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策，毒后归来 作者:慕容梓婧

    这句本来的示弱之语，却忽然触到了宣帝不可触及之痛般，使他忽然扑到她的面前，双手抓着她的肩膀，恶狠狠地看着她，“你养大了孤？没错，可是孤却从十岁起，就因为这个太子尊位而饱受折磨，你有尝过，落入水中无助挣扎的滋味吗？你知道水有凉吗？

    你有尝过，咳大半个晚上无法入睡的苦楚吗？你能明白每年冰球比赛，孤只能当个看客的沮丧吗？

    你能明白，孤就算是当个普通的贫民，也不愿做这劳什子太子吗！孤本来有机会的去过那样的生活的，孤和小荷……本来是有机会过那样的生活的，是你，是你杀了小荷！是你断绝了孤最后的希望！孤恨你！”

    宣帝所提的小荷，便是原臣相赵正清之女赵小荷，也是沈阿翘之前的那任太子妃，赵小荷性情直爽，聪明伶俐，与宣帝感情笃实，只是宣帝无力反抗，反而必须要寻求帝后的庇护，最后却被吕氏找了借口，将赵小荷虐待至死窀。

    赵小荷死的时候，全身都是青紫的伤，十个指甲都已经剥落，即便是那时候，她仍然盼望着宣帝能够带她出宫去，依旧展望着二人美好的未来，她说他们可以赶辆马车，走遍天涯海角，可以再生几个孩子，孩子们不必识少字，因为有句话说得好，读万卷书不如走万里路……

    赵小荷，就在这样的美好畅想中咽了气，宣帝表面上并没有什么，却从那刻起，他的心彻底的死了。

    只是，他的心死在个静谧的角落，无人得知。

    切，都清楚明白了…妲…

    大臣们也都沉默了。

    除了死去的那些大臣，在场的还活着的大臣，其实大部分是从前的慕氏旧臣，当年，赫连明宗也如宣帝这般，将他们的家人都控制了，迫使他们不得不接受赫连政权，但是，事情毕竟过去这么年了，此时眼见着赫连族被宣帝分成几次，连根拔起，全部覆灭，心中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儿。

    说到这里，宣帝似乎累了，道：“来人呀，把这个使东夏王朝动荡的妖妇带下去，赐白绫毒酒。”

    “赫连子悦，你杀自己的娘亲，你不得好死！”吕氏尖叫着。

    宣帝只是冷笑，个即将死去的人，对于能不能好死，也就无所谓了。

    他又向阶梯下看了眼，只见雨已经渐渐地停了，大臣们在风中瑟瑟发抖，这时，他才道：“你们都进来吧。”

    进入房里，光线亮堂了，众人抹了抹额上的雨水，忽然发觉，今日的确是非常不同的日，能够捡回来条命实属侥幸。

    宣帝见众人已经好，便道：“从今天开始，大历恢复东夏旧制，在此基础上完善隶制，国号恢复为东夏国，而年历恢复为东夏131年。”

    下面的大臣们还能说什么呢？

    贺过与徐蔚已经当先拜了下去，“恭请圣恩，恭祝东夏国千世长存。”

    后面的大臣们也都跪了下去，跟着贺过和徐蔚说。

    宣帝很满意，道：“你们都起来吧……有些事，还要叮嘱下，你们看孤的样子，便也知道孤将不久于人世，孤走到这步，所有的目的便只有个，现在这个目的是什么，你们已经知道了。”

    宣帝扭头向偏殿唤了声，“皇弟，你出来吧。”

    只见个穿着金色战甲，内着深紫色衣裳的男子，从里头走了出来。原本芝兰玉树般的男子，如今冷面寒霜，气势十足，令人望之便如仰山中冷月般的皎皎光辉，不是东夏国的少主慕风又是谁呢？

    慕风走到宣帝的面前，似乎想叫声哥哥，张了张嘴最终却没有叫出声，却是道：“你已经得够久了，坐下来休息片刻吧。”

    宣帝点点头，便由慕风扶着他坐在居中的龙座上。

    宣帝指了指案上的圣旨，“来人呀，念。”

    便有常侍太监走过来，尖声念道：“孤自登基以来，便以恢复东夏政权为已任。事至如今，东夏政权已复。孤之皇弟慕风，人品贵重，坚刚不可夺其志，巨惑不能动其心。孤便在今日禅位于皇弟慕风。诸位臣工，共戴新君，悉心辅佐，同匡社稷。”

    慕风跪下接了旨，然后指举圣旨，面向文武大臣们。

    大臣们有些人还是不乐意的，毕竟事情的变故太快，但耳听得阵阵铁骑声已经传入宫中，慕风与宣帝的配合可说天衣无缝，如今给他们的只有两条路，要么诚服，要么死。

    陆陆续续地，大臣们终是跪下去，山呼万岁。

    ……

    宣帝在这时，终于再也支撑不下去，开始吐血。

    慕风将他抱起来至偏殿内，只见女子等着那里，神色焦急，“他怎么样？”

