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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男主死了之后 作者:赵十一月

    秦国先帝在位时就曾经说过:“王者以天下为家,何必物在陵中,乃为己有。”所以,他的寝陵依山而建,虽然并无许陪葬物品却端得恢弘壮丽。

    陵墓之外有华美宫室,风从上方过,可见那苍松翠柏,巨大的槐木与笔直的杨树如同护卫般竖立着。时人有诗说“灵寝盘空曲,熊罴守翠微。再窥松柏路,还见五云飞。”

    因为怕被那些大臣知道又要说嘴,他们这些人只是轻车简行,在陵墓那边摸摸,拜拜罢了。形式主义总是这样流于表面,易雪歌自认为是实用主义,自然是看不上这些——她自诩是真心爱慕萧沉曜,可是对着那冰冷的陵墓却是连眼泪也流不出来,心塞的很。

    她想,人死不过坡黄土,便是萧沉曜那样惊才绝艳、绝世无双的英雄人物,死了也就只能是死了,只留下那些虚伪华丽的悼文和冰冷的陵墓,在地下腐烂。天地何其旷阔,蝼蚁朝生夕死,可人与蝼蚁又有何异?

    总结下,好死不如赖活着,她还是继续努力活下去吧。

    萧沉渊装病的经验十分充足的。他趴在地上哭过通,泪水还没擦干净,人就已经直截了当的晕了过去,真真正正的雨打梨花、身娇弱。今天跟在萧沉渊身边的是个体型健壮的侍从,那侍从见状立刻十分熟练的、默不作声的上前把萧沉渊扶了起来。

    皇帝面上不免带出几分担忧:“快把锦亲王扶回去,叫太医。”说着便也要跟上去看看。

    易雪歌激灵,知道这会儿是自己表现的时候了。这么刻,简直是宇宙大神都垂青于她,光与电都照了过来,易雪歌顿觉身负重任,上前拉了拉皇帝:“不用担心的,他这身子总是免不了晕几回。”又忐忑的开口,“正好,我还有些话想要问陛下您呢。”

    皇帝被她这么拉说,倒也真的留了步,只是若有所思的看了眼易雪歌:“是为了二弟的事?”

    他那眼神太奇怪,易雪歌被看得呆了呆才反应过来——天啊地啊,他不会以为自己为了问点事就对萧沉渊同学“辣手摧花”吧?

    易雪歌并不知道萧沉渊要做什么事,也不知道他所谓的“拖拖”是要怎么做。她犹豫来,犹豫去,只能按照自己的心意真的拉着皇帝问起了萧沉曜的事情:“他临去前,有什么话留下吗?”

    皇帝微微怔了怔,随即叹了口气,仿佛是冬日里最冷最冷的雪,在雪松上簌簌落下,切肤的冰冷:“那毒药甚是凶猛,没来得及。”他叹了口气,目光里仿佛带着令人沉醉的春风,温煦而柔和,就像是关心妹妹的兄长,“雪歌,斯人已逝,我们活着的人都要学会珍惜眼前人。那样,地下的人才会觉得安心。”

    易雪歌被他那的话说得心下有些酸楚。就好像是有个小锤子,轻轻的在心上柔软的地方敲了下,并不是很疼,却又有些矫情的觉得自己受了伤,委屈难过的说不出话来。她轻轻点了点头,声音柔软如同弯下了的芦苇,言辞却锋利如同轻薄的刀片:“那云微姐姐呢?”

    她嫁过来的时候,杜云微已经嫁给萧沉曜了。杜云微乃是先帝千挑万选出来的太子妃,性格柔中带刚,仪容端美雍容,众人皆赞她有“母仪之风”。她这样的人做嫂子自然是派的温柔体贴,事事周道,易雪歌亦是因为自己的心思内疚于她,两人相交起来倒也有几分姐妹情谊,私下里是可以叫声“云微姐姐”。

    皇帝沉默片刻,叹了口气:“她,”他顿了顿,简单而直接的道,“她已有孕,乃是二弟唯的骨血,自然是不同的。”

    易雪歌并不再说话了——比起易雪歌想起什么就说什么,人家这么说也是给她留了面子。

    皇帝的意思很清楚:她和萧沉曜从未开始过,现在是死生两隔,自然应该彻底放下。最好再和萧沉渊生几个孩子(如果萧沉渊那病得要死要活的身体真的还有这功能的话),为两国和平作出伟大贡献,让准备对魏国用兵的秦国再无后顾之忧。

    易雪歌无话可说了,干脆就没话找话说:“陛下您定很难过吧,夕之间就失去了两个最亲近的亲人?”

