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兵魂 作者:兄弟联盟

    公司筹建到公司解散经历了10年的风雨，马军从普通员工干到科长、办公室主任、副经理、经理。“我辛辛苦苦，甚至为这个公司差点流血，为它倾出了我人生最好的时间。它怎么能说解散就解散。”

    养老保险断掉了，甚至档案都打回自己手上，让自己找地方解决。

    当年的那枚弹片还陷在他的肉里，结了厚厚的痂。平时好像没事，但很热或很累时，极易出现炎症，弹片里的毒素会顺着血液流，很危险。想找体力活养家都不可能。

    从尸体堆里爬出来的马军觉得，生与死，很简单。“打完仗的人都有这种想法，死不可怕。想想家人，我又极力地控制。”

    当年因他打仗整夜失眠的妈妈，身体垮了，落下病根，现在有高血压、糖尿病、冠心病。

    40岁的马军自己摸索着学会了电脑和上网，在现在博客这个新事物刚出现的年月，开了个博客，名字叫“马军的航空母舰”。

    马军开始成为某个著名反腐网的山东长。“开始想解决我自己的事，后来帮战友和来投诉的解决他们的事，自己的事先放边了。”他接到投诉就去调查，查清楚后写出来拿给当地政府看，规定时间内不解决就在自己的网上曝光。

    村书记倒卖大片土地、邮政局违法遣散老职工、乡镇领导大肆公款吃喝……篇文章不行再写篇，理直气壮地署名“马军”。“我跟踪报道！实名，有时候还留电话。不怕有人报复。他们还怕我呢！”他经手的几件事。在曝光后竟都解决了。

    “网是赔钱的。虽说自己的事没办完，但每帮人完成件事，心里是个安慰。”

    去年10月，下岗4年4个月后，马军终于得到份新工作街道计生办流动人口管理长兼计划生育调查队队长，算是给参战老兵的优抚。这是个全额事业编制的岗位，但马军没编制，像临时工。养老保险没续，档案也还是自己拿。“上班是白加黑，5加2，个月只有720元，这里普通员工的工资都是我的好几倍。”

    献给个健忘的民族

    这年的中秋节上午，王毅雄，孙兆群和马军去看望几位烈士父母。在山东济南济宁的五六个7连战友，总会在春节、清明、中秋的时候去烈士父母家坐坐。

    烈士刘满朋的爸爸70岁了，把他们当成了自己的孩子，家里种的几棵香椿树。谁也不许动，只等他觉得可以吃了。亲手摘下来，给他们几个打电话：“来拿香椿啦！”每到春天，老人去地里挖荠菜，都留着自己不吃，等他们来了，人包野菜，必须带走。

    他们再也没回过当年的阵地，路线查过无数次，网上的行程攻略都搜索好了，但最大的问题是路费。

    今年，李玉谦拉出了长长的拍摄计划：60集，60个人物。他还想就这个题材出本图文书、本小说和本纪实书。

    许新升资助的40万已经用完。本来十几人的拍摄团队渐渐缩小，今年最后个人也离开了，只留下李玉谦。他想，可以作其他项目赚些钱，再投到这边。

    “这件事我准备做10年。”李玉谦总在讲个故事，有个参战老兵偷渡到越军阵地上找战友的尸体，他修自行车、捡垃圾，什么都做，找了十几年，什么也没找到，只是从阵地上捧回抔土。“他这样都能做10年。很人说我，炒那个冷饭干吗？过去那么年，很人都不提了，提它干嘛！有战友说，你这片子拍完播出，屏幕上第行字应该是：献给个健忘的民族。”

    马军读高二的儿子发现，他的历史课本里，没有个字提到这场让他爸爸差点丧命的战争。他的同学，几乎没有人知道80年代的中国还发生过战争。

    马军很年前就感觉到渐渐被遗忘，却只在背过儿子时难过：“历史就是历史，发生过的事，怎么能说不提就不提了？”

    战争的后遗症漫长而深微。孙兆群总结：是自杀率高，二是犯罪率高，三是精神病发病率高。复员后进了化工单位的孙彦杰常把轰鸣的机器声当成枪炮声，幻觉越来越严重，没睡时也像做梦样，总看见别人拿枪和手榴弹追他。他的床头摆着菜刀、锤子、铁棍，幻觉来，就拿起这些反击，床头墙上满是刀痕。家人不敢和他住间屋子。清醒过来时，孙彦杰看到自己做的事痛苦万分，幻觉来了又是如此。这样的战争精神病患者，7连就有3位。

    “世界上有少书和电影反思战争，我们呢？”李玉谦对着镜头说，也对着自己说：“我拍片子不是为了讲历史，讲的是今天。甚至不仅是这次中越之战，还有战争给人类带来的灾难和痛苦。打仗的行囊可以卸下，战争的硝烟可以散去，**的创伤可以治愈，而战争的记忆却时刻萦绕，这些记忆造就的心灵伤痛永世难平。”

    画面最后，李玉谦打开自己的日记本，念起他很喜欢的段话：“战地记者，这是群与死神擦肩而过的人，也是群与战争无关的局外人，他们冒险、冲动、热情，充满责任感，他们的工作就是力争在被不可预料的枪击、炸弹、导弹或地雷夺去生命之前，用文字、声音或图像将战争记录下来，向世界真实传递着战争的残酷。”

    最后句，他反复念了好几遍：“如果你没法阻止战争，那你就把战争的真相告诉世界。”

    长达个小时纪录片看完了，在场久久的没人发出声音，都沉浸在极度的震撼，思考中。除了反思人性，反思战争，钟国龙也在想自己，想身旁的刘强和陈利华两位兄弟，这是场公开的战争，这些为祖国奉献出切的老兵复原回去后尚如此。而我们呢，永远的潜行者，永远不被人所知，所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