,正为件讼案写判词,写到半让那梅香引住,伸手推开窗子去嗅,只觉清冷空气中股馨香直透肺腑,说不出的好闻。

    「大冷天的,你咳嗽才好些又要着风,小心再着了凉。」

    苍绝进门便见沐华将半个身子探到窗外去,忙过去关了窗子拉他回来。

    「这屋里碳炉烧得甚暖,开窗也不觉冷,再说我实在厌了这药气,只想闻闻这梅香。」

    沐华嘴上这样说,却还是乖乖坐了回去,任苍绝将盖住他腰下的条貂皮大氅往上拉了拉。这大氅是苍绝入冬前去山里猎了二十来只紫貂剥皮所制,专为他御寒用,皮毛深紫,衬着沐华肌肤煞是好看。

    「你想闻梅香,待会儿我去摘来给你就是。」苍绝将条案上公文挪开,从提着的食盒中端出碗粥来,「今日是腊八,吃粥应节。」

    已是午时三刻,沐华正觉肚饿,见这粥熬得香气扑鼻,顿时食指大动。他这些时日让药倒了胃口,每餐食得甚少,身上总不见长肉,每每让苍绝心焦,这顿见他吃下满满碗粥,看得苍绝满心欢喜,趁着他吃粥的功夫去院里摘了十数枝梅花插瓶放在条案上供沐华赏玩。

    吃过饭,沐华将判词写完,撂了笔去看那梅花,赏玩片刻,微觉困顿,便将靠枕放平了,枕着小憩。

    苍绝将食盒送回厨下,再进门看时已见沐华睡得香甜,瓣梅花从枝头跌落,恰掉在他唇上,嫩红唇瓣上点鹅黄,动人心神。

    苍绝伸手要去拂落花瓣,手到中途又缩了回去,俯下身子,隔着梅花轻轻吻在沐华唇上,如蜻蜓点水,触即分,再分开时,花瓣已掉落旁。

    替沐华盖严大氅,苍绝悄悄掩门出去,待门合上,沐华睁开双眼,伸手捂在唇上,怔怔发呆,已是睡意全无。

    自这吻后,苍绝再无逾越之举,平日里仍是对沐华百般照拂,饮食起居应琐事处处周到细致,比起沐华在家中还要妥当,偶尔有些亲密之举,也是昵而不狎,宛然是个兄长关爱幼弟的情致。沐华见他这般落落大方,好似没事人般,自己倒因这吻辗转反侧夜不成寐,不禁暗自生气,却不知是气苍绝无端端搅乱这池春水,亦或是气自己为此心神不定。

    沐华烦恼数日,蓦地想起苍绝那日评说燕入云的番话,霍然便悟到了他心思,心下顿时又喜又忧。喜的是苍绝既生了这番情意,必会生陪伴左右,他心中早将苍绝视如兄长至亲,自是不愿分离,若能得此知己相守生,那该是何等美事。忧的却是这世间伦常,他俩皆为男子,必是不能似男女间那样两情相悦便互吐衷肠,自此双宿双栖作对同命鸳鸯,这份情意他即便有心回应,又怎敢吐口,便连想也不敢想,也只得埋在心底装作不知。

    沐华心中喜忧参半乱如麻团,面上却风平浪静,日日同苍绝谈文论武品茶对弈。他两人全做若无其事,倒也派和乐。

    如此这般过了几日,临近年底,吏部考评下来,沐华因捉贼靖匪卓有政绩,得了个优等的考语,因捉了燕入云,被知府陈征明奏报上去,得了吏部侍郎的赏识,跃将他拔擢为开封府尹,过完年后便要赴任。他只任知县年便有这等际遇,也可谓异数。

    沐华接了调任文书,同苍绝和阿越说了,两人齐向他道贺,贺完便喜滋滋地收拾起诸般器物,打点行囊,只等出了正月十五便要动身。

    除夕这夜,三人聚在书房吃酒守岁,沐华想起去年在汴京过节,苍绝说年年除夕陪他之语,如今这人便在身边,心下欢喜,不觉喝两杯,窝在围榻上懒怠动弹,阿越要扶他回房,让苍绝笑着拦住。

