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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初见时那抹惊艳〔已补完)

      催眠大师 作者:逸亭轩

    part3初见时那抹惊艳

    夏天的黄昏过后,天空却依然迟迟都不暗下来,但抬起头已经能看见天边的轮浅色月牙。

    恩心回想前两天与奶奶的交谈,思绪不禁有点飘远了,再回首时,迎面跑来个四五十岁的男人,头发和胡须已经有了白发,见了恩心,枯淡的络腮胡顿时好像亮泽起来。

    恩心朝他颔首笑道:“林叔。”

    男人正是恩家的管事,之前和恩心照过几次面,在她和恩家人接触后感觉下来,林叔算是最温和的位。

    “老夫人怕小小姐忘记怎么走,让我来接您回去。”林叔含笑,殷勤接过她的背包和行礼,转身领路。

    恩心没有拒绝他的好意,交过手里的拉杆箱后,亦步亦趋地跟在男人身后。

    走到弄堂深处,抬头便能看见大片大片的枇杷树,翠绿色的树叶花团锦簇,部分的枇杷还未成熟,带着稚嫩的青柠色垂头看着从树下路过的人,若有小风卷过,就能听见硕果相互敲打的

    ‘咕咕’声。

    恩心听着这大自然的音乐,原本忐忑的心情渐渐转好。走了片刻之后,明明离开恩家还有段路,她却蓦然停住了脚步,因为她听见了另个走调的声音从不远处□□来。

    她抬起头,望向身旁红墙绿瓦的别墅,双眼眯了眯,却看见朝北的阳台上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侧影很是好看。他抱着萨克斯的手臂细长白皙,十指骨肉分明,细碎的长发若隐若无遮挡住视线,下颌的线条寒峻深肃,冷冽而高傲。白色衬衫不染纤尘,娴静的姿态让人感觉他拥有种清澈、干净的灵魂。

    这样的人物即便只有个侧面的身影,也能凭空描绘出他出众的精致面容和与身俱来的气质,感觉好似宇宙中的那枚红日,或是满山遍地的向日葵花,十□□岁的年纪,朝气蓬勃并且温暖耀目。

    他的五官紧皱,努力吹着古怪的音调儿,断断续续不能很好连成曲,可听在恩心耳里,却觉得是首可爱的天籁,她忍不住听了片刻,直到少年转身收起萨克斯,她才看清他的面容。

    刹那,灼热的阳光在她的眼皮上烙下个斑点,烫得她几乎不能睁开眼。

    那是个极其精致的面容,唇红齿白,双眼狭长,琉璃色的瞳仁很大很亮。整体的五官宛若副白玉浮雕,立体感十足。

    明明在现代这个五光十色的世界中,特别是娱乐圈不乏此般天仙似得男子,她却看的忘乎所以,整个人被定格在原地不能动弹,许久后回过神,摸着左胸口,才发现心跳声竟像在擂鼓。

    恩心第次知道,世界上有种日曜宇内的人物,他拥有得天独厚的光源,是发光体,是世

    界的中心,随便在哪里都是道瑰丽的风景线,吸引所有人的目光,而每个人却只能以最卑微的姿态去仰视他,其余任何人与物,都只能是他的陪衬品。

    林叔感觉到身后的姑娘没有跟上来,转身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看见阳台上的男人后,眼角流露出金色的光辉,他腾出手朝男人挥了挥,笑道:“阿晗,你外公是不是出门了,要不要回家吃饭?”

    这话将恩心从失神中拉回来,再看了眼阳台上的男人,顿时觉得自己失了态,脸颊微红着低头。

    男人听到林叔的话,低头便看见了对涂了辣椒水的耳朵,藏在某个姑娘的脑袋后面,而她微微低了头,视线不敢对他相撞。他的目光在恩心身上停留了两秒,再望向林叔的时候,却无比嚣张自傲,带着任性童真的语气,冷哼声道:“妈的,大爷我饿死都不回去的!”

