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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狐孽 作者:绪慈

    正文 楔子

    混沌之初,太古洪荒方成之时,野人共工氏以头撞不周山,将不周山上撑起天地的支柱撞断,致使天倾圮而地俱裂。

    女娲知悉,遂炼石以补天地。

    某日,湘水女神途经不周山,适逢女娲填上青天最後角。女娲已然修葺功成,遂将余下之五色彩石赠予湘水女神。

    云曰:“此五子虽为石身,君若养之有道,亦可羽化成灵。”

    石各有其色,玄黑、赤红、灿黄、苍绿、莹白,灵色活动、不似山岩土泥所产死物。

    有缘获得此等瑰宝,湘君谢之,欣然离去。

    怎料,却在回返居所洞庭山之际遇上蜇伏山中、餐风饮露、不闻俗事的天狐。

    湘与天狐本为挚友,便借花献佛送予彩石子。再经闲聊叙旧几番,湘君突忆起尚有要事,於是与友告别。

    从此之後,湘君倩影宛若消失天地之间,直至千百年後,场异变,才又重现人间涉入红尘……

    天狐得石过後不过月余,便觉心慌意乱、睡不安枕、神形憔悴;反观那石子,却愈益光彩、耀眼夺目、灵气逼人。

    天狐心惊,暗忖此石诡谲非凡,竟吸他精气神为己用。

    眼看石中宛有狐雏渐成,他再不顾此石是为湘君所赠之物,当下将石子抛出荒山之外,任石滚落山崖,掉入奔流不歇、浓雾漫漫的大河之中。

    “凶石、真是凶石,若非发现得早,只恐我将被尽噬真元而不知……”天狐冷汗涔流,庆幸并未千年修行朝丧。

    1

    天地沧茫,寂静得听不见丝声音。

    他静卧在河畔风吹摇曳的芦苇之间,见著芦花绽开飘放,白洁的絮羽四散弥漫空中。

    原以为,河边该有些声响,所以他才来的。但耳际如的沈谧让他失望,瞥了滔滔江水会,他无力而缓慢地阖上双眼,再度断绝那双银眸对外希切盼望的目光。

    有久,他忘了。在这每回不变的日升日落间,他是孤独的存在。也有些慌,但半是无聊的缘故导致。他记得该是有同伴的,当他没有眼、没有口,终日沈溺梦乡之时,每回醒著睡著,都会听著阵又阵柔软的声音,彷佛絮语般在他耳际萦绕伴随。

    某次,当他突然觉得自己可以看清这个世界时,熟悉的切却消失了。忽地睁开眼,旭日芒线射伤了他的双眼;放声呐喊,也只换来空荡飘渺的回响;迫切地想听见的声音,却从此消失了。

    有久?想必已是好久好久了吧!是谁让他陷在浩瀚无垠、不著边际的时间海里载浮载沈,叫孤寂,如虫蚁般爬上他的心头,吞啃侵蚀?

    河边的风吹来,沾染了水气味。

    然後,日落了,夜来了,月升了,星降了。日复日的循环失去停歇的日,命运之轮未曾因他溃堤的寂寞止住转动,四时滋长,眼看就要将他掩没遗弃在这段亘古洪流之中。

    他紧合著的双眸银光淡露,不想要眼睛,也不愿开口说话。他天真地想,如果这样下去,也许就能回到以前那段时光里。

    之後,又过了好久好久,久到河川乾涸灭去了芦苇,藤蔓爬上他的身,掩住他的口耳眼鼻;久到地貌移改,平地在岁月洗礼中隆起,成了高原。

    就算沧海已化苍田,他仍不肯让自己对这切感到无助绝望,他在等,在等著有声音开口对他说话。

    直到某个夜里。

    大概是仲夏吧,他能感觉得到烈阳焚热的气息,就算落日了,泥黄土地上仍留有旭日肆虐後焦臭的味道。

    入了夜,炙闷的空气没有风,灼热凝聚不散。

    忽尔,天际阵旱雷声响落在他耳际不远处,他为巨大骇人的雷声所撼动,身子震了下。

    快走,旱天雷欲取你性命!

    倏地,他睁开了双眼。

    声音,他听见了声音!