    「他吃酒了,这时动再吐出来,你且去睡,我来看顾他,待酒劲过了送他回去,实在不行,这里睡宿也使得。」

    阿越筹备过节事宜忙碌天,这时也觉疲累,答应了声自去休息。苍绝见沐华醉得厉害,便不挪动,从卧房取了棉被过来盖上,又恐他半夜翻身掉落,上榻抱住沐华同睡去。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有了关于狸猫的灵感,本想写个《人狸情》,奈何文被锁了,唉,还是等这股河蟹之风过去了再说吧。

    第八章

    吃过元宵,这年已算过完,三人打点行囊坐船顺江而下,出了蜀中便弃舟登岸,雇了马车和车夫与沐华乘坐,阿越同苍绝人骑伴在左右,往汴京行去。

    此时还未出正月,北地春寒料峭积雪未融,过了淮河便见远山苍苍,片片残雪掺杂了灰白二色堆在道旁,与蜀中的青山绿水不同,别有股苍莽之色。

    这日天气转暖,积雪初融,官道上泥泞不堪,马车走的不大平顺,路颠簸,沐华坐在车中便看不得书,又无其他消遣,气闷得紧,只得合眼小憩。这车是苍绝精挑细选的,外围用毡布裹了,密不透风,车中被褥应俱全,连手炉也备下,绝无冻寒之忧,极易入睡。沐华半朦半昧间盹着,睡了足有半日功夫,他睡得了,到下午时分便觉头晕脑胀,极想出去透透气,伸手挑开车厢侧窗子上的布帘,才露出半个脑袋,便听苍绝训道:「出来做什么,仔细着凉,快将帘子放下了。」迭声的赶他回去。

    沐华自认了他做大哥,处处受他照顾,不自觉地气势上矮了截,哪敢违拗,但实是想出来走走,少不得放软声音央求,「大哥,我在这车里着实闷得慌,你让我出来骑会儿马,我穿些,保管冻不着。」

    苍绝也知车里憋闷,他娇宠沐华惯了,平日里大事小事百般迁就纵容,但这段时日实是被沐华接二连三的病吓着了,此时虽心疼他,却不敢放纵,笑着哄道,「人都说骑马观花,这冰天雪地的,柳枝都未抽芽,有什么看头,你在车里乖乖坐着,咱们隔着帘子说话解闷可好?」

    沐华还待再求,阿越也在旁劝道:「少爷,你就老老实实跟车里呆着吧,这出门在外若生了病还了得,不说苍大哥同我需日日费心照看你,便是医生都不好找的,求你可怜可怜阿越,莫要再着了凉来吓我。」

    就连那老实巴交的车夫也跟着掺合道:「小公子看上去单薄得很,别看今儿个已是七九天气,可还冷着呢,着了风可不是玩的。」

    沐华让他三人说得没了脾气,蔫头蔫脑的放下帘子坐回去,同苍绝有搭没搭的说话打法时辰。

    到了酉时,天色暗下来,三人到座大镇上寻了驿馆住下,苍绝安顿好行囊便出去,过得顿饭功夫回来,手中拿了样物事给沐华,道:「车上既看不得书,你明日便玩儿这个吧。」

    沐华接过看,原来是只做工极细巧的九连环。

    「大哥何处寻来?」

    「这镇上间铺子专卖这类作耍的玩意儿,我见这九连环倒还有些意思,便买了来。」

    苍绝说完,又去驿馆后院查看喂马的草料,阿越正给沐华铺床,等苍绝出了门,笑着道:「少爷,苍大哥待你真没话说,我看那些寻常汉子便是待自家媳妇儿也没他待你这般上心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阿越这话原是说笑,但他哪知两人暗中种种,这话到了沐华耳里便别有意味,顿时红了脸斥道:「苍大哥同我兄弟相待,你拿夫妇胡乱作比什么,还不去叫驿卒准备饭菜,想饿死我吗。」

    阿越答应声,忙出去整治酒饭。沐华拿着九连环坐在床头发呆,不自禁地想起除夕那夜同苍绝共枕而眠,翌日早在他怀中醒来,虽不曾有肌肤之亲,但那份亲密之意同夫妇也无甚二般,如今又听阿越这样说,益觉暧昧,想起苍绝平日里待自己的种种,脸上怔怔的发起烧来。