    说罢,背着他的萨克斯进屋,落地窗‘啪’的声响,被重重的关上,连里面的白色窗帘也唰得被拉上,透过白光只能

    他高瘦的背影闪过。

    “这孩子。”林叔最后望了望那扇落地窗,失笑摇头。

    恩心看着林叔脸上的笑容,微微失神,同种笑,两种感情。林叔对她的温和笑容里,是种仆从的尊敬,对那个男人的笑,却是长辈的宠溺和关爱。

    虽然鼻子有些酸涩,但是她毕竟离开十三年,有些人只需要天就能改变彼此间的关系,别说整整十三年,是她自己错过的太,与他人无尤。

    林叔指着面前的别墅,对恩心说:“那是裴公,也是你裴爷爷的家,他小时候还抱过你,你

    忘了吧,那时候你只有两三岁,还不会说话……”话说到半,他看到恩心左耳上的助听器,声音突然停住,喉咙里像长出了粒石头。

    差点忘了,恩心的童年在无声的黑白世界里长眠。

    林叔讪讪的看她,她却无所谓笑,柔和的眉眼里像是藏着个偌大的宇宙,有容乃大那般,包容了所有。她并不介意别人提及她灰暗的过去,人生在世,难得清醒,难得糊涂,最重要,互相包容就好。

    他几度提气想继续说,话到嘴巴又无力的怂了下去,最后还是恩心开口提醒:“阿叔,我们快走吧,天色不早了。”

    林叔便拉起箱子走在前面,面对她道:“裴公以前和我们恩家有些生意上的来往,所以房子也买在处,他有对龙凤孙,不过两人都在国外读书,今天你看见的是裴公的外孙,姓燕。”

    恩心听到林叔那么提,整个人都觉得不好了。

    怎么……又来个姓燕的?

    自从听老四滔滔不绝赞美燕大师起,恩心就直对燕这个姓氏感到纳闷。

    回家的时候心神还有些恍惚,经林叔提醒,她才注意到院子里着位拨着花土的老人。她在门口举步维艰,只是巴巴儿地望着里头,林叔在她身后喊了声:“夫人,我们回来了。”边说,边拉着她进来,顺便将背包都放在板凳上,对老夫人笑道:“刚才路过的时候看见阿晗了,小子还想学萨卡斯呢,但是吹出来的都是跑调儿的音。”

    “哦,他还是不肯回家吃饭?”

    林叔听了笑容悻悻,没有回话。

    老夫人拍了拍手上的土灰说:“那随他吧,小子还在叛逆期,快20岁的人了脾气跟小孩儿样,反正裴公家有何嫂,饿不死他的。”而后,她转过身,恰好看在挨在门边上的恩心,眼神如鹰隼般犀利打量离家十年的孙女。

    恩心才看清她的容貌,老人家的身形还算挺拔,只在发白的两鬓和沧桑的眉眼间能看出流逝的风华。

    只是,恩心离开恩家的时候年纪过小,再加上不记人,所以奶奶从前的模样性格全部都忘记了,如今再次见到她,却没有激动流泪,也没有感概万千,甚至个简单的拥抱,或者握手,因两个完全没有点地方相像的面孔,而变得陌生、尴尬。

    老夫人虽然有了年事,但精神有劲,抬头挺胸像根翠竹竿,可惜腿脚不方便,拄了拐杖走到阿心面前,心有余戚:“让我这个老太婆看看,过那么年不见,我们家阿心长大了,漂亮很了。”

    恩心淡泊的弯腰颔首,虽然并不怨恨奶奶从前的所作所为,但时间也无法接受,连奶奶这个称呼也如鲠在喉,望着老人不知道说些什么。

    老夫人没有勉强她,看着恩心的眼眸里有波澜,笑了笑,褪去了初见时的锐利。

    “你妈妈过得还好么?怎么不起回家来看看。”

    “家里还有生意要做,她不方便过来。”恩心说的是实话,她家是镇上唯家出售普洱茶的。

    老夫人点头,顺眼看见她手上袋黑乎乎的东西,皱眉沉思起来。恩心低着头看自己手上的茶叶袋,笑眯眯说:“这是今年暑假里刚晒好的普洱,我妈她特地从云南寄过来的。”顿了顿,她稍稍觑了觑眼前的老人,还有旁笑呵呵的林叔,讷讷的说:“这是云南最好的普洱,大家可以,起泡,特别香醇,我妈晒的茶叶都不苦的。”

    老夫人沉吟片刻,对恩心点了下巴:“既然这样就拿进去吧。”又转身嘱咐林叔:“准备下饭菜,孝廉和槿蓉他们也快回来了。”

    *

    恩孝廉、宋槿蓉,前者是恩心的叔叔,后者是她的婶婶。

    当年她和恩妈妈被赶出去,很大程度上他们也出了不少的力。恩心听到他们的名字,不禁有些芒刺在背,握着茶叶袋的手心汗津津的,霎是紧张。不过,她来的唯目的就是好好读书工作,将来把妈妈接回来,对恩家的人,能忍则忍便是。

    林叔将所有的行李暂时搁在楼上,洗了手端盆上菜。

    恩心朝饭桌上望了望,眼瞳瞬间被扩张器拉过样,目瞪口呆,完全不能理解贵圈中人的生活方式——长长的条红木桌,大约是三个八仙桌拼起来的长度,光是冷盘就占了张桌,剩余还有十几道热菜热汤。鱼虾肉分别有两三份,都是她从小都没见过的烧法。

    家五口人吃饭,有必要那么夸张吗?

