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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同乡

      小七的秘密 作者:牛角弓

    慕容轻睁开眼,那只毛皮蓬松油亮的哈士奇仍然保持着先前的姿势蹲坐在地上,两爪放在身前,双蓝汪汪的漂亮的眼睛虎视眈眈地盯着他。

    慕容轻稍稍有些意外,从它主人透露的信息来看,它应该没有那么好的耐心才对。

    好吧,事实上它主人的原话是“这货从早到晚喜气洋洋上蹿下跳,每天至少有二十个小时处于狂躁型精神病患者的发病状态。”没想到他都睡了个回笼觉了,它居然还坐在原地。慕容轻看了看手表,这觉少说也有二十分钟,要不要告诉它的主人,他家的宠物已经创造了项原地待命的新纪录呢?

    哈士奇似乎没有注意到慕容轻看表的动作,仍然呆愣愣地坐着。慕容轻仔细看它两眼才发现它看起来虽然像是在盯着他,其实眼神是有些涣散的——这是想心事呢?!

    慕容轻嘴角抽了抽,忍不住抬起手在它眼前晃了晃。

    正在魂游天外的大狗抖了下,像是被这个突然的动作吓了跳。慕容轻看见它脖子上蓬松的软毛都炸了起来,又根根平顺了下去,然后那双略微有些茫然的狗眼里慢慢地凝聚起种愤怒的神色。

    “你是故意吓我的!汪!”

    慕容轻看着它跳脚,忽然觉得身边有这么个小东西作伴好像也挺有意思。

    这条大狗有两个主人,其中个名叫凌冬至,是滨海市所私立中学的美术老师,同时也是位小有名气的画家。慕容轻和他哥哥之所以会选择这个城市落脚,也是因为他的缘故。虽然他们认识的时间还不长,但是他们之间却有种比友情为牢固的联系:据说他们出生在同个小山村,身体里流淌着同种神秘的血脉。

    慕容轻觉得即便他们不是同乡——他对这点始终半信半疑,因为没有什么确凿的证据。但是仅凭着他们都拥有辨识兽语的能力这条也能成为极好的朋友。他直觉得共同的秘密是比什么纽带都加牢靠的盟约。

    慕容轻瞟眼面前的大狗,对它脸上恶狠狠的小表情十分不解,“你直瞪着我干嘛?”

    大狗顿时怒了,“你欺负我家冬至,都还没道歉!”

    慕容轻吃了惊,“我哪有?”

    大狗气势汹汹地冲着他呲牙,“你让他给你拿杯子!你为什么不自己拿!别人来了都是自己去拿,才不会使唤冬至动手呢!”

    慕容轻对它的说法嗤之以鼻,“冬至是这里的主人,我请他拿东西那是尊重他的意思。当着主人的面儿自己动手去拿东西那才是在欺负他呢。你搞反了,二货!以前别人当着你的面儿欺负他的时候,你是不是屁颠屁颠地坐在边看热闹?”

    大狗呆愣了下,眼神中慢慢流露出种快要哭出来似的愤恨,“你瞎说!”

    慕容轻懒得跟它费口舌,眯着眼躺在躺椅上晒太阳。

    晌午的阳光穿过头顶茂密的枝叶,丝丝缕缕地照在他身上。铺着木地板的走廊下面是种满了花草的精致庭院,靠近栏杆的地方种着几株西府海棠,花期已过,绿茵茵的枝叶在草地上投下片惬意的阴影,两只棕色的狸猫挤在阴影里睡得肚皮朝天。

    走廊的另侧是厨房的后门,隔着道玻璃门,慕容轻看见凌冬至端着盘切好的水果正朝这边走过来,脚边还围着只圆嘟嘟的虎斑猫。慕容轻看着他脸和气跟猫咪说话的样子,觉得这位“族人”真是个骨子里温柔善良的人,跟他哥哥差不。要说有什么区别,就是他家慕容陆的性子还要绵软些。

    凌冬至从厨房里走出来,用空着的那只手在大狗脑袋上揉了揉,在慕容轻旁边的木椅上坐了下来,笑着问他,“睡着了?”