    待慕风将宣帝放在床上，立刻有太医上前把脉，之后却是面色凝重地摇摇头。那女子便用娟帕试着眼角哭了起来。

    慕风见宣帝看着他的目光似乎还是不放心，终是将他的手紧紧握在手中，“哥哥，你我兄弟二人虽然没有在起长大，但是交浅言深，为弟只是愧疚，没有早日知道真相与哥哥起携手退敌，还给你添了不少麻烦。”

    “傻瓜——”宣帝笑了起来，“你千万莫做此想，孤虽然是病弱之体，却亦有雄心，既然身在其位，便要伺其职。你所建东夏国在西凌与我国之间，虽然有八万铁骑守护，终究不是长久之事，而以你的性格，恐怕铁骑最终会选择踏到我国来，可是我国现在的切，也是以曾经的东夏为基础的，这里的百姓，原本就是我们慕氏族的百姓，这里的每寸土地，原本也都是属于我慕氏族的。

    孤实在不忍看着同胞自相残杀。

    所以，孤反而要向你道歉，你本来是可以用自己的实力收复，而孤却选择了比较温和的方法，因为孤的不忍，不忍生灵涂炭，不忍再为了慕氏与赫连的权利之争而使无辜百姓受战乱之苦，况且，你现在所拥有的玉矿，根本就是宝藏，能给我国带来良性的经济增长。

    哥哥是有私心，但是请你定不要恨哥哥，哥哥只是尽了自己的力，送给弟弟你个繁华安乐盛世，这亦是，孤这个做哥哥的，唯能送给你的……只求慕氏族恢复基业，只求我国百姓安居乐业……”

    宣帝说到这里时，已然神情溃散，越来越无力。

    “哥哥！”慕风呼唤着。

    旁边的女子也跪了下来，“皇上！”

    宣帝唇角浮起抹苦笑，“……弟弟，玉姬，交还给你……”

    宣帝说着，将旁边女子的手，轻轻地送到慕风的手中，慕风不由尴尬地看了玉姬眼，虽然他早知道，玉姬为了他只身入皇宫为卧底，而且她是关先生的女儿，二人注定是要有段姻缘的，但是印象中他早已经不记得玉姬的模样……

    然而玉姬却是激动得很，眼泪如珠般地落下来，“皇上，您放心，以后，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宣帝嗯了声，像是极度疲累似的，沉重的眼皮抬不起来了。

    “哥哥，哥哥……”慕风唤着。

    宣帝的声音忽然变得很清晰，像是在谓叹：“孤走了，去找小荷了，把孤与小荷葬在起。”

    说完这句话，他的眼睛便闭上了。

    “哥哥？哥哥？”慕风犹自不甘心地呼唤着。两兄弟不是在处长大，现在才刚刚相认而已，他们之间应该还有很话要说，但是在这刻，竟是什么都来不及了。

    然而就在这时，宣帝忽然睁开了眼睛，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重大事情似的，大声道：“阿翘！阿翘就是樱离！樱离她……”

    他的话尚没有说完，玉姬已经扑到他身上号陶大哭起来，手指上枚戒指迅速露出枚尖尖头的针，刺入到宣帝颈间脉搏之上。

    宣帝的眸子蓦然转到玉姬的脸上，还想要说什么，然而终究是什么都说不出来了，身子软，手搭拉下来，慕风只觉得颗心也随着宣帝那只手沉下，顿时有种无法言喻的悲伤充溢心胸。

    *

    宣帝的时代就此结束。

    十二月，今冬的第场雪。

    世间万物都被笼罩着雪中，街上之人低首抱袖行迹匆匆，数人选择留在房间里，就着炉火剥瓜子儿吃。

    没有人愿意在这样的雪天外出奔波。

    在处临河的小巷深处，那扇早已经斑驳的门被敲响。

    有人打开院门朝里头看了下，却见院里已经铺了薄薄层雪，窗棂随着摇摆发出哐哐的声音，除此之外再无声息，开门查看之人只觉得头皮发麻，这间院子年来都传说有鬼，莫不是真的有鬼？

    来人越想越害怕，来不及关门便撒腿子跑了。

    隔了片刻，院中那斑驳的门忽然轰地跌开，与门起摔出的，还有个女子，只见她身上穿着薄薄的春秋季衣裳，双清冷的眸子往四周看了下，便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才发觉自己的手上被擦破了点，微微地往外渗血。

    拿出手帕给伤口缠上，她又回眸看着屋里头那块被掀起的木板，木板下便是她爬出来的地道。想了想，她将木板重新合上，又将只缺了腿的破桌子翻过来压在木板之上，观察下，总归觉得若有人追来，还是很容易就掀开木板。