    恩心怵得慌,紧张的想选择了比较下首的位置坐下。可老夫人觉得祖孙俩分离太久,想同孙女说说梯己话,便想让她坐在自己身侧,扭头再对林叔道:“去搬个椅子来,拿个小垫子!”

    林叔唉了声匆匆把椅子搬来,扶了扶正才让恩心坐下来。

    老夫人拉着恩心的手,拍着她的手背说:“你爷爷在你没出生的时候就生病去世了,此后恩家的切就都我的肩膀上,背起来那可不轻,要考虑的东西太。就说咱们家早年做的是军火生意,但如今国家在这方面管制得相当严格,80年之后呀,我便生意渐渐转到其他行业上。原本还有你爸爸思国帮着我管理,但是他在你还在慕华肚子里的时候就去世了,早知道当初我就不该让你们家三口跑去中越交界做什么生意,不仅白发人送黑发人,还连累到你,战火这东西也实在太戕害人……”

    老夫人独自说着上辈的事,恩心只是默默听着,却无动于衷。

    恩心其实是遗腹子,生下来已经没了父亲,对于爸爸的印象,也仅仅停留在张父母的合照中。所以,在恩心潜意识里父亲这个名词是特别薄弱的存在,它就像缕清风,偶尔从身边划过,有感觉,但是淡而无味,以至于旁人提起恩爸爸的时候,她也不过是笑了之,没余的兴趣深问下去。

    祖孙两人只谈了须臾,老夫人说要回房下。恩心也起身在楼梯口等,恰好外面的铁门发出声音,她打开门的时候,却看见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凌厉的看着她,眼神直勾勾的,那样清晰的厌恶,毫不矫饰就暴露在她的面前,遑论再镇定的人,此刻也无法忽视这样的尴尬处境。

    “你是在凡?”恩心想起来了,叔叔和婶婶还有个孩子,她的弟弟,只是当她六岁的时候,她的这位弟弟只有两三岁,彼此之间别说亲拢,本互不相识,连名字都要靠别人传达才知晓。

    “这里是我的家,你又是哪位。”在凡的口吻几乎是陈述的,猜也能猜到,他知道她的来历,只是故意讽刺,不接受她罢了。

    恩心想到这点,敛起眉眼,默默无言地挺着背脊离开,至少不能让他们看到她的软弱。

    “谁允许你进我们家的!”在凡不放过她,伸手抓住恩心的肩膀把人扳回来,眼神凶狠而毒辣:“你和你妈妈早在十几年前就滚蛋了,你为什么还能腆着脸面回来!”在凡正处在叛逆激动期,说话做事没有分寸,这时候在气头上,看见恩心的脸扬手就想给她巴掌。

    恩心懂事以来,这是第次遇到这样的事,被惊得直愣愣的在他面前,看着落下的巴掌而无动于衷。

    所幸,清澈的响声没有落下来。

    是赶到的恩叔叔抓住了在凡的手,低声叱道:“你在干什么?”

    “她们母女好不要脸,明明不是我们家的人还敢死皮赖脸留在这儿!就是因为她们,所以阿晗哥才走的!”

    恩叔叔气得反给他巴掌:“阿心是你姐姐!”

    “我才没什么姐姐!”在凡捂着脸,狠狠的回头瞪恩心,几乎是口回绝,极度地排斥:“她是不是大姨生出来,她自己清楚!”他故意忽视姑娘眼中的悲伤,凶恶地冷凝她片刻,转身逃离。

    “住!”声音从楼上传下来,老夫人这会儿拄着拐杖,步履缓慢:“像什么话!那是你堂姐!”

