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的秘密 作者:牛角弓

    裴戎进门就看见裴老悠闲自在地坐在沙发上看报纸,餐桌上已经摆了两个凉菜，他爸妈正在厨房里吵架，其中还夹杂着方姨无奈的劝解。

    裴戎探头看了两眼,挤到裴老身边坐下，假模假式地给裴老捏了捏肩膀,“咋回事儿？他们俩都要吵翻天了,您还这么沉得住气？”

    裴老斜眼瞟了他眼,从鼻子里哼了声。

    裴戎假装没看懂他的脸色,笑嘻嘻地说：“哎呀，也不知这俩人吵什么。要吵架也找个好地方啊，都挤在厨房干扰方姨,咱们什么时候才能吃上晚饭？”说着耸了耸鼻子，“好像有炖排骨，也不知熟了没有？”

    裴老忍无可忍，拿手里的报纸在他脑袋上敲了记，“你还有脸提炖排骨！还不都是因为你这个熊孩子！”

    裴戎利落地躲开，伸手摸了摸自己胡子拉碴的下巴，“我都这样了，你们还好意思欺负我？这也太没义气了。”

    裴老忍不住看了他眼。

    裴戎自从拿定主要要把暗恋失败这出戏码演到底，就开始不修边幅了，胡子也不刮，衣服也皱皱巴巴的，总是副很憔悴的样子。裴老虽然拿不准小七那边的态度，但也看得出裴戎是在跟他爸妈较劲儿。除了暗中叹气，倒也没有跳出来揭穿他。毕竟裴戎的性格他了解，这件事再僵持下去，也只能是他跟父母的关系全面恶化。他爸妈的假期就快结束了，接下来他们恐怕又要有好几年的时间见不着面，如果这回闹掰了，再拖上几年没联系……彼此之间稀薄的亲情还能剩下少呢？

    裴老已经是七十的人了，他绝对不想看见自己的儿子和孙子闹到那种地步的。至于孙媳妇儿有可能是个男人的事实……古人不也说两害相权取其轻么？

    裴爸甩手出来了，看见裴戎正凑在裴老身边说话，脸上带着笑，副赖皮赖脸的样子，心里真是百味陈杂。他不仅是个失败的父亲，是个失败的儿子。他老爹头发都白了，他陪在老人身边的时间又有少？洗脚水也没端过几次。老人有个头疼脑热的，还不是裴戎这孩子操心？

    裴爸在厨房门口出了会儿神，忽然觉得要是他们夫妇没回来，裴老个人面对这些事的时候，会不会比他们宽容些？裴老的在种疼爱孩子的角度去考虑问题，而他们夫妇却在种批判的角度去看待裴戎的私人问题。所以裴戎跟裴老撒娇，却会跟他们俩冷嘲热讽地玩心计。

    裴戎本质上讲是不信任他们俩的。这个认知让裴爸忽然觉得失落，然而事实确实如此：他的儿子不相信身为父母的他们会理解自己，所以从开始就不愿意开诚布公。

    “这件事到此为止，”裴爸忽然大声说道：“以后在家里不再讨论小戎的私事。他都这么大人了，找朋友的事情天天拿出来说有什么意思？！不管找谁，以后爱说咱们就听着，不爱说咱们也别瞎打听！”

    沙发上的两个人没想到他会冷不丁冒出这么句话，都吓了跳。两个人还没回过神来，就听厨房里砰的声，瓷器落地。裴妈的声音气得都跑调了，“你再说遍！”

    裴爸厉声喝道：“我说我儿子爱找谁就找谁！他有这个自由！”

    屋子人鸦雀无声，都被裴爸突然爆发的霸气给镇住了。

    裴戎的爪子还搭在裴老的肩膀上，傻呆呆地看着自己威武的老爹。裴老也有点儿傻眼，他这个儿子性格刚毅，但是处事却素来温和，他还从来没见他这么大声跟谁吼过。至于裴妈……这里面最惊讶的大概就属她了。她印象里那个温和宽厚的丈夫的形象瞬间被颠覆。儿子变得不对劲了，老公也变得不对劲了。