    苍绝看顾完马匹回房来,见沐华满面通红,顿时吓了跳,冲过来抚上他额头探问:「可是身子不舒服,怎的脸上这样烫?」

    他才从外面回来,手上肌肤微凉,搁在脸上甚是舒爽,沐华心下极舍不得分开,却又不敢过于放纵形迹,握住苍绝双手拿下来,笑道:「这屋子里地龙烧得甚暖,想是热的,待会儿拿温水擦把脸就好。」

    苍绝不语,又去探他脉息,见脉象平稳,这才放下心,舒展开眉头道:「若是身子不适,需及早告诉我。」

    沐华忙点头称是。

    「少爷,苍大哥,吃饭了。」

    外头传来阿越叫声,苍绝面拉了沐华的只手向外走,面叮嘱:「我让驿卒烧了水给你沐浴用,待会儿你洗漱完便早些躺下,明个儿早还要上路。」

    沐华连声答应着,任他牵了手出去。

    沐华体弱,行人不敢过分赶路,每日只行七八十里便歇下,如此月余方到河南境内,此时已是二月底,北地回春,风吹在身上带了暖意,沐华得了苍绝首肯,半日骑马半日坐车,二月二十六这日总算进了汴京城。

    三人进城后先寻间客栈寄存了行李,又打发了车夫,沐华便前去吏部递交公文。

    这日恰巧是吏部侍郎林文斌在值,见了沐华这等品貌极是赞赏,大大勉励番,底下人见沐华年纪轻轻便得上司如此看重,哪儿敢怠慢,当即将应上任文书手续办好,名赵姓员外郎便要领了他往开封府赴任。

    沐华跟在这赵员外后面往外走,还未出吏部大门,便见队侍卫簇拥着人进来,赵文奎见,立时退在旁行礼。

    「下官拜见侯爷。」

    沐华不识这人是谁,但见这人年约四旬,极威武的把胡子,身着紫缎,腰间还佩着只金鱼袋,便晓得这人品秩在自己之上,也跟着行了礼。

    这侯爷同吏部中人极熟识的,呼了赵文奎的字道:「子墨身边这位是谁?好清俊的人品。」

    赵文奎忙为他引见道:「这是新任开封府尹沐华沐君灼,因政绩卓著,自蜀中拔擢上来。」又向沐华道:「这位乃是靖南侯。」

    那靖南侯名叫苏裕文,是太后亲侄,不同于般外戚子弟,素有军功,很得当今赏识,年前才自南疆平叛得胜归来,风光时无两,等闲官员见了都要敬上三分,这日过来寻吏部侍郎喝酒,不料见到沐华,立时停下脚步细细打量。

    沐华在邸报上读过靖南侯功绩,这时晓得眼前人便是,又行了礼。他举止清雅不卑不亢,又兼形容出众,令人见便生好感,苏裕文是个素喜男色的,顿时眼前亮,赞道:「这般年纪便做了开封府尹,当真是年少有为。」

    「侯爷缪赞。」

    苏裕文还要同沐华说上几句,吏部侍郎已得了通传自厅中出来相迎,两人同进了屋,赵文奎恭送上司走远,带着沐华出了吏部大门。

    苍绝牵着马已在门外久候时,见沐华出来时唇角含笑,知道诸事顺当,放下心来,待沐华上了赵文奎车驾,便路随在后面往开封府去。

    这开封府自上任府尹被贬后职位直空置,其间事务由当今太子的东宫官员打理,开封府人口逾百万,事物琐碎繁杂,东宫那些官员早不堪其烦,听说新任府尹到了,忙来接洽,同沐华寒暄几句,将手中事务交了之。赵文奎帮着沐华交接了官印,又清点了应文书,告辞离去。

    此时众差役早在都头带领下齐聚大堂,向新任府尹见礼,沐华命其余人众散了,只留下都头和主簿问话,半日功夫将府中情形了解个大概,向两人道了辛苦便遣去,转头同苍绝道:「看样子这些东宫官不耐琐碎,这半年积了不少案子,咱们有的阵好忙了。」

