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的秘密 作者:牛角弓

    裴戎夜辗转反侧,早起时眼圈都是黑的。

    从房间出来的时候,家里人都已经起来了，他爸妈在厨房里做早饭,裴老拎着把喷壶在院子里浇花。没等他凑到厨房去问问他爸昨晚到底是怎么跟他爷爷谈判的,还有他爷爷到底是个什么反应。这边早饭就已经上桌了,裴老也溜溜达达的走了进来。裴戎只好把肚子的问题都先咽回去,打算等吃完早饭再找个机会问问他爸。不过他觉得应该比较顺利,因为裴老看起来点儿也没有被什么困扰的模样。

    裴爸裴妈都是没什么厨艺的人，早饭也是普普通通的粥和包子。粥是裴妈熬的,包子是之前冰箱里的存货，放到蒸锅里热下就行。再配上几个煎蛋,两碟酱菜，就是顿北方人极寻常的早饭。

    裴老洗了手坐了下来,刚拿起筷子就像想起了什么似的，看看裴戎再看看自己的儿子儿媳，心有余悸地对裴戎说：“我昨晚做了个梦，梦见你爸跑来找我，跟我说你看上小七了，非要把他抢回家做媳妇儿……吓得我晚上做梦都不踏实。早上起来才发现是做了个梦。”

    裴爸，“……”

    裴妈，“……”

    裴戎，“……”

    裴妈心里不知是个什么感觉，她觉得自从回到家，所有的计划都被莫名其妙地打乱了。首先她没料到还没跟儿子谈什么，儿子居然就失恋了。好吧，失恋从某种意义上讲也是个好事儿，这意味着他有可能会做出新的选择。但想法是回事儿，亲眼看着儿子失魂落魄地坐在那里又是另外回事儿了。这毕竟是自己的儿子，有哪个当妈的看着自己儿子这副模样心里会高兴呢？

    于是，她心里又有些埋怨那个叫小七的青年，你说你没事儿长那么好做什么？长那么好也就算了，偏偏还跟裴老搭上了关系，三天两头的在裴戎眼前晃……裴妈心里乱得不行，她知道小七没错，人家真的挺无辜。再说也没勾搭她儿子，人家这不是都要结婚买房子了么。可是……

    可是他去买房子结婚了，她儿子又该怎么办呢？

    裴妈心乱了，她心神不定地拨拉着粥碗里的米粒，裴戎那副憔悴的样子看就是夜没睡。接下来还不知他要怎么折腾呢。

    算了，裴妈心想，就像裴爸昨晚跟她说的，还是先别瞎掺和了，让儿子自己好好想想。等小七拒绝了他，他自己也就死心了，说不定都用不着他们夫妻俩出面这事儿就顺利解决了。

    慕容轻整晚睡的也很不踏实，早上起的有点儿晚，等他收拾好从卧室里出来，见小六已经搞完了卫生，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鱼头没在家，蜘蛛侠也不知猫在哪个旮旯里，阳台上空荡荡的，让他看了竟有些不习惯了。

    慕容轻抓抓头发，“怎么没喊我？”

    小六抿嘴笑，“又不是什么急事儿，喊你干吗？我跟小玉去也不是不行。”他们约好了今天起去看房子，张家那边选了几个小区，他们打算用两天的时间集中看下，选好了就买下来，然后后续的事情就能开始着手安排了。

    “说好了起去，我缺席怎么行。”慕容轻从厨房拿出自己那份儿早点，咬了口豆包含含糊糊地说：“我不是代表咱们家的家长么。”

    小六莞尔。

    慕容轻西里呼噜地吃完早饭，临出门又翻出张卡塞到他哥手里，“收好。等下有看中的就直接买了。你定记住啊，买房子说不定要住好些年呢，不能贪便宜。”

    小六无奈了，“你都说了好遍了。”

    “我不是怕你记不住么。”慕容轻不太放心地嘱咐他，“你要是拿不准就听张玉的。”

    慕容轻手里原本只有慕容贺给的那张卡和师父给的笔钱，开了店之后也只够个温饱。不过鱼头这个小财神出现之后，他的日子下就好过了。鱼头给他带来的横财加上佛山程家送来的封口费，再加上前两天徐永成给他打电话，说补偿款也快落实下来了。这么算下来，他手里的银子还是很宽裕的。

    两个人出门先去接了张玉，然后按照他们设定好的路线依次去看那几个小区的情况。大概不是自己要安家的缘故，慕容轻虽然也跟着看，但到底兴趣不大，不像小六和张玉两人那么兴高采烈的。

    圈看下来，最后的目标还剩下两套。个是紧挨着张玉他们家的个小区的顶楼，九十平的两室，附带阁楼，是比较成熟的社区，另外套稍稍远些，是个新楼盘，面积大些，是三室。两个人决定不了，起问小七的意见。

    小七毫不犹豫选了新楼盘。他觉得离娘家太近也不好，小两口毕竟还要过自己的日子，另外两室的房子现在看还行，要是以后有了孩子就会觉得有些紧张了。再者旧房子毕竟有年头了，水路电路的设计也不像新楼盘那么到位，住进去隐患比较。小六和张玉商量了下，也就同意了。

