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氏玉华 作者:沈芳好

    玉华确实很累,饶是事前程娘子说的很是清楚了，玉华也没能料到练习这观音跳莲竟会是如此的艰难。

    她先是按程娘子的吩咐,每日里绑了护腿练习打旋，到第八天上，便已经能转的和平日里差不轻捷了，从第十天开始，东厅便了道大理石条，这石条大约丈来长，寸高,只有半个脚掌那么宽，玉华便开始每日里绑着护腿,闭着眼睛于这石条上来回的走跳。

    闭着眼走在这么窄小的石条上十分不易，开始的时候,玉华走不了几步就会从石条上掉下来,次次掉下来再上去，上去了再掉下来,头三天，她基本就全是如此度过的。玉华头次感觉到自己有些厌烦学艺了，可程娘子的藤条却并不是吃素的，它似乎能察觉到玉华每次细微的偷懒，而后便准确无误的抽打在她腿上，让她再次掉下石条，然后又得重新踩上去。

    玉华也直到此时才明白，程娘子以前演戏作假打她的时候是么的手下留情，如今这藤条抽在身上时并不很重，甚至比以前轻些，绝对伤不了她的身子，但那藤条刷下飞速划过肌肤，却是火烧火燎的疼，如此被逼到第五天上，玉华便突然能很稳的于这石条上来回疾步而走了，旦走稳了以后，玉华也终于体味到了点于这窄石条上边寻求平衡，边翩翩起舞的乐趣。

    但好景不长，又过了两天，两座模样的莲台便被送进了东厅，玉华这才第次知道自己要在什么样的地方作舞了。

    那莲座是用汉白玉所雕成，差不到玉华膝盖那么高，与般四层莲花座不同，这莲花座包括最外边层伏莲，共有八层莲花瓣，原来莲座中心供观音打坐的位置，也全被莲瓣所取代了，只留下正中心拳头大的丁点地方还是平的，可供人单脚立，玉华心里不由胡思乱想道：“难怪要叫观音跳莲呢，这莲座的样子，若是那观音娘娘坐上去，非要扎坏了p股不可......”

    故而当程娘子开口让玉华踩上莲瓣走上几圈时，玉华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着并未动弹，程娘子皱眉瞥了她眼，倒也没马上发火，而是自己缓缓起身，轻轻迈便上了她自己身前的那个莲座，而后便见她双足来回轻点跳跃，直穿梭于各层莲瓣之上，只是偶尔转身旋转时才在正中那点地方踩上脚，待程娘子个飞旋从莲座上落下时，玉华已然看的呆住了。

    那莲瓣的形状虽与般的莲座不同，并不是尖的，而是圆的，但莲瓣的宽度却比前两天她走过的大理石条要狭窄上三分，玉华完全不相信自己能于这上面翩然作舞。

    随着啪的声响，藤条已经抽到了小腿上，玉华哎呀呀叫着跳了起来，没等藤条第二下再飞过来，急忙迈步便踏上了莲座，而后玉华便犹如那在热灶台上的猫样，在层层狭窄的莲瓣上来跳来跳去，完全无法停下步子，身子也是东摇西晃的越来越不稳了，直到快要摔倒了她才连忙跃跳下了莲座。

    等玉华踉踉跄跄才重新好，程娘子点了点头，对她说道：“不错，第次上莲座便能坚持这么长时间，你果然是个有舞乐天分的。”

    玉华双乌黑的眼珠忍不住滴溜溜打了个转，这是她第次对师傅的赞赏产生了点怀疑，自己刚才那东倒西歪的狼狈样子，真的能算不错吗？鬼使神差间，玉华忍不住便问了句：“师傅，你当年第次上莲座的时候，难道也和我样吗？”

    玉华脱口这么问，其实并不敢指望师傅会回答自己，自从师傅开始教授自己这观音跳莲开始，就改以往冷漠淡然的态度，脾气变得暴躁了许，眉头总是锁着，玉华轻易并不敢招惹她。

    可玉华没想到，程娘子虽没马上就回答她，却仰起脸略微思忖了片刻喃喃说道：“当初...我跟着那长乐公主学过些拳脚和练气之法，所以开始跳这舞时，倒比你现在要容易些......”

    这是玉华第次从程娘子的嘴里听到长乐公主的名字，她眼睛不由都瞪圆了，却不敢贸然接话，玉华只模糊听说过程娘子与长乐公主的关系亲近，也知道这是极为忌讳的事情，其他的便不是太清楚了。

    程娘子果然也没再往下说，而是话题转说道：“所以你这几日里不管如何劳累，不管是否有胃口，都要用些肉鱼等荤腥食物，这观音跳莲并不是般的舞艺，若没有定的气力，是无法作好的。”

    玉华点头应下了，便又重新跃上了莲座，可是这次因为心里事先发怯，甚至比刚才第次还要差劲，没迈几步，便整个人歪歪斜斜的就掉了下来，玉华抬眼偷瞄了下程娘子，见她并没要挥藤条的意思，连忙赶紧又迈步上去练习起来。

    程娘子见她还算自觉，也不再理睬她，自己也飞身上了另个莲座，脚下轻点飞踏，手上长袖挥舞，还不时下腰打上两个低旋，只管自己专心练习起来，说来也实在奇妙，这些本都是很平常的些舞乐动作，可因为是于这白玉莲座上做出来，再加上舞者脚步又要格外轻盈灵动，便显得整个舞姿顿时不凡起来。