    苍绝笑着看他,「忙自然是要忙的,只是须张弛有度,莫累着了才好,你若再熬夜看卷,为兄少不得要押着你去睡了。」

    当晚,阿越将行囊拌入开封府后衙,三人拾掇停当,沐华就此走马上任。

    第九章

    已是六月天气,热辣辣的太阳笼住整个汴京城,还不到巳时,没有树荫遮挡的街上已热的人满头大汗,纷纷寻个阴凉地方歇脚。

    阿越带着五六个差役将封丘门、相国寺带巡视遭,捉了个毛贼让差役带回府中,自己往潘楼街这边的药铺走来。

    药铺的封老掌柜正跟个管家模样的老者说话,见身皂衣的阿越进来,忙丢下老者迎上来。

    「沈捕头又来给沐大人拿药?我这便让人配去。」

    面说着面将阿越让到屋里坐下。

    「看您这满头大汗的,刚巡完街回来吧,快快喝口水歇歇。」

    阿越道了谢,几口喝完碗茶,道:「我还要去北州桥带巡视,拿不了这许药,劳烦掌柜遣人送到开封府去。」说着放下锭银子在桌上。

    掌柜的送走了阿越,转头吩咐伙计送药去,嘱咐道:「碰见沐大人可记得跟他说,改天得了空儿再来诊诊脉。」

    沐华此际接掌开封府已有三年,清廉能干,在民间口碑甚好。那伙计得了这差事,喜得眉开眼笑道:「要说这沐大人真是文曲星下凡,断案又准又公道,待人也和气,前次见我送药来还赏了我串铜钱。咱们开封府有这么位大人镇着,真是咱们小老百姓的福气。」

    说完颠颠地去了。

    掌柜的忙完这些儿,又去同等在边的老者说话。

    「老范,不是小老儿不帮你,实是这病症我治不了。依我看,尊府上这位三姨太不是寻常癔症,实是亏心事做了撞鬼,不然她怎地见人便说楚家大少爷要害他。老范,你做楚家管事这么年,这楚大少爷四年前悄没声儿的就不见了,尸骨都没见着,你心里便没个合计?如今这三个姨太太只死剩了这个,那两个也疯的蹊跷,你还不赶紧报官,现今这位沐大人是个极清明的,让他断上断,好过你这般乱折腾。」

    老范听到这儿叹了口气,「四年前我便报过官,奈何那个赵府尹查了半月也没查出什么,还要走不少银子,如今过了四年,道士和尚请了不知少,也没见个子丑寅卯。也罢,就听你次,再报回官吧。」

    午时的日头毒得很,开封府空旷的院子几被晒得起了层烟,沐华用过午饭躺在竹榻上看书,热的身上起了层薄汗,奈何只能用扇子纳凉,冰镇酸梅汤却是口也不敢喝,他前几日贪凉吃得了,脾胃不适,苍绝便不准他再吃,这几日只拿药调理。

    阿越巡视回来,跑来书房禀报后喝下大碗酸梅汤,惬意的打个饱嗝,那脸舒服的样子看的沐华碍眼得很,只好拿书遮了脸眼不见为净。

    「少爷,苍大哥走了有五天了吧?」

    「嗯。」

    「他说去南边找药给你补身,到底是何灵药?」

    「这倒不知,只说是种果子,十年熟,能益气培元。」沐华放下书,皱眉,「也不知何时能回来。」

    这三年来苍绝不离他须臾,如今乍然分别数日,沐华颇觉不适,做什么都没了兴致。

    放下书,沐华合眼稍作休息,阿越正要轻手轻脚溜出去,便听差役来报:「大人,有人击鼓鸣冤。」

    换过官服端坐正堂,沐华吩咐差役带击鼓之人上堂,只见是个满面愁云的老头儿,两旁衙役正歇着中觉时被叫起升堂,各个肚子火气,拿眼狠瞪,唬得老头儿伏在地上不停哆嗦。

    「击鼓者何人,有甚冤屈要诉?」

    沐华见老头儿这幅模样,恐吓着了她,轻声问道。

    「回大人话,小老儿名范有德,是城西楚家的管家,因楚家这几年家破人亡,小老儿实在不知如何是好,只得斗胆请大老爷给拿个主意。」

    这范老儿极少见官,此时吓得话都说不利索,断断续续说了半个时辰,沐华才听出个大概。

    原来这楚府是个大户人家,祖上也曾做官,积下片家业,老爷楚才五年前病故,遗下三位姨太太并两位少爷,因小少爷年幼,家业都由大少爷楚子豫打点,不料四年前楚子豫突然失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报官后查了半月不了了之,没过半年,小少爷又掉进池塘淹死了,府中只剩下三个姨太太。这几年间也不知撞了什么邪,大姨太和二姨太相继发了疯,逢人就说楚子豫要杀她们,吃了少药也不见好,请的和尚道士做法也不见效,折腾了两年均死了,没过久,剩下的这位三姨太也疯了,天天说看见楚子豫在床头盯着她,连她屋里的丫头也说撞见过大少爷,吓得阖府仆人走的走逃的逃,只剩下范老头和个仆妇守着个疯疯癫癫的三姨太,楚家就此荒废,成了远近闻名的鬼宅。