    选好房子之后就没有慕容轻什么事儿了，小两口要赶着回张家去跟长辈们汇报看房子的情况，慕容轻把他们送到张家，琢磨着要不要回店里趟。自从杜海走后，店里就剩下他和小曲，客人少的时候还好说，人的时候真有点儿忙不过来。慕容轻琢磨着还得招两个人。

    在路口等红灯的时候，慕容轻发现手机上有几个未接来电，都是裴戎打来的，估计是刚才看房子的时候自己把手机扔在车上了。

    慕容轻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个熟悉的名字，想起昨天晚上他听到裴老的话之后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忽然有点儿想笑。裴老是上岁数的人了，眼神也不好，误会了他和张玉的关系还情有可原，裴戎为什么会误会？上次跟他在电话里说起要跟自己搭伙过日子，慕容轻觉得自己的回答已经很清楚了。

    果然是……只缘身在此山中吗？

    这傻瓜。

    慕容轻把电话拨了过去，那边只响了声就接了起来，裴戎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儿紧张，“小七？你在哪里？”

    慕容轻眼珠转了转，坏心眼地说：“在外面。刚去看了房子。你有事儿？”

    裴戎的呼吸微妙的停顿了下，居然结巴了起来，“是……是有事。等下起吃饭吧？正好谈谈。”

    慕容轻想象了下裴戎此刻的表情，又有点儿想笑，“先不吃饭，你能出来吗？我带你去个地方。”

    裴戎路上都在考虑慕容轻会带他去哪里。他觉得最有可能的地方就是慕容轻的新房。慕容轻很有可能已经猜到了自己的那点儿心思，说不定想让他亲眼看看自己对婚后生活的种种筹备，并借此让他彻底死心。

    裴戎整个人都沉浸在种悲怆的情绪里，觉得自己简直就像个义无反顾走向断头台的末路英雄。明知要赴死，却偏偏不能不去。

    要死也得死个明白。裴戎觉得自己现在也就这点儿要求了。

    车子停下来的时候，神思恍惚的裴戎忽然发现他们原来已经到了郊外。不远处就是东湖公园波光粼粼的汪湖水，莲花山如同张开了臂膀，将几个大大小小的湖泊拢在自己的臂弯之中。傍山临湖的坡地上不知何时了处老式的宅院，青砖院墙透出古朴沉厚的气息。

    慕容轻拍了拍方向盘，转过头问他，“好看吗？”

    裴戎被他脸上的笑容晃了下，他还从没见过慕容轻笑得这么惬意过。好像心里所有的阴霾都在这刻尽数散开了样。

    裴戎喃喃说道：“好看。”

    慕容轻注意到他压根就没看他的房子，不乐意了，怎么这还带走神的？他伸出手指在裴戎面前晃了晃，“问你呐，我的房子好看吗？”

    裴戎眨眨眼，回过神来，双眼睛顿时瞪得老大，“你的？！”

    慕容轻点点头，难掩得意的神色，“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我要在你们城里修座乡下大院，还要种菜养鱼。”

    裴戎看看外面那座宅子，再看看慕容轻，不淡定了，“真是你的？”

    慕容轻笑着点头，“不要小看捣腾古玩的。不是有句话叫做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吗？”

    裴戎觉得想要追求人家的希望变得加渺茫了。他以为慕容轻只是长得好、年轻、有能力，现在看来他还很有钱。反观自身，个穷警察，没钱没势，住的房子还是老人的，哪点儿值得人家看上？

    慕容轻像是没有注意到他神色的变化，自顾自下了车，然后伸手敲了敲车窗，示意裴戎跟着下来。他大概能猜到裴戎今天来找他是为了什么。但是他不知道自己该有什么样的表示，直接跟他说“要结婚的不是我”似乎太直接了，这样的话跟表白又有什么区别？

    可是他要跟裴戎表白吗？

    慕容轻不知道。他对裴戎、对自己都存在种根深蒂固的怀疑，因为那是超越了他所能掌握的范围的东西。他甚至有些拿不准自己和裴戎之间那种似是而非的吸引是不是真与感情有关？可是这个人出现在自己视线中的时候，他会觉得内心平和，仿佛那些阴暗的、散发着腐臭味的过往都已经被远远地抛在了身后，被裴戎身上明亮而鲜明的色彩分割成了两个互不连通的世界。

    在他的视线之内，慕容轻会觉得自己变成了另外个人，个普普通通的青年，被人喜欢着，追逐着。既没有耀眼的引人注意的地方，也没有见不得光的过去，平平淡淡的在这个城市隅过着自己的小日子。

    如果他真的是这样的个人……那是不是现在就可以对裴戎说句……

    慕容轻听到裴戎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低哑的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沮丧，“为什么带我来看这个？”是想要打击他吗？

    慕容轻像是被这声音蛊惑，喃喃答道：“因为不想对你有所隐瞒。”

    话出口，胸腔里那颗沉寂的心便开始剧烈地跳动，慕容轻听到身后慢慢靠近的脚步声，莫名的有种透不过气的感觉，脑海中微微有些晕眩。

    当裴戎的双手轻轻按住他肩膀的时候，慕容轻模模糊糊的觉得，他等待这刻，似乎等了很久很久。

    作者有话要说：对小七来说，要表白也就是这个程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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