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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师徒

      崔氏玉华 作者:沈芳好

    除了永兴坊顾王妃那里,长安城内数的上的氏族勋贵自然都接到了永嘉坊的帖子,崔兆业是安国郡公崔泽厚的嫡长孙,他的周岁宴按例本来就是要大肆操办的,再加上北疆前线捷报频传,尤其是李纪的骁勇善战让圣上李盛龙颜大喜,长安城内这阵子的气氛颇为喜庆松快,崔泽厚没有道理不替长孙好好庆贺番了。

    沁芳阁也早得了几个小娘子俱要出席酒宴的消息,上上下下便忙碌开了,此时六娘的脚已经好了,芸娘的禁足也到了时间,五个小娘子总算又齐头整脸的凑到了块,谁知还没等众人松口气,向最让人省心的五娘,却又出了点岔子。

    这天午后,她们几人开始上程娘子的舞乐课,今日程娘子进来脸色便不怎么好,几个小娘子自然是屏气凝神的小心对待着,因有名师教导,她们几个的舞乐歌赋都已有了不小的进益,也算的上各有优长,顾氏还派饶嬷嬷过来传了话,说这次宴会上,各府的小娘子们凑在起,恐怕必有番争奇斗妍,要程娘子于舞、乐、歌赋等各才艺上都选上两个小娘子特别教导几天,到时定要给府上争个头彩。

    要说选谁本也很清楚,论歌咏,四娘最佳,而琪娘歌喉清亮、芸娘嗓子柔美,都是拿得出手的,论乐器,琵琶几人都还不够熟练,但于琴艺上,芸娘和琪娘被程娘子教导后都还可见人,而论舞艺则是最明了的,五娘明显的出类拔萃,六娘本也不差的,就是脚伤才好不能太过用力。

    今日程娘子先考校了各人歌咏和琴艺,又开始考校柔旋舞,四娘先跳,然后就轮到了玉华,玉华脚下交错踏了几步,便飞旋了起来,身子轻盈犹如白羽乘风,她手上的动作也纯熟了许,两只雪白的小手随着节奏于空中缓缓摆动着,今日她身着翠绿襦裙,如此上柔下急的旋转起来,整个人便如绿萼白梅摇曳绽放般,其他几个小娘子于旁看着,都难免露出些又妒又羡的神色。

    谁知随着玉华手上个动作略微抢了下节拍,立在旁的程娘子突然发作了起来,她挥起竹鞭,连着几下狠狠抽在了玉华的胳膊上,玉华只着了轻薄的夏衫,衣衫飞舞之间,白嫩的小臂上便现出几道红痕,玉华先是本能惊叫着矮身躲闪了两下,而后便马上停下来躬身立在原地,等着程娘子教导。

    而其他几个小娘子此时都吓呆了,程娘子的竹鞭几人都是尝过的,但都只是为了纠正动作轻轻的打下而已,并不怎么疼的,现在如此啪啪作响的抽到皮肉上的声音,实在让旁边看的人也不由的心里紧。

    见玉华不再躲闪,程娘子的竹鞭也停了下来,她冷哼了声,说道:“你这是柔旋,还是胡璇?我看你也不必跟我学了,我教不了你这般厉害的学生,你出去吧。”

    玉华呆怔了片刻,泪珠在眼眶里转了几转,便低头匆匆冲出了东厅。

    此事自然马上传到了主院里,顾氏特意叫了齐嬷嬷亲自问话,齐嬷嬷来之前自然先去请教了程娘子发火的缘由,程娘子便大义凛然的说:“我教的是咱们大唐的柔旋舞,五娘虽跳的好,但手势姿态却像是那胡贼的胡旋舞,且屡教不改,若是笨拙不会跳还可原谅,可心向着胡贼却绝不可宽恕。”

    等顾氏问起,齐嬷嬷便先将程娘子的原话转述了,顾氏颇为了解程平的为人,知道她压根对朝廷如今禁胡的忌讳是极为不屑的,听了她这看似无可辩驳,实则虚伪透顶的理由,不由冷笑连连,又问齐嬷嬷她自己是什么看法。

    齐嬷嬷思忖了良久,才缓缓说道:“启禀夫人,若依老奴看来,五娘的柔旋舞跳的极为出色,便是很舞姬也不如的,这柔旋舞本身与胡旋舞就极为相似,反正老奴眼拙并未看出什么不妥,且程娘子之前还是颇为看重五娘的,今日发作的确实有些蹊跷,老奴倒有个猜测......”

    “啐,你个老货是在与我卖关子么?”,顾氏与饶嬷嬷齐嬷嬷两人独处时都颇为随意,她两个都是她的陪房大丫鬟,也算从小看着她长大的。

    齐嬷嬷的丑脸上也露出个笑容来,继续说道:“今日本来也无事,不过练琴后休息时,四娘向芸娘夸耀了几句她们上次进宫的事情,说五娘如何受皇后和太子殿下青睐,太子殿下还专门给她们两个送了不少玩意儿,那程娘子听到了脸色仿佛便不太好了,后来便突然发作了起来。”

    顾氏听了齐嬷嬷这话,略沉吟,便冷笑了起来:“呵呵,这人若不识时务起来,那真当是愚蠢可笑,都到了这般田地,居然还敢作死,莫非还当自己是当年的程观音么,阿水,你去把这事告诉崔军吧,老爷自有处置。”

    饶嬷嬷迟疑着说道:“老爷这阵子都没理她,这样子岂不是......”