    这双眸开合间,竟已过悠悠千载。

    他在枯藤缠绕间慌忙起身,瞳内淡色银光透露希冀色彩,许久未曾有过的冲击袭入他未曾用过的耳里,震耳欲聋,盖过了轰隆雷响。

    雷落枯草群聚、渴水凋萎之处,时值天乾地燥,旱天雷爆引草原之火,顿时高原陷入阵火海,将他围困在内。

    他慌乱地挣扎起身,为的不是那燎原大火,不是那呛人炙热。火光熠熠绚丽惑人,他受著热,无视五内俱焚的苦楚,片橘红当中,发狂似地寻找声音的来源。

    “……你……你在哪里……在哪里……”千年来从未吐露只字片语的唇启了,在漫烧的火海与浓烟当中,他嘶声力竭地喊著。

    快走!

    那声音急迫地说著。

    “出……出来……”他等了好久,他等了他好久!

    他在这火光掩映中,只顾著环视四周,非要找出那个声音不可。怎么会走,怎么可以走?少年来,等的就是这刻啊!

    火朝他狂扑而来,天雷落在他身旁不远处,玉般平滑的肌肤灼伤了,缠绕他的枯藤蔓草燃得焦黑。

    他痛,却执拗寻找声音来处,不愿自这要将他灭绝的大火中离去。

    “出来……让我见你……”浓烟呛入了他的肺,烧伤了他的喉,他嘶哑喊著,用仅存的朦胧视线,在片狂风肆虐、火舌高涨的危境中纵声。

    他急,怕这声音就此消逝,用尽自己所有力气,在燃著火的夜里,拼命搜寻任何可能的身影。

    忽尔,感觉到了什么,他回眸,望向万星闪烁、夜凉如水的天际。

    天上有声音,万般嘈杂。

    是谁的眼,在天上看著?

    他愣,发现那繁星点点窥探凡世,千百年来竟皆冷眼旁观,看他的寂寞、看他的静默不语,却从未想过施加援手,只是身处事外。

    轰隆声大作,奔雷在他双眸凝视间朝他面门而来。他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旱天雷要取他性命,他无惧这场灾厄,有的只是疑惑和不解。

    须臾之际,天有流星殒落,他凝视那华美璀璨的光芒划过夜空,兴起众星阵喧哗嚣乱,挟带柔和光晕,来到他的身前。

    雷,降在那颗星子身上,为他挡去灾劫。忧虑烦扰著本应爽朗的面容,接著星子绽了个小小微笑,天雷烙下的疼,他心甘情愿地受了。

    天相星,你为救此妖竟私落凡尘,玉帝若知定不轻饶!

    漆黑夜幕,繁星不胜数,虽轻如蚊蚋作响,但他仍可清楚听见那些星子们七嘴八舌之下的惊叹与惋惜。

    “随我来!”

    星子执起他的手,有些突兀,轻微地颤抖著。

    接著,他舍去萦绕不散的苦郁,在星子冰凉却柔和的目光注视下,笑了。

    “是你……对我说话的人……是你……”乾涸渴燥的喉逼出言语,他狂喜,望著星子声音流露出的薄唇,双眸紧揪不放。

    “这地方太过危险,不宜久待。”

    他直觉星子牵扯著他的手,要将他带离这片大火漫烧、浓烟呛鼻之所。“天上那么星星在看……你却是第个对我说话的……”他止步,让走在前的星子回过头来。无与伦比的欣喜在突闻此星声响之时,灌入了他荒芜的心田,他不知该怎么对这颗星子表示,他只能让溢满心头的愉悦化作笑容,洋溢脸上。