    慕容轻点点头,“来滨海的这些天,天天都在外面跑,腿到现在还是酸的——旅游也是个体力活儿啊。”

    凌冬至笑了起来。

    大狗扑上来,脑袋扎进凌冬至怀里,嗷呜嗷呜地叫唤,“冬至,都是我不好,以后我再也不让别人欺负你了!”

    凌冬至不知道它又抽的什么风,揉着它的大脑袋安慰了会儿,直到它甩着大尾巴跑去找树下的几只猫玩,这才转过身莫名其妙地问慕容轻,“它受啥刺激了?”

    “谁知道呢,”慕容轻耸了耸肩,“大概是想你了。”

    凌冬至抿嘴笑,“家里有个宠物有意思啊,像你家小六,天天跟动物们在起。嗯,说起来真没想到他会那么快就去上班。”

    慕容轻脸上的线条变得柔和了些,“他跟我不同,他很喜欢小动物。”

    凌冬至反问他,“你不喜欢?”

    慕容轻沉默了霎。他想起小时候在山崖顶上遇见的那只老黑猫也曾经问过他同样的问题,当时他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现在的他依然找不到个合适的答案。因为这并不是单纯的喜欢或者不喜欢的问题。

    凌冬至笑了笑,“来滨海也有小半个月了,感觉怎么样?”

    之前的话题被放到边,这让慕容轻悄悄松了口气,“还好吧,就是太吵了。走在街上总觉得眼花缭乱。你知道我是山里长大的,在我们那儿,年到头也见不到这么人。”

    凌冬至被他的语气逗得笑了起来,“人才好开店啊,没有客流量哪里来的生意呢。”

    慕容轻叹了口气,“要开店也只是个想法,真要实施起来还早着呢。我师父有几个朋友在这边,我还得去拜访拜访他们,听听他们的意见。”

    凌冬至说:“需要帮忙就说。”

    慕容轻的唇角微微挑了挑,“我知道。”

    据说他们这族当年遭遇了百年难遇的天灾加*,族的人都遭了难,只有几个小辈被早早送出了山,这才幸免于难。

    还真是悲惨的身世。慕容轻心想,这比被无良父母无情地抛弃还要悲惨许。

    他并不喜欢这种背负着什么的感觉。如果可以的话,他真希望那只是个传说,与自己完全无关。

    慕容轻要拜访的人姓裴,叫裴胜武,是名已经退休的大学教授。据说是他师父何茂的同门师叔。

    何茂是十几年前慕容贺从昌南带请回来的制瓷高人。据茂叔自己说,当初慕容老爷子请他北上是为了研究如何把南北制瓷的精髓融会贯通,好让慕容家的制瓷技艺上层楼。那时候慕容贺还不老,身体也健康,对于光大门楣还抱有种极其炽烈的热情。

    不过他这种急于创新的愿望到底也没抵过对于自家手艺的珍视。对于茂叔,他既不舍得放他离开,又生怕他会用自己的手艺带歪了族中的子弟,因而颇不愿意慕容家的孩子与他太过亲近。如此这般,反倒便宜了被打发来照顾茂叔起居的慕容小七。

    慕容轻虽然也叫慕容老爷子声爷爷,但论起亲疏远近,他只是个没有血缘关系的旁支子弟,在慕容老爷子眼里他的身份跟家里打杂的工人也没什么差别,是绝对没资格学习慕容家祖传的手艺的。因此当茂叔说想收慕容轻做徒弟的时候,慕容老爷子很痛快的就答应了。对于慕容小七与茂叔的亲近,慕容贺甚至是有些欣慰的。他也担心茂叔继续无所事事下去的话,迟早有天会动了离开平安集的念头。用个无关紧要的慕容小七就能套着他直给慕容家卖命,对慕容贺来说,这买卖实在太划算了——当然那个时候慕容小七还没有被他别有用心的堂兄慕容锦推出来做筹码。对于慕容贺而言,小七也仅仅是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