    皇帝的眼神变了变,神色却依旧温和,轻轻叹气:“痛不如生,犹如天塌......”他侧头看着易雪歌,“只是,谁都能倒下,朕却是不能倒下。这家国天下,黎明百姓,总是要有人来担着。”

    易雪歌心里恶心的不行,偏偏还不得不应和:“陛下宅心仁厚,爱民如子,说的再对没有了。我那皇弟若有您半分的心思,我就再也不用担心了。”

    正在此时,本应躺在病床上的萧沉渊却不知怎的出现在了皇陵的墓室之中。他抚摸着那道已经闭合的石门,几乎有潸然泪下的冲动。

    “父皇......”他低低的唤了声,只觉得这次会面幻若隔世。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先帝在他身上下的苦心,真的是足以令那石头开花,傻人明理。

    他曾说:“自我秦国开国起。圣祖建国,圣宗兴国,朕庸人,不过是不负先祖期望,为我秦国大业承前启后而已。只望吾儿能承此基业,奋六世余烈,成就这统天下的千秋功业。”

    殷殷期盼,音容旧貌,犹在眼前。

    萧沉渊只觉得有根长针直接的戳入心口,痛不可当,血肉模糊,眼眸之内依旧是干涸的疼痛——萧家家教素来都是流血不流泪。

    跟在萧沉渊身边的侍从上前扶住他的身子,低声提醒道:“殿下,时间紧张。”

    萧沉渊摸出袖袋里那枚刚刻好的印章,按照石门侧的开关上,纹丝不差,石门果然开了。

    萧沉渊却不往前,反而后退了步,甩了下袖子,缓下声音:“你进去把名册和暗令拿出来吧。”他语声有些生涩却第次被注入了某种力度,暗藏刀锋,云片龙纹的袖子凌然不动,语气不容置疑,“我,现下没脸去见父皇。”

    等我报完仇雪完恨,拿回本该属于我的东西,承继我萧家的江山,光复先祖的余志,才能重新再来。才能来见慈父,恭恭敬敬的拜见他,说上句:“不负先父所望。”

    那侍从并不话,十分听话的进了墓室拿东西——这种时候能跟着萧沉渊的,自然是心腹中的心腹。

    他们拿件东西,来回,虽然速度极快不曾耽搁,但萧沉渊的身子到底不行,快步走上段路就要喘不上气,走走停停的。因此,他们刚刚赶回了休息的房间,侍从身上的戎装还未换去就听到房门外传来皇帝和太医说话的声音。

    “锦亲王如何了?”那语气微微带了点严厉,却是长兄的关切和焦急。说着说着,就要推开门。

    左右自然是拦不住的,太医也只是唯唯诺诺。

    易雪歌同学只能跟在后面弱弱的说句:“要不就让他自个躺会儿吧?病人静养着总是好些。”就像是挥手绢的小媳妇似的。

    结果皇帝心里头加怀疑易雪歌是见萧沉曜死了,干脆“破罐子破摔”准备害了萧沉渊回楚国做可以快活找男宠的寡妇。他心里担心,下子就把门推开了。

    结果门里头,那健壮的侍从仿佛刚刚从床上起来,只松垮垮的披了件外衣,脖颈处仿佛还有红印。

    这屋子里头的暧昧,几乎是下子就扑面而来。那些下人们是立刻就垂头做不知状。

    易雪歌下子红了脸,她伸手捂住眼睛,后知后觉的叫了声:“啊!”然后偷偷作弊似得移开几根手指,悄悄的去看萧沉渊。

    只见萧沉渊面红如牡丹(跑歩出来的),容色灼灼如同支艳色的朱羽,鲜艳的似见血封喉的剧毒般,几乎可以勾出心火来。

    皇帝也楞在那里,好会儿才厉声道:“荒唐!皇陵之中,怎能如此胡为?”

    “驾前失仪,是臣弟之过。”萧沉渊只得从床上下来跪下请罪。

    皇帝本着家丑不外扬的心思当下就把下人们全都赶走了,正要中气十足的骂几句,忽然看见萧沉渊袖子边上那被灰尘染上的灰色,狐疑道:“袖子怎么脏了。”眼神下子就变了。

    萧沉渊垂着头,面红耳赤,好似羞愧难当:“臣弟,适才在地上的时候,不小心......”

    皇帝想象了下那旖旎情景,心里头的火不知怎的被另种火气取代,火急火燎的,滚烫的很,时间竟然也说不出什么话,只得训斥道:“等回去了再教训你!”他缓了口气,还是温声道,“就算不顾你自己的身体,也该为王妃想想。别只凭自己心思胡作非为。”

    易雪歌已经彻底把手放下了,她犹犹豫豫的插了句话,声音弱弱的:“那个,陛下,我还在呢。”

    皇帝仿佛没听到似得点点头,干脆甩袖子离开了:“你们夫妻自己说会儿话吧。朕还有事要去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