    这世界是怎么了？！

    裴爸像是问自己，又像是问裴妈，“如果孩子现在做的不对，在他观念还没成型，还能改正的时候咱们俩在哪儿？现在已经错过了让他改正的时机，再跳脚有什么用？真的跳湖上吊死给他看吗？！张大校，我就问你句话，你真的想把军事对战敌进我退那套用在你亲儿子身上吗？！”

    裴妈捂着嘴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裴戎傻乎乎地看看她，“我妈她……”

    裴爸瞪了他眼，语气却比刚才冷静，“让她自己冷静冷静。洗手去！吃饭了！”

    裴戎乖乖起身去洗手，回来的时候听见他爸跟他爷爷说：“她对小戎这个事儿反应这么激烈，其实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自责——她觉得自己失职。她没有尽到身为母亲教养的职责，所以孩子出现这样那样的毛病。说白了，她只是不能容忍自己犯错。”

    裴戎停住了脚步。

    裴老叹了口气说：“这养孩子又不是种黄豆，撒把种子下去就只会长出黄豆秧子来。俗话说样米养百样人。你跟她好好谈谈，别跟自己较劲了。”

    裴爸低声答应。

    裴老又说：“再说我也不觉得小戎不好。这个孩子真要条条掰开了说，没有哪条是不如人的。还是知足吧。”

    裴爸叹了口气。

    裴戎甩了甩手，心说这件事总算可以告段落了。

    裴妈直到《新闻联播》都快演完了才从房间出来，眼睛还红肿着，但是神情却已经恢复了平静。

    裴戎被今天爸妈之间闹的这出给吓到了，看见他妈出来，狗腿地起来问她，“饿了吧？我给你热饭去。方姨炖的排骨我爸给你留了大碗呢，可香了。”见裴妈点头，他连忙起身往厨房跑。指不定这俩军官还会不会接着吵，他可不想夹在里面当炮灰。

    不过出乎他意料的是，直到他把饭菜都端出来，客厅里还是片平静。

    裴戎挑眉，他妈这反应倒真是有些诡异了。他原以为她还要说点儿什么的。他这个老妈可不是那种家里男人说什么就是什么的贤惠小媳妇儿。

    裴妈低头吃饭，吃着吃着，眼圈又红了。

    “妈，”裴戎忍不住了，“吃饭哭可不好，影响消化。”

    裴妈抽噎了下，“小戎，妈只是……如果妈看着你走歪路却放任不管的话，会觉得自己没有尽到身为母亲的责任。”

    不远处的沙发上，裴爸瞟了她眼，没有出声。

    裴戎心说来了，终于来了。

    他在椅子上坐正，本正经地点头，“你说的我懂。但是你也不能随便就扩大所谓‘走歪路’的范围对吧？所有你看不顺眼的都是歪的？只有你认定的才是正的？你不会以为你老人家就是真理吧，妈？”

    裴妈困扰的正是这个问题。

    “每个人准则都不样。你不能拿你的准则要求每个人。我也有我的准则。比如说我执行任务，这种时候我必须相信自己，不能轻易就被别人的想法干扰了自己的判断。”裴戎给他妈夹了块排骨，“吃点儿肉，我觉得肯定比你们食堂大师傅做的好吃。”

    裴妈沉默了会儿，表情有些颓然，“所以我也想明白了。咱们俩人准则不致，最后也只能是谁的事儿谁拍板。”

    裴戎愣了下，不敢相信似的看着她，“妈？！”

    裴妈没理他，低着头吃自己的饭。裴戎坐在她对面，会儿觉得欣喜，会儿又怀疑自己刚才是幻听了，少有点儿心神不定。裴妈看着裴戎毛毛躁躁的样子，忽然觉得他们俩回来半个月了，只有今天，裴戎的表现才真的有点儿孩子的样儿。