    天相星回过头,突然间,为这妖异绝美中,却带纯真懵懂的眼神所惑。他突地震了下,松开紧握著的手,但对方察觉,柔荑立即又攀上他的。

    天相星在他眼底瞧见抹悲伤,但闪即逝後,却是由坚决而代之。

    他是女娲补天遗留人世的玉石,因受天狐禽类灵气所染,化为妖身。妖者,天地不容,每过千年需承受天雷劫数,历三劫而不死者,视为命不该终,若加潜心修炼则可成仙。

    他在天,每当旭日低垂繁星高挂之刻,俯视而下,便望见虫鸣蝉吟中玉石静默孤独的身影。少岁月流逝、物换星移,他就这么注视著他,千年之久。

    天相星从未想过,当玉石睁开双眼时,自己竟会被那双银眸中轻舞流转的光芒所捕获。望著玉石毫无防备全然信任的神情,他的心魂自此动摇。

    是天人,就该无私无欲,今日他起了私念,为救此妖而擅落凡尘。原来,天雷是玉石的劫数,他替玉石挡劫,玉石便化为了……他的劫数……

    天之上,片哄然。

    他仰望天,了然叹息。

    他饿了。

    由沈睡千年的梦乡中转醒,他真的饿了。

    树丛里,他安静地藏匿著,收敛身上所有气息如石般不动。忽尔,只兔子缓缓地跳了过来,它偶食绿草,偶将灵巧竖著的耳朵左右转动,小心翼翼地听著四周动静。

    兔子距他不满尺,但他仍不动如山,因他的目的不是这只可爱娇小到填不满胃的小不点,而是……

    另旁忽然窜出头野豹,没发现他的存在朝小兔扑去。

    他静谧的双眸突有银光闪灼,变得森冷无情,在野豹还未及猎杀白兔之时,便由藏身久的矮树丛中轻灵跃起,口中利齿忽现,迅雷不急掩耳间从容断了野豹的喉。

    温热的血霎时喷了出来,溅在如茵草地上、溅在那只纯白兔子上、溅在他的脸上。他伸舌舔去唇边血滴。野狐的本性在他的身上扎了根,他是头饥肠辘辘的兽,为果口腹,而听从本能驱使,猎杀任何比他弱小的动物。

    切皆为天性,无关乎道德不道德,就如同野豹方才欲扑杀白兔时毫不犹豫般,万物循环,皆有生死定数。

    四肢著地,他呈著完全的兽姿以爪撕裂豹身,茹毛饮血。

    味道,是甜的。称不上好或不好,唯感觉到的,只有逐渐饱腹的充实感。

    看著不远处仓皇逃离的毛球,他并没有去追,放走了兔子,只专心在脚下的胜利品上。有了这只豹,他无须杀只填不了牙缝的白兔。

    稍後,他撑了,舔了舔指上的血,心满意足地泛出笑来。

    身旁,步出了摇头叹息的天相星。

    “你饿吗?”玉石望著满地血红残骸,才想到忘了为星子留点食物。他懊恼,起身来就要去追稍早放走的那只兔子。

    “我不饿!”天相星连忙捉住了他。他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在犯杀戒,兽性天成,该怎么才教得了他,别如此残忍呢?

    “不饿怎么苦张脸?”沙哑的声音自受创的喉间迸出,手臂上几处烧伤深得骇人,但玉石的脸上,却只有笑意。宛若昨夜天降雷厄、焚原大火从未存在过,他的生命里,现下有的只是欢愉。

    他是如此单纯,只照本性行事。

    他又怎能怪他,为这野兽宿习,为这自然定律。

    林间,艳阳璀璨,光由绿叶细缝间流曳洒落,与绿茵上的影交织缠绵。

    天相星握著玉石染血的手,转身往溪涧走去。银眸中漾著的笑意是如此直率,但就是这样的无惧才骇人。由天狐身上夺取的真元,加上千年以来吸尽日月精华,非天雷则难以治这顽玉。倘若他不修身克己,经堕入恶途恐将会为世间带来浩劫。

    “喂,别不说话!”他摇摇天相星牵著的手,宁静无语的时候,空气彷佛凝结了起来,他会难受。

    “昨晚我已陪你讲了晚的话了,不觉累?”

    “怎会?我等了好久好久,才有你陪我讲话,我不累,点也不。”玉石笑著,高兴的时候,嘴都是这般合不拢的。“我真的等了你好久好久,你知道吗?我喜欢你陪我,有你陪我真是太好了。”玉石再度摇摇他的手,但天相星走在前头,他无法知道他是何神情。

    肌肤与肌肤紧紧地接合著,不该有的灼热从玉石的掌心汩汩传送了过来,他惊觉,本是无欲无求的心又再度纷扰。这样简单却直接的话语,轻易地便穿过他外在躯壳,直抵他内心的最深处。

    喜欢呐……

    有种异样的情愫在迅速蔓延,涨过他的胸口,溢过他的咽喉。千年之初,当他只能用双眼紧紧望著沈睡的他时,他就已在自己心底筑起道堤,阻隔心绪动摇泛滥。而今,当玉石执著他的手,谁也不愿放开谁时,曾以为坚不可破的堤,竟在他的默许下,开始溃了……

    “笙……我就叫你笙吧!”

