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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统领

      问情录之尘缘 作者:子驮

    大漠夜晚风寒沙冷,月色粼粼,偶有孤烟丝缕直上,带来说不尽的苍凉和萧索之感。满面沙尘,都在这茫茫无边的大漠中,悄然无声地化为那追云逐月、凛然直上的漠漠冷色了。就像那梗着的脖子、挺直的脊梁,戳破时间的束缚,大咧咧地直闯进眼底来了。

    在刘全昌的指引下,众人忽左忽右地行了近十日。是夜,孙慕云终于看见座孤零零的山头突兀地出现在眼中。

    极西沙漠绵延千里,这风寒沙冷月色凛然的夜晚,这座山头就这么突兀地、毫无征兆地出现众人的眼中。沙漠中白天酷热难耐,到了夜晚却又寒冷刺骨。刘全昌白日里便由飞羽带着,在空中指引着众人qián jìn 的方向。若是没有太阳时倒还好些,整个沙漠中透着股丝丝的凉;等到曦车悬空,这整个大漠便宛如堆干材突然被点燃了番,猛然变得燥热憋闷起来。到了夜晚,众人便躲在孙慕云的麒麟古城中休息。大漠月夜,清辉斜洒,照在那些沙堆之上,只瞥眼,便不由得在心底沁出股凉意来。连沙都不安静了,便似影影绰绰的觅食硕鼠般,发出yī zhèn 阵窸窸窣窣的声响来。凝神细听时,却分明又什么声音都没有。

    前几日倒也顺利,但后来几日连风也不甘寂寞,要起来凑个热闹了。在那白日里这热热的风,好似在嬉闹般,却又在眨眼间突然变成了场遮天蔽日的巨大风暴——夹杂着沙尘,就这么昂昂然、愤愤然地飙驰而过。便吹得这沙漠中分不清白昼黑夜如团乱麻的黑,便吹得人仰马翻沙掩土埋如末日降临心底瑟瑟发抖的黑,便吹得沙丘缓行沙粒飙走天地之间凄风如泣、怒风如吼天崩地裂般翻天覆地的黑。

    在这看不到尽头的黑里,众人全都迷失了方向,只得躲到麒麟古城中。孙慕云心中挂念着赵文,自然焦急不已,奈何这般遮天蔽日的巨大风暴,逞尽天地造化之威,实非人力所能抗衡。他也就只得每日无所事事,只偶尔看看鬼将如何操练其麾下的三万余军鬼,却每隔个时辰便回到沙漠中,查看风暴是否已经止歇了。但天不遂人愿,孙慕云每次都只能叹气而回。

    倒是飞羽,整日和小空嬉戏玩耍,好生快活。小空则是个人来疯,整日和飞羽在鬼王面前“争宠”,倒只把个小宝冷落在旁。小宝倒也乐得清闲,整日酣睡不醒。而刘全昌,整日枯坐在草地上不言不语,只偶尔抬头望着麒麟古城中的天空,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场巨大的风暴持续了三日方才止歇,当众人再次出现在沙漠中的时候,便觉得头顶的天空瓦蓝如洗,似乎加澄澈了些。风又变得热热的,如丝如缕,吹得人好生憋闷。众人再次赶路,至此倒也路畅通无阻,到了入夜,便寻着刘全昌口中统领所在的狼山了。

    “你饶了我命,但我也给你带路了,以后你我便互不相欠了。”刘全昌将孙慕云赠与他作为报酬的黄金推了huí qù ,便骑着匹定西马往远处去了。

    孙慕云本想让飞羽送他程,但zhè gè 朴实的中年汉子却再次jù jué 了,他道:“这大风暴过,整个沙漠便要安静很久了,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走了片刻却又绕了回来,朝孙慕云道:“小哥,我有句话忘了告诉你。我们统领是个好人,若是可以的话,你就放过他吧。至少这十年来,我没见他动手杀过个人。”

    看到孙慕云面无表情,这中年汉子叹了口气,又道:“若真有什么不能化解的仇怨,小哥你便放手去做吧,只是千万不要掉以轻心。”

    说完也不待孙慕云回答,刘全昌便又骑着那匹略显瘦弱的定西马,摇摇晃晃地往远处去了。

    孙慕云虽然心生感激,但浑然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对万神殿的人,他早已深恶痛绝,万神殿和他之间早已是不死不休之局了。既然得知这统领或许是万神殿之人,自然是没有任何回转的余地了。

    地之眼将整座狼山都笼罩在其中,这山头上的切都那么分明地出现在孙慕云的眼底。

    大概这大漠深处人烟罕至,莫说修士,连直混迹在极西沙漠的马帮中大数的帮众都不曾来过这里。所以这草色朦胧的山头上,没有布置任何的禁制和法阵,只有座高大华丽的帐篷,略显孤单地坐落在山头的平地上。帐篷之中有个人,大概jiù shì 那些马帮帮众口中神通非凡的统领了,孙慕云生怕他感应到自己的窥探,便没有去查探这位统领。