    “行了，行了，别围着我转了，”裴妈被他转的头都晕了，“该滚哪儿滚哪儿去，别妨碍老娘吃饭。”她本来就是行伍出身，性子干脆，旦拿定主意就不会再反复纠结，但之前到底是有些不爽的，因此见儿子腆着脸围前围后的，顿时心烦。

    裴戎老老实实蹭回到他爸身边，憋了会儿没憋住，压低了声音问他爸，“我妈刚才那话的意思是说以后不干涉我啦？”

    裴爸扫了他眼，没吭声。

    裴老看不下去了，“有没有点儿当爹的样子？”

    裴爸无奈地放下手里的遥控器，“对，她就那意思。满意了？”

    裴戎点点头，没绷住，脸上笑开了。

    裴爸忽然觉得儿子傻的简直……不忍直视。

    裴老哼了声，从儿子那里抢过遥控器，开始翻着找自己爱看的节目。

    裴戎这会儿真有种拨云见月的感觉，坐在沙发里简直坐不住，总想起来，可是起来了又不知道该干什么。自己乐呵了会儿，索性跑到厨房里去给大家泡茶洗水果。

    裴爸和裴妈对视了眼，都苦笑了起来。

    裴老扫了眼表情相似的两个人，“儿孙各有儿孙福。想开点儿吧。我儿子几年才回次家，年到头也见不着个面儿，买袋大米都指望不上，我跟谁抱怨过？”

    裴爸，“……”

    这真是在安慰他吗？

    裴老转头问裴戎，“最近找过小七没？”

    “找过。”裴戎本正经地答道：“不过不是为了私事。前段时间有人到他店里寻衅滋事，险些把他店给砸了。小七没法子就报了警。”

    “你怎么早不说？”裴老顿时紧张起来，“现在怎么样了？”

    裴爸裴妈也起看着裴戎。裴戎挺无奈地摊手，“闹事的是北条街那边的混混，那种人……你们也清楚，上面都有拿银子喂出来的门路，这点儿事也不够判刑的。还能怎么样啊，自认倒霉呗，以后处处防着点儿。”

    裴老的眉毛立刻皱了起来，“那庄家呢？不是说庄家三少也有股份的吗？他们怎么也没表个态？”

    庄家到底是什么态度，小七没说过，裴戎还真不知道。

    裴老沉着脸自己琢磨了会儿，“不行。惹了那种地痞哪里还能顺顺利利脱身？搞不好以后还得出什么事儿。回头我找陈主任去。”

    裴戎奇道：“陈爷爷还管黑社会吗？”那个老头以前是裴老学校的教导主任，脸正气，没想到……

    裴老瞪了他眼，“黑社会老陈头是管不了，但是他跟庄家的老头有交情。我得让他到庄老头面前说道几句去。被人寻到店里闹事儿，这不是在打庄家的脸吗？那个庄老头虽然跟我不熟，但是我可知道他，最是争强好胜的个人。我就不信他能无动于衷。”

    裴戎点点头，“这倒是个办法。庄家肯露面，小七那边就能安全些。”毕竟混黑社会的也不是傻子。跟普通老百姓相比，他们审时度势的能耐反而厉害些。哪些人能惹，哪些人不能惹，他们心里清楚着呢。

    裴妈和裴爸又交换了个眼色：要不要趁着在滨海的时间，也侧面了解下儿子的这位心上人呢？

    裴妈咳嗽了声，“哪天把小七带回来吃饭吧。”她看看儿子立刻警觉起来的表情，挺无奈地补充说：“给我们个正面了解他的机会，总比我们偷偷摸摸出去打听要好吧？”

    裴戎琢磨了会儿，不太乐意地妥协了，“那行。不过你们可不能吓唬他。”

    裴爸，“……”

    裴妈，“……”

    实践证明老祖宗总结的话都是有道理的。裴妈心酸地想，这个熊孩子，果然是有了媳妇忘了娘！

    作者有话要说：裴爸威武～

    感谢姑娘们投的地雷，谢谢大家的支持　╭(╯3╰)╮

    夜弦生扔了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52817:58:36

    夜弦生扔了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52817:59:53

    may7020扔了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52820:05:5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