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橙 作者:二货乃总攻

    沈碧晨听说是个推销的，就没有问了。她拿起西瓜的卷子分析了下，然后开始耐心地教他。

    可李绮橙这内心的不安却越来越浓，她甚至有预感，将来会发生些不好的事情。至于是哪方面的，她还不好说。这么想，李绮橙觉烦躁，干脆靠在床头，发起呆来。

    沈碧晨只待了个小时就离开了，西瓜坐在小凳子上温习功课。李绮橙发着呆，竟然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她梦到了七年前的那个晚上。

    那时，她还不到二十岁。李绮橙上学早，她们那个乡村小学，收学生时是不看年龄的，个学校就二三十来个人，且自从她读完后，那座小学就拆了。

    大四那年，李绮橙在附近的便利店找了份收银员的工作。

    那晚下班后，她沿着公路正想回学校，却不料被群小混混打扮的人给堵在暗处了。接着，她听见那个为首的、脸上还挂着条刀疤的男人说：“就是她了，胖得跟猪样，我估计是个男人都不想上她。拿给那小子尝尝味道，煞煞他的威风。”

    李绮橙用力挣扎，却还是被他们扔进了附近的个旅店。

    他们用刀和毒品威胁她，让她乖乖待在个房间。刀疤男告诉她，这是她走运，免费拿个帅男人给上。还威胁她说不准把事情说出去，否则就把拍的照片发到网上。

    后来，当她看清楚走到房间里的男人正是席晔时，她心里是乱成团麻。他的意识很模糊，行为也不受控制，力气大得惊人，连衣服都来不及脱，就把她给欺负了。

    李绮橙平平淡淡的生，竟然遭到了如电视剧里上演的那般俗气事情。然后，她就发现自己怀孕了。

    “妈妈……妈妈……”

    西瓜脱了鞋子走上床，轻轻拍了两下她的脸，“该做饭了呢。”

    李绮橙费力地从梦中醒来，猛地吸了口气，对上儿子那张稚嫩的脸庞，半天才回过神来。

    她晃晃头，掐着太阳穴，下床去做饭了。

    怎么突然梦到往事了？

    ***

    席晔这些天心神不宁的，晚上睡觉总是迷迷糊糊，半梦半醒。醒来后就盯着自己的裤裆，盯就是半个小时。

    这晚，他试着抚慰自己，可那东西不管他怎么弄都没个动静。最后，他干脆摸了烟出来，给自己点上。

    屋内冷冷清清，除了盏大灯明晃晃地挂在天花板上还有些生气外，其余的都死板寂静。他想了想，拿过旁的平板电脑，开始查着这方面的资料。

    席晔觉得，他不行的原因，很大部分都要归咎于当年那个给他造成阴影的胖女人。当年如果不是被刀疤整了，他现在能落到这个下场？想着想着，又想起郭子衿的话，如果真的找到那个女人了，他能怎么办？

    她现在要么嫁人了，或许连孩子都生了，变得和普通的市井女人样，甚至可能比之前还胖，穿着色彩鲜艳的衣服摆地摊，又或者活得不尽人意。他即便是找到她了，除了加深对当年事件的阴影，又能干什么呢？

    嘴里的烟点味儿都没有，他放下平板电脑，把烟掐灭。

    睡之前，席晔接到了郭子衿的电话。

    那边的声音听起来比任何次都要正经。他听到郭子衿说:“哥们儿，我找到那个女人了。”

    席晔又点燃根烟。他今晚好像特别依赖这东西。

    郭子衿在那边翻着资料，故意吊着他，“你猜猜，我看到了什么。”

    席晔吐出口烟圈，“别卖关子了，说。”

    “那女人瘦了，看起来跟个豆芽菜似的，不过胸倒是没瘦。”郭子衿语气开始不正经起来。

    听到这话，席晔莫名地不舒服。他又回想了下记忆中的手感，不咸不淡地回答:“说重点。”

    “她现在带着个孩子。”

    这话出，席晔手猛然抖了下，烟头落在被子上，烫出个不大不小的洞。他连忙掀开被子，起身，“谁的孩子？”

    “还能是谁的？上过她的人留下的种呗。孩子今年六岁。”

    “郭子衿！”

    那边的郭子衿翘着二郎腿，“承认你自己是种猪了，我就把资料发给你。”

    席晔把烟扔了，咬牙切齿：“你以为我没能力查？”

    “嘿，哥们儿，那也得好几天时间对不？我这里的资料可是手新鲜的，绝对不掺水。”郭子衿笑得格外阴，“承不承认？”

    “……”

    那边没回话。

    郭子衿也点燃支烟，说话含糊不清的：“承认不？”

    约莫分钟后，席晔重重道：“承认。”

    “好！兄弟之间不说这些，我马上把资料发给你。”还没等席晔回话，那边的郭子衿就把电话挂了。他搓搓手，心想，席晔这小子可真是享福，居然白捡了个老婆和儿子。

    不捉弄他番，感觉都对不起那对母子。

    他想起那个破破烂烂的小巷子以及那个不会说话的哑巴女人，摇了摇头——这是要上演苦情剧的节奏啊！

    ……

    席晔穿好衣服就跑进书房。

    打开电脑后，很快就收到了从郭子衿那边传来的文件。他犹豫了两下，最后点开那份资料。

    时间过得很快，他看完后，都已经是半夜点了。

    席晔基本可以肯定，那个女人带着的男孩儿就是他儿子。别的不说，照片上那个小孩儿的眼睛，五官跟他虽然不是从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但那双卧蚕眼，真真是复制过去的。

