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是亲是疏总相宜
催眠大师 作者:逸亭轩
part6.是亲是疏总相宜
那天过后,恩心有很长段时间没见过叔叔家人。据说,恩家的公司为了个合同忙的天昏地暗,老夫人也出动了,而婶婶是大学里教书的,刚放暑假还有很事宜没处理,经常往学校里跑。至于恩在凡,为了考到上师大附属的重点高中,整个夏天都需要补课。因了恩心的缘故,他白天在外上课,晚上回家就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不见任何人。
恩心不是个什么话都爱跟别人说的,只和个别几个好友会无所不谈。
所以,当郭老四打来电话问候她的时候,她忍不住将这几天的情况平淡的转述了遍,老四当场听,差点没在寝室里把整个床都掀了,对着话筒操着口流利的北语破口大骂:“操他大爷!你叔婶家人摆明欺你托实,你他妈的就忍得住?”
“不然怎么办?”恩心压着声音说,心里笑老四如既往的冲脾气,这嗓门儿嘹亮的,不晓得会不会被其他人听见。
“还能怎么办,换了我当场就给你那个婶婶巴掌,扇得她眼冒金星,连自己的老妈都不认识!”老四在寝室里使劲拍桌子,咬着牙说:“阿心,你这人就是心软皮实,好了伤疤忘了疼的那种,别人在你身上擓个两下,你也能笑着爬起来拍拍灰尘说啥事也没有。我说你要这么硬的骨头来做什么,女人是老天赐给你的身份,遇上事哭二闹三上吊,那是真理,没有人会说你的不是!况且同样是恩家的孩子,如此手心手背都是肉,你那弟弟凭什么能做手心,而你却做任打任骂,伤了流血了都不会疼,不需要被呵护的坚强手背?”
恩心听到这里,伸出拇指蜷起来揉太阳穴,小声说:“是你不知道情况。”她唯没同老四分享的个秘密,就是她不是恩家的孩子,他们此时排斥她也是情有可原的。
“还能有什么情况是我不知道。”老四侃侃而论:“阿心,你此时就是个无坚不摧的盾,等真正遇上柄绝世好矛刺穿你的时候,才会发现盾里头都是豆腐花,被刺就彻底分崩离析无可挽回了。”
恩心觉得老四的比喻很夸张,失笑道:“但是,我反抗又如何呢?”她叹气说,“难道真的冲上去赏宋槿蓉巴掌,再和恩孝廉和在凡闹得不可开交,从而再次被赶出恩家么?”
老四时哑口无言,半晌后讷讷的回答:“大不了就不住恩家,有什么了不起的。”
恩心摇了摇头,她还想尝试下,即便不是血脉相连的亲人,只要相濡以沫惯了也许就能和睦相处在起。她直想要个家,如今走到这步,无论如何她不会提前放弃。
*
和老四说完电话,恩心换了身衣服去诊所上班。
出乎意料的是,诊所里没有人,她个人在门外干等了半天,直到下午两点,才从下坡的路口看见个黑影拾阶而上。来者正是宋朗,走到诊所门口的时候看见恩心,带着淡淡黑眼圈的眸子瞬间清澈,微微惊讶:“是你?”
恩心点头,看见他厚重的眼袋和黑眼圈,不禁嘴问了句:“你昨晚没睡?”
宋朗也点下巴,昨晚归纳备课重点,拖到清晨才写好。他张嘴,习惯性的要将理由说遍,但是抬头看,见是恩心,顿时话到嘴边,又回到心里,眼神忽然又刷上层冷漠。
恩心原本等他的解释,却见他在看清自己之后,表情转瞬间的千变万化,心中似乎懂了什么,温和笑没有追问。
宋朗擦过她的身,掏出钥匙开门,刚打开锁的时候,突然转身皱眉看了看她,疑问道:“你来了久了?”
恩心想了想:“也没久,会会儿。”
宋朗怀疑地看着她片刻,确定那双眼睛不像是在说谎,才坦荡的舒出口气,上班的时间是早晨八点半,到现在已经过了六个小时,要是让燕晗知道他让她在门外晒了这么久的太阳,那厮定会把他大卸八块。
宋朗撇撇嘴,小声咕哝了几句就开门进屋,开了灯,脱了鞋,迳自倒在沙发上,宿未睡白天补觉的后果,就是头重四肢也重,想抬也抬不起来。
恩心再次踏入这个诊所,环视圈,觉得心境上有很大的不同,至少没觉得那么难以接受,奇葩到让她想逃跑了。
“我需要做些什么?”恩心看着窝在沙发里继续回笼觉的人,想到之前他给人亲近又疏离的
奇怪感,有些望而却步。
宋朗勉强睁开眼皮,问她:“你之前没有做过类似的工作?”
