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妖山河 作者:浥雨

    自大翼山东去三千里，乃是片荒地，此地冬雪夏雨终年不休，传言为天地开荒时期苍莽珠遗落之地，玉珠化石，千万年后形成座苍莽山，此山千里之内草木不生，人兽虫蚁乃至妖仙鬼神皆不可存，故又为方死地、

    大秦末年。

    大雪已经在苍莽山飘落许久，在山的尽头，赤发凶面的男子跪在地上，男子双臂处生有层鲜亮色羽翼，双暗淡无光的眼睛盯着前方，矮小突兀的墓碑。

    在其身边，还有个轻纱掩面的黑衣女子，女子头上插了根碧色的玉簪，温润乌黑的青丝不知何时被寒风染做白色，肩头上落满雪花，女子静默在墓碑前，目光痴痴地看着，仿佛是遥远间拂白衣的身影。

    不知久，黑纱微微动，lěng mò 的声音自女子口中传来：“辰时已过，你来得迟了……”

    远处，步履蹒跚的青衣人停下脚步，迎向女子冰冷如霜的面容，发笑道：“是么，我本dǎ suàn 不来的，如这寒酸的小地方，块连名字都没有的石碑，里面放几件旧时的衣物，嘿嘿！这jiù shì 你们所谓的衣冠冢？还有这百里之内寸草不生的荒地，这jiù shì 那家伙死了之后要葬的地方？寒酸，窘迫，真没想到会是这里！”

    黑衣男子缓缓转过头，杀人般的目光射来。

    “这种眼神，你这是在挑衅我么？”青衣人脸上仍挂有淡淡笑容，只是眼神却已阴沉下去，眉毛挑，字句道：“我会生气的，大鹏王。”

    寒风吹过，大片的鹅毛雪花簌簌飘落，无形气流自两人之间迫散开来，十丈之内雪花纷纷变作粉末落地，在此等强大的气势压迫下，周围的风开始形成层逆流的防护壁，卷起的风雪隔在外面，再也没有片雪花落入其中。

    “嘘，噤声。”

    不知是谁喊了声，无形的气流瞬间如同碎片样瓦解掉，三人怔，大鹏王收回凶恶的目光，缓缓起身，黑衣女子为他轻轻拂去肩上雪花，继而跟随在大鹏王身后，悄然lí qù 。青衣人有意无意的瞥了眼女子远去的背影，眯了眯眼睛，终究没有再说句话。

    目光转到侧，青衣人咧嘴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风老鬼到了，有酒没有，我带来的……路上喝光了。”

    丈许外，个诡异的红色身影缓缓现形，模模糊糊出现了人影，有些恍惚，又有些感觉不切实，红色人影飘到青衣人面前，递过坛酒，默不作声的跪在地上。

    “嘿嘿，风老鬼，跪着做什么，这种死了的家伙值得跪么？”

    “他死了。”

    “是啊，他死了……”青衣人打开酒坛的手忽然停了下来，眼角颤，手中酒坛‘啪’的声落地，酒水融进了雪地，片刻后，才见他回过神来，摸头hā hā笑道：“真是的，死就死呗。”

    “若命魂不散，离火王或有返魂之术，但三魂七魄俱散，忘川河中找不到他，北冥生死路找不到他，中土大地亦找不到他……他不是常说，死后无论人鬼妖仙，统统会再入轮回转世，既便是死又有何惧，活着……终有天会死，死了，几十年后还会回来……可我不明白，为何他却回不来了？”风老鬼默默道，枯干还不成型的手攥起地上的雪花，放进了怀中，yī zhèn 寒风再次涌来，风老鬼的身影融入风中，再次消失在石碑前。

    荒凉的山坡上，再次浮现抹孤寂的景色。

    叹了口气，青衣人坐下去，盘起腿来，毫不在意的捡起地上酒坛的碎片，吞了口残酒，呵出口白气，道：“喂，老子来看你，你怎么也不吭声，别以为死了就很了不起，看！老子今天点酒也不留给你，我……你瞪我干什么，好吧好吧，给你点，就点。”端起地上块盛酒的碎片，青衣人稳稳拿住，手指微微倾斜下去，酒水洒在雪地里，很快融进雪里去，渐渐再也找不到踪影。