    他将手从鼠标上移开，想起前些天在“锦绣”门口见到的那对母子，心里说不出的慌乱。

    席晔从来没有想过，他会在某天，以这样的方式被告知自己已经是个六岁孩子的父亲。他的内心前所未有的不安，可也有悸动的成分在里边儿。

    他浑浑噩噩过了三分之的人生，如今突然有了后代，那种难以言说的感觉，让他头脑发胀。

    席晔从资料上了解到了李绮橙也是当年的受害者，他盯着屏幕上的照片，怎么也无法把这个身材矮小、眼睛大大的女人和当年的胖子联系起来。这张照片应该是偷拍的，照片上的她正在火锅店里工作。他想起那晚和曾家小姐起去的火锅店，她就是当时那个店员吧，虽然没怎么注意，但那天自己的儿子也在。

    这是不是上天冥冥注定的事情？

    席晔摸了摸口袋，又想拿烟出来，却发现烟放在卧室了。

    他嘴巴有些涩，却不自觉地就念出了母子俩的名字：

    “李绮橙、李雨泽……脐橙……怎么取了这么个破名字？”

    那晚，席晔最终还是没有去找母子俩。现在切都还未成熟，他必须先观察下。

    毕竟发生这事，他真是点准备都没有。

    ***

    周三，李绮橙趁着没上班，抽空回了趟乡下。

    坐了大概两个小时的车，她昏沉着脑袋，踏上了故土。

    这天的天气有点冷，周围的山顶上都覆盖着细细的白雪。g市下雪是很难得见的，而李绮橙从小到大是没见过真正的大雪。她在田垄上，看了会儿像顶了个帽子的大山，这才往老家的方向走去。

    修高速路画的红线把她家的房子和几块地圈了进去，而她这次来，主要目的就是到村政府问问相关事宜。

    路上，李绮橙遇见了不少熟悉的老乡。其中有几个她即便是不常年接触，也能叫得出名字。再加上她还有些辈分比较疏远的亲戚在这里，所以对于这个小村子，也并没有陌生的感觉。

    曹家村民风淳朴，村民基本都是靠种地为生，不过也有出去打工的。这里的人靠果园为生，主产脐橙，其他品种的水果很少。以前李绮橙家也有不少脐橙树，不过父母双亡后，舅舅就帮她把那个规模不算大的果园让渡给别家了。

    她理了理围巾，正好遇见隔壁的王兰挑着刚打来的猪草从对面走过来。

    王兰是个爽朗的中年妇女，见到李绮橙了，声音瞬间提高好度：“橙子回来啦？”她把猪草放下，朝李绮橙走过来，“回来要赔款的吧？昨天曹麻子去问了的，隔个月就能发下来了，高速路那边拨下来的款，你得去政府那边要。”

    李绮橙明白这个中流程，于是她点了点头。

    王兰知道她嗓子出毛病了，不好说，只是问了句：“去我家坐坐？刚好我儿子回来了，带了些好吃的回来。他刚从新疆那边回来，拿了两个瓜，你来尝尝。”

    王兰的儿子马方乾之前在新疆那边干摘棉花的工作，个月的工资虽说不低，但做了年后，发现那地方各气候风土人情实在是不适合他这个南方人，只得卷铺盖走人。这不，王兰提到他，就说他现在回来捯饬果园，以后她就享福了。

    李绮橙的这个邻居是寡妇，丈夫在不惑之年患了肺癌，没余的钱医治。当时她砸锅卖铁似的想方法，还在李绮橙家借了几千块钱，结果钱凑齐了，那男人却不愿拖累家人，独自跑到果园里，喝农药自杀了。

    想到这里，李绮橙就不免联想到马方乾。两人从小起长大，还算是青梅竹马，不过她十二岁后就难得回来趟，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王兰说:“不急的话，就去坐坐，也不碍事。”

    李绮橙想了想，点点头。反正今天西瓜要补课，她时间也不算紧。

    到了王兰家，李绮橙眼就瞧见了正在猪圈旁搅着猪食的那个黝黑男人。许年不见，马方乾不似以前那般瘦弱了，个头起码得蹿到米八几，块头也大，这些年在外面奔波，人变黑了不少。这会儿穿着个起了球的高领毛衣，听到声响后，定在自家屋檐前，张方正、轮廓分明的脸成熟许。

    李绮橙看了，竟觉得他十分有男人味儿。

    马方乾见到从小玩着走的这个青梅，也有点不好意思。他赶紧放下工具，用干净的那只手擦了擦汗，“橙子！”

    李绮橙走近他，朝他微微笑了下。

    马方乾从王兰那里听说了她的现状，但他觉得不在意，她比小时候胖胖的模样要俊俏许，人看起来却像个小姑娘似的，那里有当过母亲的痕迹？

    他不好意思地转身走进堂屋，去搬了个凳子出来，接着又挑了个上好的瓜出来，切开递给李绮橙。

    “你们聊着，我去屋里泡杯茶出来。方乾啊，你昨天买的糖放在哪里了？”王兰洗好手走过来问。

    马方乾答：“在你卧室的柜子上呢。”

    王兰走后，马方乾挠挠脑袋，问旁边的李绮橙：“孩子大了？”

    李绮橙露出大拇指和小拇指，比了个“六”的手势。

    “挺好，上小学了吧。”他憨笑两声。

    李绮橙点点头。

    接着，她拿出手机，翻出短信页面，按了几个字，然后将手机递给他。马方乾明白她的意思，接过手机看了看，然后苦笑道：“我是个没文化的人，这里面的字我都不认识几个，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