“没有。”恩心不卑不亢的回答:“而且,我之前与你说情况的时候,已经说过遍了,我从未做过秘书助理相关工作。只是……”她皱皱眉,只是你太漫不经心,根本不认真听她阐述。
宋朗愣了秒,脸色顿时尴尬,却装得毫不知情:“这样啊,我最近工作忙,忘记了哈哈哈……”他的笑声太过僵硬,任谁都听得出他是在推卸责任,连他自己都觉得太丢两,但是抬头偷偷觑了觑恩心的表情,她只是和蔼包容的笑,平静的接受他切的说辞和推脱。
宋朗看着这样山明水净的笑容,全身怔。
其实恩心长得不算差,偏向椭圆的脸,不算胖但是很有福气,眼睛不大不小,正好能看见深处的瞳仁,黑色的像纯天然的宝石,笑起来仿若在上面抛了层光,很漂亮。
往往自己最美好的面,只能由对方才能发现。宋朗不由得看久了,才从她身上发现另个人的影子,心跳顿时加快起来,脸颊都发红了。
恩心见这男人莫名其妙脸红,愣愣的问了句:“你是不是昨晚没睡,所以着凉发烧了?”她说着,就要伸手去摸宋朗的额头,刚刚接触到冰凉的手掌,宋朗被激得全身怵,立即生龙活虎地从沙发上跳下来,连连对恩心摆手:“没有的事,没有的事!”他说着,又偷偷看了看她,小声说:“只是突然发现,你跟她很像……”
恩心听不见轻言细语,前进几步询问:“你怎么了?”该不会发烧烧成傻瓜吧?
谁知她只是关心的询问,宋朗却看她像在看蛇蝎,避之不及,急急后退几步脑袋‘砰’的下撞上了墙角的玻璃灯,他嚎叫声,痛还没喊出来,急忙挥手对她说:“你别过来,别过来,我好得很!”
恩心果然就在十尺外没敢动了,虽然他说自己好得很,但是看在她眼里,却已经自说自话给他盖上‘傻瓜’的印章了。老天真是缺德,这样的大好青年就给烧傻了,恩心用怜悯的眼光看着宋朗,母性情怀发不可收拾。
宋朗被她看着有些毛骨悚然,立即道:“秘书,秘书的工作就是整理归档,病人的资料在……在书房里,你自己去整理,还有,每天接到预约的电话,就记下来,安排好时间,再和我磋商。”他结结巴巴说完,看都不敢再看恩心眼,跌跌撞撞,磕磕碰碰的穿过客厅,逃命似的打开门冲出去。
空荡荡的屋里,独留恩心个人怔忡莫名,许久之后才想起来,要命了,她还没问宋朗要那位燕大师的联系方式呢!
*
之后上班的几天,恩心偶尔会与宋朗碰面,他的行为态度倒是恢复到初见那般,是亲是疏,恰到好处,让恩心怀疑那天看见脸颊发红,慌不择路的男人是他的第二重人格。
但是,宋朗的表现很正常,偶尔会在工作上挑挑她的刺,只是恩心素来是个追求完美的人,不论工作还是学习都丝不苟,认真对待,天分是其次,若是不努力认真便是个人最大的失败。所以,宋朗绞尽脑汁要找她的差错,找来找去发现
她做的十分到位,甚至某些事情早就超出了秘书的工作范畴。
比如,他上厕所的时候发现马桶的水管堵住了,万般无奈之下,居然,是恩心亲手修好的。
“你怎么连这个都会……”宋朗手托杯热水,闷闷地在厕所门口,羞愧又诧异地盯着弯腰修理水管的人,双眼红得像兔子样。他刚才……是拉肚子,应该很臭才对。
“我们家的水管也经常坏,总让别人帮忙修不方便,我妈特意学过来,还手把手教会我,我那时候笨的学不会,自己都觉得恼,但是我妈不会像别人的母亲样拿尺子打我,她会遍遍耐心的教。”恩心背对着他回忆,语气温软如绵,像是小心翼翼从沙滩上捡起贝壳,打开,发现夺目的珍珠那般很珍惜。
宋朗这人却真有些缺心眼,听了这话问她:“你们恩家的水管也经常坏?”
恩心听了背脊微微怔,没有转身,也没有回答。
宋朗才后知后觉到,她说的家,是她在云南的家。立即就三缄其口,不说话了,默默的低头啜水。
恩心带着橡皮手套,拿着修理工具敲敲打打,修完后拍拍手,脱了手套,再试了试抽水,顷刻之间,臭味就随同那些排泄物同驶向排队管道的另头。
她转身,露出像夏日蔷薇样的甜美笑容:“修好了,你如果还要上的话绝对没问题。”
宋朗羞的脸都发烫了,立即摆手说:“不不,我不上了。”说完,又觉得不太对,揉了揉头发窘迫道:“这样吧,你以后有什么问题就找我,我定还你这个人情。”
说到这个,恩心愣,她确实有个问题要请教。
她在肚子默默腹稿番,才问:“那么,我问你个问题。”
“你说。”
“你是不是有双重人格?”
“?”