    青衣人瞪眼，扔掉手里的碎片，叫道：“你还瞪我！我不是给你酒了，你zhè gè 混蛋！混蛋！！你还瞪我作什么，我不欠你的，老子辈子都不欠你什么！”说着，他的语气却慢慢弱了下去，呼吸变得有气无力，脸色霎时片苍白，缕鲜血自嘴角溢出，嘴里的血却还是被他生生咽了下去。

    又是个无声无息出现在青衣人身旁的人，缓步走来，对墓碑轻轻鞠了躬，淡然道：“小雪儿不来了，我是代她来的。”眼光微微转到青衣人身上，嘴角浮现起淡淡笑意：“堂堂妖王，妖界大将楚云狂，居然也会受伤么？”

    “哼！”楚云狂冷哼声，傲然道：“天仙乙修子，我妖界的妖你也敢拜？不怕愧对你人界至尊的称谓么？”

    乙修子也不答话，只微微笑，再次隐入寒风中，同时，天际之间道异彩流光眨眼消失，正是乙修子御剑远去……

    “哼，尽是些藏头露尾的宵小之徒，真身都不敢现，不过……小雪儿这般好听的名字，我说，你又在哪里拈花惹草，好不够义气，老子陪你征战厮杀至今，也不见你分给老子个，”楚云狂吐了口气在手上，手指在平滑的青石碑上缓缓抹过去，粉末落尽，墓碑上留下几个狂傲至极的大字，字字尽显桀骜之色。但见楚云狂只手慢慢抚在墓碑上，星也似的眼瞳中，丝惘然悄悄浮起，他苦笑着，喃喃道：“想不到，制霸天下的妖……却只能在这鬼地方，在这人鬼妖仙寻不到的荒山立座衣冠冢，真是讽刺啊……hā hāhā hā！老子许你诺，终有日，老子会打翻天帝神殿，到那时候，老子要把那改成你的墓地，三万里山河殿，全然为你做坟墓！”

    铮铮！

    把青色龙纹的尖枪浮现在楚云狂手中，竖起尖枪，将其狠狠插在墓碑旁，仰头吼道：“老子追随了你辈子！这天地间，再无令我持枪之人，千万年，亿万年，别指望老子会再服与谁！”

    “千年后，我再杀上昆仑！”

    卷衣衫，青色的身影如同魂魄样寻觅无踪，楚云狂的声音还在这千里荒山中回荡，人却早已消失在这片苍茫大地之中，无处可寻，无处可觅。

    又是许久，仿佛这天始终不会黑下来般，天上的大雪还在呼呼飘落，鹅毛般的雪花落在青石碑上，偶有个人来过，在墓碑前轻轻叩首，再次lí qù ……不知久，也许是很久很久之后，终于在也没有个人来过，大雪落下来，盖住了所有的脚印。苍莽山乃开荒之地，亦是仙神妖魔禁忌之地，见消散，绝无人踪！

    直到这雪盖过了石碑，恍然间，天地间如同凝固了，万物悄然无声，忽听得声闷喝，千里大雪纷纷消失得无影无踪，落下来的雪花再次覆盖在泛黄的荒山上。这时候，个喘息的声音自石碑后面传出来，在那里，个衣衫褴褛的老头背倚石碑，头发蓬乱如同疯子般，干裂的嘴角动，黯然道：“徒儿啊，师父无能，只能把你留在这苍莽山了，你是我生的心血，即便败了，师父也以你为荣，呐，徒儿……这天地间有谁能代替你，昆仑的故事还在jì xù ，楚小子会回来的，我会带他去天妖宫，如若他是你看中的，那么我也愿意再相信次，至少，我已经没有别的路了。”

    “徒儿啊，千年后归来，师父为你带上最喜欢的琼花酒，记得……”

    寒风吹过，苍茫山中再也没有人，没有物，只有那枯干的石块，静静地等候下次来临，也许大雪吹落，又是次眨眼间的岁月。

    墓碑前，寒气冰封了四个引人瞩目的大字。

    “妖帝之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