    玉华见状再不敢有任何懈怠了，次次飞身上去又掉落下来，顾不的脚底被莲瓣硌的生疼，仍是练了整整天，直到快用晚膳的时候，程娘子似乎也没注意到她身心皆疲的样子，只吩咐她用了晚膳休息会儿后，再回来学习个时辰。

    回到自己房里，阿蛮刚刚替玉华去了鞋袜，便忍不住啊声叫了出来，玉华脚上裹着的棉纱上又透出了大片的血迹来。

    因这么天连着练舞，五娘的脚早已经破了，前些天刚上大理石条的时候伤的最厉害，脚掌横着裂开了条口子，娟娘开了药方疗伤后，她每日里仍是要裹着几层棉纱去练习的，那钻心的疼便可想而知了，后来等她在石条上终于能走稳了，这伤口才慢慢愈合了些，没想到今日上了莲座，便又把伤口给重新扯开了。

    顾氏特意派过来照顾玉华的两位嬷嬷见状，也俱是唬了跳，连忙去请了那娟娘过来，刚才脚被紧紧裹着的时候，玉华还没什么知觉，如今脱了鞋袜解了棉纱，两只脚却犹如针刺刀割样的剧痛了起来，饶是玉华是个能吃苦的，在娟娘帮她敷药时，眼中还是忍不住汩汩直冒泪花，阿蛮在旁看着也是红了眼圈。

    等听说程娘子叫五娘晚膳后还要去东厅的时候，阿蛮便下有些急了，冲口而出说道：“这可如何使得呢？五娘你现在这个样子哪里还能再走动呢，付嬷嬷，您二位是夫人派来的，面子大些，能否请您去和程娘子禀告声，就说五娘的脚上伤口又破了，今晚绝不能再练习了什么。”

    那付嬷嬷二人却是神色闪避着并不肯答应，夫人是派她们过来照看五娘不假，但也同样交代过，于练舞的事上，切都必须遵从程娘子的安排，任何人都不得违命。

    玉华对她二人的心思自然也是心知肚明，虽然此刻她浑身上下像散了架子般，确实希望能就这么躺倒在床上再也不用再动弹下了，但仍是拉了拉阿蛮的袖子，轻笑了声说道：“阿蛮别瞎说了，晚上又不用练舞，只是和程娘子学学乐谱而已，若是怕伤口会破，等会儿叫付嬷嬷背我过去便是了。”

    付嬷嬷听五娘这样说，急忙连声点头答应道：“好的，好的，付嬷嬷来背玉华下去，阿蛮姑娘别担心，付嬷嬷力气大的很，定不让五娘的脚磕到碰到丁点的。”

    等玉华用过晚膳，被付嬷嬷小心翼翼的背到东厅时，程娘子已经在案几后等在了那里，她也没问句五娘为何要付嬷嬷背着过来，只等玉华在案几前坐定后，才推过张乐谱来，那乐谱下面，照例是放着张小纸笺，玉华接过纸笺，便于心中默诵起来：

    “太子殿□边大内监刘准，性情古怪执拗很难接近，但却对太子忠心不二，并因曾于隆庆之乱时护驾有功，极得太子信任......钟鸣殿大内监刘灵，与刘准乃师兄弟，为人圆通，于皇城内人脉极广，但极贪财......后宫中尚宫、尚仪、宫正、女史等四大员，除了女史王月福外，其他三人俱是崔皇后亲信，王月福乃早些伺候圣上的宫女出身，性子耿直...安亲王府......”

    这些纸笺上仍和三年前样，写的都是些程娘子所知的朝廷宫闱秘事，但是最近这阵子，程娘子所写都是些极琐碎的小事，仿佛是想到哪里便随手记到哪里样，十分的杂乱无章。可程娘子仍是要求玉华必须于个时辰内背诵出来，再把纸笺烧掉，比起那些跌宕起伏的朝廷秘事，这些零碎的记录，让玉华提不起点兴趣，再加之今日里确实累的狠了，才来回默读了三四遍，玉华眼前便有些模糊了起来......

    嗖的声响，玉华迷迷糊糊间觉的手臂上吃痛，慌乱间撑着脑袋的手便按了个空，咚下就头撞到了红木案几边上，她这下才彻底清醒了过来，脑袋上疼的跳跳的，玉华忍不住探手来回揉着伤处，皱眉抬眼向对面看去。

    程娘子仍是身白衣笔直坐着，手中的藤条还没有收回去呢，她冷冷看着玉华，问道：“全背会了吗？”

    脑袋疼的越发厉害了，手臂上也火辣辣的，玉华突然鼻子酸，强忍着跪起身垂着头说道：“启禀师傅，玉华今日身子很不舒服，想早点休息，还望师傅体谅。”

    程娘子脸上纹丝不动，只淡淡说道：“我难道和你说的还不够清楚吗？作了那观音跳莲之后，你名气便会大不相同了，如今不管如何辛苦，都要努力学些东西，万处境有个什么变化，你也好些准备，怎么，这才不过是破了脚，有些睏而已，就坚持不下去了吗？不是说是你娘要你学些东西好好活下去吗，如今在这富贵窝里泡着，也早都忘到脑后去了么......”

    玉华的脸下涨的通红，脑中嗡嗡直响，嘴里冲口而出道：“师傅，徒儿不知，就算做了那观音跳莲又能怎样呢，又能得到个什么样的名声呢，是不是和师傅您样，也被人叫声崔观音吗？这又能算什么好事？算什么了不起的依仗......”

    话只说了半，玉华急忙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东厅内顿时片死静。

    作者有话要说：

    五娘长大了，也慢慢会有自己的想法

    求长评，作者红包大大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