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妖山河 作者:浥雨

    究竟下了久的雪，已经没有人记得了。

    而倘佯在天空的雪花，如同纷撒世间的追忆，轻轻飘落，坠了所有往事。

    冰谷深处，暗河。

    古老的河水遍遍淌过河床，冰冷刺骨的水已万年不冻，河水泛着深邃的蓝光，水下宛若深藏着千万年的玉石，这条暗河自北海而来，直流向遥远东方，不知终点究竟在哪里，也不知道路上是否会露出地面，只是河水流过，泛起泠泠的响声，恍如隔世。

    在河流的处，寒冰覆盖了黄土，极北的玄冰做了个天然的冰洞，洞口寒冰积了厚厚层，直到冰洞深处，才见到明灭的烛火。

    案台上燃的是根长明烛，以人鱼脂为原料，可燃万年。

    檀木的碑立于案台，历代的碑上刻着每任冰谷谷主的名字，十七任谷主，十七块碑。

    幽研轻轻放下了崭新的碑，燃香，插在了厚厚香灰的炉里，向着碑轻轻躬身，目光迎上了碑上的字。

    ——妖王寒千行

    冰谷的最后任主人，冰妖最后的妖王。

    幽研看着碑，那块碑仿佛是妖王在人世最后的印记，失了，世上亦不会有人知道他曾来过，她的嘴角泛起丝苦笑，不觉想起了寒千行的mó yàng ，想起了说过的每句话，而今那些话都熟悉着，仿佛是寒千行在耳边诉说着。

    “我曾以为战死沙场是最好的归宿，可有天我活着走出了败场，我才明白，原来最好的归宿，不过是死得其所……我将终有死，而那之前，你们谁都不可以死。”

    那时候他放声大笑，不可世的豪迈，却遮掩不住眼中的悲哀。

    而今碑前，幽研忽然就想，原来，你真的走了啊。

    你将终有死，而最好的归宿，不过是死得其所，死的悄无声息，连最后面也不肯相见。

    碑前的人轻轻叹了口气，叹息中有着不可言喻的忧愁，默然无声。

    古猿王在其身后，道：“走吧，万年寒冰的真气，呆的久了，你的旧病要复发了。”见幽研回过头，眼睛泛红，不由微微叹息，道：“你这又是何必，如我们活了这般长久的妖，生生死死，早就看得淡了，他不过是先去了步，下世或许做了仙神，你应当为他gāo xìng才是。”

    幽研道：“不要做仙神。”

    古猿王怔，笑道：“是了，做了仙神，万要来杀我们，可如何是好，不过以他的性子，怕是……”

    幽研dǎ duàn 了他的话，道：“怕是不愿再轮回了。”

    古猿王敛了笑意，目光黯淡。

    幽研收回目光，道：“那日带回来的女子，现今还在么？”

    古猿王不想她会提及，道：“在冰宫中，你要见她么？”

    幽研点点头：“带我去见她，我有些事情要问下。”

    匆匆看了眼，远去的人再也没有回头，又或许是dān xīn 回过了头，也不愿远走了。

    出了暗河，路上尽是往复的风景，碎石满地，苍青的树木数百年不改面目。冰谷中冷冷清清的，见不得几个童子，冰谷中积雪厚了，踩上去咯吱作响，古猿王带了路，不时已经到了冰宫。

    推开门，红衣的女子正坐于屋内，双手抵着下巴，目光迎上了幽研。

    房间内燃着淡淡的香，是上好的不须，初闻起来有浅浅的香味，其实乃是极浓的香，只是大半被铜炉吸走了。

    幽研的身子僵，面上却还有着淡淡的表情，道：“这几日处的还好么？”

    红袖道：“还好，只是冰谷的饭菜不合口味，住的倒也习惯。”

    幽研微微点头，道：“我来这里，是想问你件事情，不知你对此了解少，你若是不愿回答，倒也无妨……”

    “嗯？”

    红袖眉毛挑：“是什么事？”

    幽研笑笑，道：“你不问我，为什么来找你么？”望着对面的女子，幽研目光渐渐冰冷，厉声喝道：“冰宫有妖瘴，你是如何进来的！”

    红衣的女子嘴角泛起了淡淡笑容，笑意中隐隐藏了锋芒：“姑娘好眼力。”

    幽研冷冷扫了眼，喝道：“古猿王，擒下了他！”

    话音落下，柄匕首连根没入幽研腰部，仓促的来不及fǎn yīng ，身体已经传来剧烈的痛楚，古猿王另只手持了匕首，抵在了幽研喉咙处。

    “你！？”幽研惊愕的看向古猿王。

    泛起的蓝光渐渐明亮，古猿王的身形化去了，现出的是个女子的mó yàng ，身着绿衣，面孔冷淡，眼中看不出丝毫的感情，她在幽研身后跟了许久，却没有丝破绽，甚至连意思不对也未能察觉。

    竟然是假的！

    心中起了莫名的恐慌，幽研看着红衣的女子起身，脚下的白光缓缓亮起，化作了个男子的mó yàng ，身蓝白的道袍，这身打扮有些熟悉，只是幽研时却想不起来了，只记得是中土的方大派。

    男修道者走了过来，捏起幽研的下巴：“不知姑娘是怎么看穿我的？”

    “卑劣手段，也敢出来献丑！”

    男修道者讥讽的笑笑，伸手去揭幽研的面纱……

    绿衣女子眼中掠过丝不悦，匕首毫不留情的割断了血脉，刺穿了喉咙，未出手的气力凭空散掉了，绿衣女子松开了手，任凭幽研倒在地上，喉咙中鲜血喷涌而出，渐渐抽搐着不再动作。

    男修道者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讪讪笑，收回了手：“师妹好手段。”瞥了眼地上的尸体，道：“我还以为这冰谷中有什么本领高强的人物，想不到俱是些小角色，这等人物，怕是我自己也可以解决了。”

    绿衣女子眼睛眨也不眨：“找人。”说着，便向门外走去

    男修道者踢了脚地上的尸体，哼哼道：“倒是可惜了这副身材。”

    忽然察觉到了陌生的气息，男修道者抬头，有如狂风般，迎上了乌青色的眼瞳。

    那是极为恐怖的眼睛，刹那仿佛看穿了所有！男修道者瞳孔放大，心中突生了莫大的恐惧，身子不自禁的向后退去，手颤颤的指着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