宋朗脸莫名。
恩心有些微窘:“上次,你跟我第二次见面的时候,你的态度和行为,有些……怪异。”她想了想,还是用怪异代替‘神经、变态、傻帽……’比较礼貌,虽然有些词不达意。
宋朗沉思良久,才想起来,失笑道:“那个啊。”顿了顿,他仔细打量她番,忽然觉得她竟没那样刺眼了,颔首笑:“你跟我的初恋情人长得很像。”
恩心听了怔,有些放不开的看着他,尴尬至极,她也不是不经事的少女,般性遇上男方说‘你长得跟我的初恋情人很像,或者说跟我的挚爱很像’此类话题,八成对方男的对女的有意思。但是天知道,恩心对宋朗,完全没那方面的意思,若是他非巴着她不放怎么办……是不是意味着她要立即踏上寻找下份工作的旅程了。
宋朗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报赧解释:“放心,你和她还是差了点儿,我分得清,至于你,我顶当是兄弟。”
“可以,但是做姐妹就好,兄弟,还是算了。”她呵呵笑,心里的温度从眼底流出,眉目静恬柔和得像株安静的树。
*
恩心和宋朗的这段忽然之间变好的感情,在几年之后,她才知道其中另有内情,除却宋朗所谓的初恋情人,其实就是她的亲表妹以外,燕晗在很大程度上占了大部分原因。恩心问过宋朗:“如果,不是燕晗那家伙放话说不能迁怒欺负我,你还会把我当朋友?”
宋朗那会儿听就毛了:“呸,少爷是我那种屈服于燕晗淫威之下的人么?”
恩心耸肩:“我看就是。”
他毛了,跳起来抹泪:“丫你胡说!绝对的污蔑!少爷我是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人物!哪能叫燕晗给挤兑了!我绝对是摸着良心把你当朋友,好丽友好朋友的好朋友!”
“我知道啊,只是看你好玩儿,逗逗你罢了。”
恩心默笑,心中清澈明净。她不会不知道,宋家少爷是什么人,再不济 ,也不会把不喜欢的人放在身边,这点又和燕晗有不同的相似。
所以,他能和自己在起,这意味着什么样的友情,恩心哪能不懂,正因为懂得他们的坦诚相待,她才能原谅次次善意的欺骗和隐瞒。至少这份情谊,她希望它永远不会腐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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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马桶事件过后,恩心和宋朗相处的还不错,两人在某些地方气场相同,沆瀣气,感情也渐渐笼热起来。
只是可惜,整整个暑假,恩心都没机会看见燕大师本人,说起来她也有点遗撼。
眼看立秋的时令已经到了,但是申城依然如七八月的炽热气温那般层不变。好在这里不是市中心,温度相对来说也低了两度,车鸣汽笛的噪音始终没有崭露头角。
可日子越是悠然平静,总会突然出现些无法预料的事,打破这些伪装的和平。
这天,恩心在上班的时候接到了个特殊的电话,听到对方自报家门的时候,她差点没起来鞠躬敬礼再敬茶。
“请问,这里是向日葵心理咨询诊所么?心理医师是不是姓燕?”
对方应该是个中年男子,从声音听得出,他明明很焦虑,却直在抑制说话的语气,尽可能在放温软。
恩心感觉到对方的焦虑,神情跟着紧:“燕医师近几日公务繁忙,不在诊所,您有任何事请说明情况,留下联系方式和地址,我们会尽快安排您和燕医师的晤面。”
“我是申城部门地区总警司陈赵翔!请您尽快联系那个姓燕的小子来老地方!再不来就要出人命了!”
恩心的脑中像是倒计时数秒的定时炸弹,整个人停顿三秒后,立即爆炸般的冲出门大喊:“警察警察警察!”恰好迎上从厨房走出来的宋朗,抓着他的胳膊惊魂未定:“警察!姓赵……不对,姓陈的!什么老地方,会死人!”
她紧张,语序颠三倒四,宋朗听了好会儿才理清楚,立即睁大眼:“陈警官!”他转身跑向电话座机,拨了片刻,对方迟迟才接起来,依旧是那个慵懒散漫的声音:“下午两点是本大师列行午睡的时间,任何人打扰杀无赦,我记得我早就嘱咐过你,除非世界末日不准在我睡觉的时候打电话过来,现在给你三秒钟时间做自我辩护,但凡理由不充足让我觉得你死定了的话,就洗干净脖子,等我改天上门将你凌迟处死!”
“誉巷精神病院,陈赵翔有约。”宋朗无视对方的威胁,波澜不惊的回答,那头沉默片刻后,如意料中般暴躁如雷在床铺上滚来滚去,整整发泄了五分钟后,语气彻头彻尾变了个人似的:“你十分后自己到达,我先行过去解决。”
挂了电话,宋朗从衣架上拿下外套穿上,顺便将恩心的外衣丢给她:“走。”
恩心刚才听了他说的内容,怔了怔问:“是去那个,精神病院?”
“嗯。”宋朗到了玄关口穿鞋。
恩心:“他……会去么?”
“谁?”
“燕……医师。”
宋朗瞥她:“废话,他不去解决难道让我去?”说罢,打开门,扬长离去。
恩心个人在门口了好会儿,心跳咚咚的,说不激动真有点假……毕竟,她上班了两个月,终于能见这个神龙见尾不见首的老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