    顾氏不耐烦的皱眉说道:“不当由我管的事情,我便绝不会插手,老爷的脾气我还不知道么,若是我私自处治了程平,哪怕是她错的再离谱,老爷也不会高兴,再说不让他自己去处治,又怎么让他知道这女人是如此的蠢钝可笑呢?”

    程嬷嬷连忙要跪下认错,顾氏知道她也是护主心切,便叫齐嬷嬷将她拦住了,并未加责怪。

    到了晚上,程平就被带到了外院的书房,崔泽厚靠在红木交椅里上下打量着面前的女人,程平脸上平静如洗,气定神闲的仿佛自己才是这屋子里的主人般。

    崔泽厚见她这般模样,喉头紧,心里那把火便被点燃了,他当年第次见到程平时,她也是如此神情,那还是长乐公主在宫中横着走的时候,因郑太后霸着太极殿,李盛与崔泽芳两人大婚后便直窝在西内苑的清凉殿里,反倒是大长公主长乐三天两头到自己母后身边小住,连朝政上的事情也能随便插嘴两句的。

    那时的程平,正是长乐公主身边最得宠的宫人,跟在她身边出入宫城,可谓是寸步不离,以程平的资历和本事早就该做到尚宫的位置了,不过长乐公主不愿意她忙于宫内杂事,只让她以司乐的身份留在自己身旁伺候,而崔泽厚当日受郑太后提拔,在秘书监内任秘书丞职,已是正五品的官员,又是皇后的亲兄,可偶尔在太极宫碰到长乐公主施礼叩拜时,那程平长身而立于公主身边竟不做丝毫的回避,脸上神色淡然,仿佛切都理所应当般。

    崔泽芳是郑太后亲选的继后,李盛未登基时,郑崔两家已经暗地里达成协议,只不过彼时只许诺崔泽芳皇贵妃位,没想到郑皇后在李盛登基后年便殁了,这崔泽芳才得以步踏上了皇后的宝座。崔泽厚那时自然不会为了个小小女官的失礼而与长乐公主计较什么,只不过暗暗在心中记上了笔。

    崔泽厚的第个通房不是自己房里争相献媚的任何个,而是母亲身边的个大丫鬟,那丫鬟长崔泽厚好几岁,家里早就给她订了亲,她性子冷淡,对崔泽厚也是样淡淡的以礼相待,崔泽厚偏偏就惦记上了,找机会用强占了那丫鬟的身子,他最喜欢看她坚韧要强的脸上渐渐露出如泣如诉的表情来。

    等到延和8年,崔泽厚与崔泽芳蛰伏年终于辅佐李盛将长乐公主囚于隆庆坊内,又逼郑太后吞金自尽后,他在清肃宫闱时,自然没忘了程平,将她打包带回了自己的府里,崔泽厚本以为也会像当年那大丫鬟样,等他厌倦了便丢开手去仍由顾氏发落,谁知每次见了程平,却总还能勾起他的心火来。

    “听闻程娘子看不上我府内教导职,打算撂挑子不干了,是么?”,崔泽厚边摆弄着书桌方白玉卧虎镇纸,边开口问道。

    见程娘子不答话,他又继续说道:“我这府里不养闲人的,若程娘子不喜欢在沁芳阁,那便来我这忠泽院当差吧,给我做个红袖添香的大丫头也可,你虽年纪老了些,不过于才情上倒也能补足二的。”,说完,他拍了拍掌,门外有人轻轻应了声,便有个着碧青马甲月白长裙的丫鬟小步进来了,她容貌并不出色,但胜在高挑清秀。

    崔泽厚笑着对她说道:“阿碧来替我研磨,这位程姐姐今后便在书房里与你作伴了,她也是个善舞的,等下你两个起舞曲,本公爷来替你们做幅双美图。”

    那阿碧便移步来到崔泽厚身旁,玉手执起盘龙弹丸墨,缓缓研磨起来,崔泽厚探手到她身后圆凸之处来回揉摸着,等阿碧研好墨又将纸笔都摆放好了,便转身来到书桌前,与程平并排而立,细声问道:“不知郡公爷今日想看什么舞?”

    “就来曲小翩跹吧,你跳这个最勾人了。”

    阿碧略红了脸,低声应下便开始除衫,须臾便将身上衣物褪了个干净,浑身上下只留条长长的鹅黄织花披帛,扭腰曲臂做起舞来,神色肃穆严谨,姿态却是撩人的紧。

    “阿平还傻着干嘛,莫非要等我叫外面的管事小厮进来帮你不成?”,崔泽厚眼睛并不看阿碧妖娆的舞姿,却只盯在程平脸上。

    程平笑了声,便走到崔泽厚身边,缓缓跪下了,俯首说道:“此事是程平任性了,还请郡公爷原谅则个,程平愿受责罚。”

    崔泽厚掐住女人的下巴将她的脸抬高了起来,眼神暗了暗,笑着问道:“我说程娘子,你莫不是怕本公爷将你忘了,才特意要惹是生非的吗?”

    程平的脸被捏的变形扭曲,神色却依旧安然自得,她听了崔泽厚的话,居然还能挤出个笑来,缓缓说道:“郡公爷果然英明,程平若不时常给您找点麻烦,恐怕迟早是要被尊夫人张破席子卷了丢到乱岗上喂狗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