    在凡杵在原地不动,抬头看恩心,眼中生了怒火,却死死抿着嘴。

    老夫人见此,抡起拐杖朝男孩背上砸。

    这幕发生太快,恩心呆了,来不及去拦。恩孝廉虽然心疼儿子,但又不敢忤逆长辈,只能束手在门边,听那棍棒下下,落在孩子的背脊上,低闷的打击声此时震动了整座府宅。

    宋槿蓉最后才踏进家门,恰看见自己的孩子挨了打,面色顿时灰白,拔了腿冲上去要护着,却被丈夫拦了下来。女人的目光同时辗转巡视几人眼,最后定格在阿心身上,古潭水波澜壮阔,精彩万分。

    恩心如何不懂那样的目光,冷漠排斥,悉数落在她眼中,想要选择努力去忘记,最终还是在心里打成了死结。

    在凡挨了几棍子,咬牙不出声,他也是格外倔强的性子,不知道这是遗传了谁,或者说跟着谁学来的。

    大约打二十来下,老夫人才收了手,然后反之前强硬的态度,柔和语气轻叹声,挥手对众人说:“你们刚回来,先回房休息。”她看了看在门边四肢发颤的恩心,还有她左耳上扎眼的助听器,心里感概。他们恩家,注定要亏欠这姑娘辈子。

    “孝廉,阿心出生就没了爸爸,眼下她妈还在云南,个人在外地读书不容易,你们当叔叔和婶婶要担着点儿。”

    老夫人凝重了语气,再次看了恩心眼,委婉说:“不论如何,她已经姓了恩,是你们的侄女。”

    孝廉的笑容瞬间僵硬,青了阵脸色,看了看面色发白的恩心,长相算不上惊丽,眉目倒是很柔和。他想起自家俊逸的大哥,和美貌惊人的嫂嫂,这姑娘当真跟他俩点也不像,倒是和印象里的另外两个人长得丝不差。

    恩孝廉也是个通透的人,前些日子老夫人已经单独和他谈过了,他也知道老人家不打算把孩子换回来,将错就错过去,出发点当然还是为了燕晗好。

    “我知道了,阿心的事我会处理后,以后不论是工作还是继续读研,我会都安排妥当。”孝廉说完就带着在凡上楼,路过恩心的时候,看都没看她眼,带着冰冷的脸孔,平静的、岑寂的擦过她的肩旁离开,仿佛身旁的这个姑娘只是个毫无存在感的摆设。

    恩心却因为他的擦声而过,身体感觉狠狠被撞了下,疼痛从左肩膀点点蔓延过来。

    原来,这就是家人。

    那么年,他们残忍冷漠的面孔从来变过。让她想要恨,都无法通过哭的方式发泄出来。

    大厅里的人几乎都散了,恩心却依然在门边,双眼望着黑漆漆的地板,十根手指紧紧握住,指甲嵌到了肉里,渗出丝丝的血,她都没有注意到。

    可这世上,还有什么,能比被家人扫地出门、排斥抵触、甚至无视打压,加痛的事。

    她从来知道,自己不招叔婶家人的待见,却从来不知道,他们能厌恶她到这地步。她曾经以为,既然姓了恩,也放低了姿态回来, 便能有亩三分地的想法,此时忽然变成了滑稽的小丑,她个人带着笑脸努力表演,直到痛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却依旧得不到任何人的怜悯和掌声。

    *

    在凡是挺着背脊回房的。

    关门,上锁。走到电脑桌前,打开电源。第件事就是登陆企鹅。

    那个男人的头像亮着,图标是游戏里的怪兽,身材魁梧,面相凶恶,长了副森森獠牙,这样貌跟本人简直是南辕北辙。

    在凡发了信息过去:“阿晗哥?”

    “游戏中,有话快说。”那边回的很快。

    雾白的荧屏帧帧闪着,照到在凡稚嫩的五官上,和那个男人有五分相似。

    他对着屏幕笑了笑,问对方:“说好从香港带给我的礼物呢?什么时候能回来?”

    ,二,三,三秒的时间,那头像却暗成灰色,那人没有回答,下了线 。

    在凡的看着屏幕许久,面色点点暗沉,终是关了电脑,无声地发泄。

    他是讨厌的远在海外的燕家的,只是因为有燕晗,所以才不愿意触犯切让燕晗讨厌的事情,所以对任何事任何人都留了余地,存了份善意。比起燕晗,在凡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则。但他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家族里的各种手段算计。

    他晓得奶奶心里的算盘,既然明知道当年的孙儿被偷走了,为什么继续容忍着他以燕姓的身份,生活成长,并堂而皇之待在这里,任由他知道实情,任由个孩子对兄长充满敬仰。直到如今,不仅不让燕晗堂堂正正地把姓氏改回来,而把毫无血缘关系的人带入恩家?

    恩心只得被同情,但是对于他来说,姐姐这个称呼,就像铅球样沉甸甸的,重得仿佛压碎了肩膀的骨骼,几乎要垮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