    灿阳下,玉石的笑容如日般耀眼。

    “总不能直喂喂喂地叫你啊,是吧!”

    笙,是种古老的乐器名,其音圆润悦耳,令人神迷。天相星此时并不知道个中含意,但他却也没有拒绝,就此让玉石如是称呼。

    临至溪涧,蜿蜒流过的水声淙淙,他掬起泓清凉,洗去玉石脸上身上殷红血渍。

    顷尔,玉石靠在溪边突起的巨石上,让被他命名为笙的星子洗涤他手上黏腻血迹,自己则垂首溪面,看著溪底优游自在的鱼儿。“笙,我捉鱼给你吃好不好?”

    “我不用吃东西。”

    “不吃东西,那会肚子饿的。”他移过视线,望著心无旁骛的天相星。他觉得这颗星子说话时的声音真好听,犹若风吹树梢,低柔轻语般和缓。他感到奇怪,同样的唇,怎么笙的就饱含温柔,和自己不同?

    “天人只消餐风饮露即可……”突然,他止住话,因为那颗玉石双美眸,正肆无忌惮地盯著他的唇瞧。

    “你别……”他被看得心慌,正想出言制止之时,怎料那双银眸已移至他的眼前,视线相交,紧接著他竟感到唇际传来阵刺痛。

    “你的唇好软。”

    低吟般带著些略沙哑的笑声自玉石口中迸出,天相星怔愣许久,才惊觉方才的啮痛竟是玉石触碰他唇,利齿刮咬所致。

    “你……”他太过惊讶,居然说不出声。没料时疏忽,自己就这么地被轻薄了去。

    “好软好软。”他笑得开心。这颗星的味道也是甜的,但和豹的血味不同。

    他的甜是能渗入心底的那种,尝起来,叫人十分愉快。“那我呢?你该怎么叫我?”他本无名,因太古洪荒以来便是只身人。现下遇见了他,便兴起了取名的念头。

    “玉璃……”笙有些结巴地说著。他是块白玉琉璃石,剔透晶莹,完美无瑕。

    只是,那付容颜底下的玩心,似乎重了点。

    “玉璃啊……”他又笑了,高兴自己有了名字。

    流水匆匆,旋弯转直处聚成滩平滑如镜的水面。水里,有鱼两三,有他俩倒影二。

    他瞧著那面镜子,瞧著镜中他寒光乍现的银眸。

    水中反影,是只白身雪狐,尾数有九,细眸含笑……

    晴天澄澈蔚蓝,不见云踪。玉璃打了个呵欠,卷卧在洞穴之外的柔软草地上,闲适地晒著太阳。

    绿林深处,安逸无忧,他侧耳听著大地传来的万物声响,平静祥和。

    有些个懒洋洋地提不起劲,明明之前就已睡了千年之久,怎么被这暖烘烘的阳光照,就又困了起来。

    眯著细长丹凤明眸,他不解地垂首枕於臂上双眼睁睁合合,虽无意沈溺梦乡,但梦乡却朝他频频招手。

    顷尔,就欲弃甲招降的迷蒙双眸中,映入了个模糊身影。他看著那影子由远方走近,看著影子身形渐渐清晰,看著影子的脸缓缓形成他熟悉的面容,看著影子含笑凝视,变成了笙。

    “怎么睡在地上?”话语出,笙便察觉了自己的语病。是啊,玉璃怎不能睡在地上,他是兽,席地而卧、随处而居,这是天性啊!

    笙的怀中躲著团毛茸茸的东西,本想回答问题的玉璃,立即让那小东西给转移了注意力。

    “是什么?”他爬起身来,探手向笙怀中,把握住拿起。

    紧接著,那团毛球发出了凄厉的吱吱叫声,玉璃吓了跳,手便松开让毛球再掉回笙的怀里。

    笙缓缓笑。“是你昨天放走的兔子。”

    “兔子?你饿了吗?”思虑只在笙身上绕来绕去的他,在意的只有笙的温饱。

    但这却也是他最直接的反应,禽类天性中,最率真的情怀。

    “我替它取了个名,尔後,它就叫小璃。它有了名字,也就如同你我般。我要你把它放在身边,但不许吃它。”笙轻柔抚摸著遭逢玉璃惊吓,受创甚深的白兔。他若想让玉璃学会何谓怜悯之心,就必得让他由施与情爱开始。