    当下不再耽误，赶紧出了院子，不顾切地往小巷外奔去。

    ……似乎是在刹那间，街上行人忽然增。

    他们仿佛是商量好的，在同时间忽然涌出来，这让女子吓了跳，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双臂，想往人少的地方而去，可是没用，路的两边都满了人，也有些人觉得这女子穿着淡粉素色秋装，看起来有点奇怪，可是今日，有吸引人眼球的事情，人们只是对这女子投以好奇几瞥，便把目光挪到路上去。

    远处，有队庄严又不失华丽的队伍缓缓行来，当先人剑眉星目，却正是大将军方鱼，他的目光往四周扫视，时刻注意有无人捣乱。

    而后面却是跳着舞吹着乐的宫廷乐队，两旁由侍卫护卫，严防死守。

    两顶八抬大轿，前后，皆是华丽贵重无比。

    再往后便又是护卫，护着百辆满载的大车跟在轿子的后面，而刚刚从小巷中跑出来的女子尚未明白发生什么事，只低着头在人群中穿行，极度想找到处安静又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却是不经意间，与方鱼擦肩而过。

    有人讨论道：“方将军果然年少有为，还是个美男子呢！”

    “听闻现今的帝君也是天下第等美男子，只是便是这样的时候，我们也见不到呢！”

    “这百十辆车上所载，据说都是玉郡最上好的玉，这位关皇后，可是玉郡王的女儿呢！”

    “那这位蝴蝶皇后又是怎么回事？”

    “这个就不晓得了，只说这两位皇后同时进宫，乃被称为东西二后，虽然同日进门，也算是平妻，但是东西二字还是分出了高下。那蝴蝶只是西宫，想来是皇帝昔日所看中的女子罢了。”

    “哦……听闻也是个大美人儿……”

    随着种种的议论声，这女子的脚步终于停下来，往前头看去，却只看到方鱼的背影，虽然如此，她还是立刻就认出来了，大喊了声，“方鱼！”

    然而人群过于拥挤，她小小的身影立刻被淹没，方鱼似乎听到了声音，回头看了眼，却只看到簇拥的人们，并没有熟悉的面孔，眉头微拧了下，便又扭过头去，继续往前去了。

    这女子却被挤得跌倒在地，好不容易才起来。

    便在这时，后面顶轿子的帘幕掀开角，里头的女子掀了盖头，含笑往外面看着，她似乎很享受今日的场面。只见她眉如远山，眸若春水，却是美得不像话，立刻有人惊叹，“好美，好美……”

    “此轿是在后面，定是西宫蝴蝶皇后，真美啊！”

    “是啊是啊，好美！”

    然而这女子只向这面容看了眼就愣住了，这张脸……她再也熟悉不过，这明明便是她自己的脸！她抚着自己的脸，颗心被冰冻般凉嗖嗖的。

    她不是别人，正是当初在雾谷失踪的段樱离。

    而轿中的蝴蝶皇后显摆完自己的脸，已经心满意足地缩回轿中。

    段樱离连忙抓住身边的人，问道：“现在的帝君是谁？”

    那人见这女子披头散发，衣衫与季节不应，便以为她精神有毛病，但既然她问了，他便也答答，“看起来你真的傻瓜呢！现在的帝君是慕风，这个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现在的大历也不叫大历，而叫东夏，又恢复二十年前的旧制了呢！”

    “那，那皇后是……”

    “东宫皇后乃是关氏玉姬，西宫皇后乃是蝴蝶，布告上不是早就通知了吗！”

    “啊！玉，玉姬！”

    段樱离只觉得，全身的力量都被这两个字给抽空了，还有那张从轿子中露出的脸，那张与她的脸，模样的脸。

    就在这时，人群那头忽然起了阵***动，几个刀剑出鞘的杀手在人群中横冲直撞，段樱离想要躲闪已经来不及了，被当先个人眼看到，他立刻向同行的几个杀手喊道：“她在那里！”

    段樱离扭身就跑，好在她身形纤巧，又是没命地逃，那些杀手时竟追不到她，但是她的体力也已经消耗巨大，已经是气喘吁吁。眼见着杀手越来越近，她只能勉强支撑着，拖着像铅样重的双腿，继续往前走，拐过个巷口，便见辆青皮小轿被四个人抬着往这边而来。

    她猛地冲到轿前，“救，救命！”

    轿子被迫停了下来，轿帘掀开，却是个相貌颇为漂亮的淡妆女子，身上有种大家闺秀的气质，双眸子却是温和无毒，透着憨厚。她好奇地看了看段樱离，忽道：“你怎么了？”

    “有人要杀我，求您救我命！”

    这女子却又问，“那些人为何要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