    老范头讲完,哭哭啼啼道:「求大老爷做主,找我家大少爷出来,不论是人是鬼,总得有个下落。」

    沐华这些年也断过不少案子,还是头次见着这样古怪的,思忖片刻,吩咐道:「你且带路,领本官往楚府看上看。」

    沐华带上阿越和个得力的师爷,跟着范管家到了楚府。这楚宅占了半条街,院内假山流水亭台楼阁,本极见气势,眼下却长满荒草,满目萧条,沐华见之下吃了惊,「怎的破败成这样?」

    范管家面领着三人往后宅走,面答:「三个太太都是不谙经营的,大少爷不见之后,府中产业打理不当,渐渐入不敷出,几个太太疯后吃药作法事买棺木样样要钱,这家业也就没了,屋里能当的东西都当了,现今也就这宅子还值些钱。」

    沐华边走边细细打量,经过西院时门开着,里头正屋布置成灵堂模样,供着数只排位,左边个便是楚子豫,不由问:「不是说你家大少爷生死不明,怎的排位都供上了?」

    「回大人话,这是大姨太的主意,说少爷许久不见,定是死了,三年前供上的,供上后不久大姨太就疯了。」

    正说着,几人到了后宅座偏院,范管家才推开门,便听里面个尖利的女声哭嚷道:「大少爷,求你放过我,害你的是大姨太和二姨太,与我无关啊。」

    话音才落,个披头散发的妇人自里面冲出来,下撞在沐华身上,幸得阿越扶住才未双双摔倒。后面紧跟出来个五十岁的仆妇,扶住那妇人哄道:「三姨太莫怕,许是你看错了,哪里来的大少爷。」

    沐华同阿越面面相觑,心道这里确是邪门,这时那妇人见了范管家身后行人,当先人身着官服,眼睛顿时发直,直挺挺跪下,磕头如捣蒜,嘴里不停嚷着,「大人明鉴,确实不是我害的大少爷,那毒是大姨太下的,尸首是二姨太收拾的,实在同我无关,求大人给我做主啊。」

    她头上已磕出血来,犹自不停,显是疯的厉害,但言之凿凿,有纹有路,却不像是个疯子能讲得出来的。

    沐华看的心惊,命仆妇把人扶进屋里去,要细细查问。那妇人却拽住门框死活不肯进去,只道:「大少爷就在屋里,我不去。」

    沐华向屋里看了眼,空荡荡哪里有半个影子,奈何那妇人不进去,只得在院子里问话。

    「你说大姨太和二姨太合谋害死楚子豫,却是为何?」

    妇人呜咽道:「大少爷是夫人生的,占了大半家产,小少爷却是大姨太生的,大姨太想害了大少爷,那家产就都是小少爷的了,二姨太是和人私通让大少爷知道了,要赶她出府,她们两个便联手杀了大少爷。」

    「你又如何知道得这般清楚?」

    「我看见她们往粥里下药,让丫头把粥端给大少爷。」

    「你既看见,为何不告知大少爷?」

    妇人哇的哭出来,「大少爷素来看我不顺眼,要将我也赶出去,我便没声张,想那毒不是我下的,便败露了也查不到我身上。」

    「你还见着什么?」

    「那夜我没睡,躲在书房外偷看,见大少爷死在里面,二姨太和她的姘头搬了尸身走,因这宅子晚上院门下匙,他们运不出去,便商量着在这园子里寻个地方埋了,余下的我不敢再看,回屋去了,第二日便不见了大少爷。」

    妇人说完,直勾勾瞪着屋里,叫道:「大少爷,我已全招了,求你莫再吓我。」

    嚷完,双眼翻栽倒地上。

    范管家已听得傻了,此时屁股坐在地上,叫道:「我的大少爷,你死的冤啊。」

    沐华同师爷低声商量几句,吩咐阿越道:「你去府里叫差役们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