    刺杀。这是他萌生出的第个念头,当zhè gè 词汇在脑中蹦出的时候,孙慕云竟觉得浑身的血都为之热。

    但很快他就否定了自己zhè gè 愚蠢至极的想法,孙慕云此行的目的是前往修道三大家之的极西陈家,为师姐赵文求那万年龙修草。但是自从进入极西沙漠后,他毫无头绪地寻找了半月时间,却发觉这极西陈家竟然如同凭空消失了般,踪迹全无。

    其中必然有什么猫腻,想来是极西陈家lì yòng极巧妙的禁制和法阵,将陈家所在的云梦山庄整个地隐藏了起来。

    孙慕云毫无头绪时,便只有拿常年混迹在极西沙漠中的马帮开刀了。这些马帮烧杀劫掠,无恶不作,孙慕云本就对他们殊无好感。也活该蒋大个倒霉,孙慕云原本只是找他们打探下消息,不料蒋大个自己撞到刀口上来了,便时兴起,弄了个猜头的游戏。从这些马帮帮众的口中得知这统领和万神殿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孙慕云料定这统领必然知道极西陈家的消息,自己若是将他杀死了,便是彻底葬送师姐赵文的性命了。

    但我是万神殿的心腹大患,那统领既然和万神殿有些牵连,也未必肯跟我hé zuò ,若他执意如此,也就只有送他归西了。孙慕云心下恶狠狠道。

    “慕云,我们要不要去杀了他?”小空见孙慕云直盯着那狼山山头bsp;mò 不语,便小声地问道。

    孙慕云点点头,又猛然摇头道:“看他肯不肯跟我们hé zuò 了。若他肯跟我们hé zuò ,便留他条性命也无妨;若他不肯,那就无需手下留情了。如今之际,也只有伺机而动了。”

    “飞羽。”孙慕云指着头顶的天空道,“你在这周围数里的范围内巡视番,帮我把把风。这统领应该还有个帮手,若我所料不差,得是个红衣女子。小空、小宝跟我起来!”

    他便带着小空、小宝道往那山头上投去。

    眨眼间便到了那帐篷跟前,突然听到帐篷内那人道:“有客人来了。外面风寒沙冷,且先进来歇,不然显得老头我怠慢了客人。”

    孙慕云料定己方这边的实力可以很轻易地打败这位统领,便掀开帐篷的篷户,大大咧咧地走了进去。

    这帐篷内倒也暖和,地上铺着褥子,张四四方方的书案摆在上面。书案上盏如豆小灯,小灯四周散落着几本书籍。书案后面则坐着个白胡子的老头,正拿着卷泛黄的古籍翻阅着。

    “阁下来自何方?”白胡子老头仿若没有看到孙慕云进来,仍旧全神贯注地研读着手中的古籍,面色平静地问道。

    孙慕云死死地盯着那老头,仿佛想从他那把白须中寻出点什么端倪来,可那老头神色自若,自始至终压根没有抬头看他眼。孙慕云等得有些不耐烦,便冷笑道:“主人,你可认得我这位客人?”

    白胡子老头听出孙慕云语气不善,这才从那卷泛黄的古籍中回过神来,目光从小空、小宝身上扫过,接着细细地打量了孙慕云番,道:“请恕老头子我年迈,如今老眼昏花,实在看不出你是哪家的青年才俊。”

    孙慕云听,心下凛,暗道:原来这统领居然不认识我,却不知他和万神殿到底有何guān xì ,得问个清楚再说。

    “我这样的无名小卒你自然是不认识的,只是不知万神殿你可曾听说过?”孙慕云慢条斯理道。

    “哼。”白胡子老头面色顿时冷,道,“深半夜,不请自来,果然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他突然从那张书案后面起身来,孙慕云便感到股澎湃的威压倾轧过来。那白胡子老头只往那里这么,孙慕云竟感到那身形仿若山岳般巍峨厚重,他顿时意识到自己低估了此人。这白胡子老头比之当日的万神殿大长老曾嵘似乎要略逊筹,但却善于藏拙。

    眼见白胡子老头似乎随时可能暴起伤人,孙慕云自然暗暗戒备,但他不能输了气势,便道:“我只是路过贵地,看这荒芜的大漠中竟有这样处闲情雅致的居所,心下好奇进来拜访下罢了。你何故生这么大的气?”

    “小子,别跟我兜圈子!你和万神殿到底是什么guān xì ?”老头儿面带愠色道。

    孙慕云从他的语气中察觉出这白胡子老头似乎对万神殿怀有敌意,但不知其心下所想,只能闭口不答。

    过了片刻,那白胡子老头突然叹了口气,又坐回到那书案后去了,仿佛是自言自语地叹息道:“我早知道万神殿不会这么轻易放过我们陈家,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