    “不能吃?”玉璃皱眉。不吃是可以啦,反正他现下又不饿,昨天的野豹还撑著他的五藏庙,叫他对这只兔子提不起兴趣来。

    “我把它交给你,你可要好好对它。”笙几个轻抚,定下白兔心神,再交托至玉璃手中。

    怎料,玉璃身上弥漫的妖气实在太强,小兔离开笙的怀中,便开始疯狂吱吱乱叫。玉璃双手合握,将白兔擒於手中,只露出它的颗头颅。

    他好奇地把玩著这只濒临崩溃的兔子,从不知禽类也会发出如此凌乱刺耳的声音。

    只因他猎食从来俐落,总在猎物不知不觉之刻迅速断了它们性命。所以他未曾听见它们唉嚎痛苦,不了解何谓死亡恐惧。

    玉璃盯著笙抓来给他的“食物”猛瞧,突然,笑意在他脸上漾开。

    这只兔子……还真不是普通的吵……

    他讨厌宁静,而它,正巧合了他的胃口。

    “那它吃什么?我去抓虫来喂它!”玉璃紧握著白兔,纵身就要往林里奔去。

    “玉璃!”笙摇著头捉住他的衣襟。“白兔食草,不染荤腥。”

    “咦?”玉璃呆了呆。“怎么它和你样啊?”

    这世间茹素者还真。

    2

    草有什么好吃的?

    笙捉回来的兔子在洞外食草,坨小小的毛球显得瑟缩,每进口绿叶,便仰头四处张望。

    笙说它会害怕,所以他敛起外露於无形的野兽之气,动也不动地定静如石,在远处,眼珠子骨碌骨碌地转著,随著它的身影挪移。

    “食物”变成了“宠物”。

    它是他的东西,可以看,却不能吃。而且当它这颗起毛的球越滚越远,他还得负责将它捉回来。

    他碰它,它自是惨叫不停。他没听过有哪只兔子能叫得如此惊天动地的,觉得好玩透了,就放它到处跑,太远了,再将它抓回来。

    “玉璃……”笙哭笑不得,心疼那只被他取名小璃的兔子。

    玉璃扑,单掌擒握了白兔。在兔子的吱吱声中,他笑著回头。“我不会吃它的!”小兔子被他突来的擒扑吓得肝胆俱裂,险险崩溃而亡。

    玉璃笑靥灿灿,天色魅姿中流露著丝纯净气息。

    笙凝视著他无邪的模样,心头也因沾染了他的愉悦,而被某种名为满足的情感所充斥。

    混沌以来,他与其他星子守著天、守著地。他们被告诫不可私有七情六欲,若要为天人,非心有大我,则不可观众生、渡世人。如今,他的心、他的眼,全叫这玉石给闯了进去,被占满的思绪狭隘了,失去容纳天地的能耐。

    从此之後他的心不再清、眼不再明,怕也是大限即至。

    只是,在此之前,还有少时间,他都想待在他身边。

    “笙!”

    玉璃的脸凑到了他的面前,无虑的神情,点都不知道将会发生什么事。

    “怎么?”笙笑看他的无忧,轻问著。

    玉璃扬著唇,细眸弯成了二轮弦月,银光淡露,是温和的颜色。“你继续说话啊,我喜欢你的声音。”

    “说什么?”虽非沈默寡言之人,但这些天也被玉璃缠得没有话题可用了。

    “说什么?什么都可以啊!”玉璃再靠近,双眸若有似无地盯著笙的唇,再游离至他的眼。

    “不可以咬我。”笙大概可以知道玉璃在想些什么。

    玉璃抬起头,对上笙的眼。“我没有要咬你啊!”唇的味道,是甜的。他想再尝尝那种滋味。

    玉璃伸出淡红色的舌尖,轻轻地撩过笙唇与唇相接合的隙缝,心底,有种莫名的情愫蔓延了出来,酥酥麻麻的,像极吃了熟透的果子般,微醺、微醉,有些飘然。

    “玉璃……”他垂眸,见玉璃双睫轻搧,趁他开口说话之际,舌闯进触及了他的齿列。顿时,他如遭雷击般全身颤了下。“好了……够了……你不能吻我,这样是不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