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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男主死了之后 作者:赵十一月

    徐茂出宫之后便上了轿,按理说,似他这般品大臣、内阁首辅要乘轿子也该是八抬大轿。但是徐茂简朴惯了,向都是低调再低调,所以他乘的也是顶四抬轿子。

    管家侯在外面,低声问了句:“老爷可是要回去。”

    徐茂到底是上了年纪,跪了那么半天,身体早就吃不消了。他安坐在轿内,稍稍缓了口气,声音也淡了下去:“回去。”不轻不重,涵养非常。

    管家心知徐茂心情不好,不再嘴,急忙叫人抬轿。好在这时候人也不,路上走得倒也算是顺利。

    徐茂坐在轿子里,低声咳了下,轿中光线昏昏,只能看见他身上的大红蟒袍和发白的鬓发以及那在冷肃面庞下加深刻的的道道皱纹。那就如同是将军脸上的刀疤样值得纪念,如若功勋永垂不朽。

    “加商税?”徐茂自语般的笑了声,“真真是少年天子不知天高地厚,且看着吧,便是九五之尊也不能违逆大势,肆意妄为。”

    国势越强,商贾越,巨富亦是不胜数。可是,这士农工商,虽然说起来商排最后,但是要想做出名头必然是要和最上面的士勾结起来。别的不说,单拿西州做例子。西州矿产所以也豪富,这些巨富起家之后极是关照族中子弟的学业,等那些被资助的学子高中又会投桃报李,久而久之就有了西州党。便是世家那边,些根深叶茂的大世家往往就会抽出那么支去经商,除去吃穿住行、官场之上人情往来也是需要大量的金银。

    如今这事还只是内阁以及部阁大臣知道,等传出去了,定是要满堂哗然——加商税,割得可不止是商人的肉,也是那些大臣和世家的肉。皇帝就等着那些人当堂进谏吧,至于那些言辞犀利的言官,怕是都要把他和前朝末帝相提并论了。

    不过,徐茂自认为自己已然尽过为人臣子的本分,尽力劝过皇帝,自然不愿意再蹚浑水。他想了想,隔着轿帘和管家吩咐道:“迟些回去,你亲自去请郑太医来,给我开几服药。这些日子,我便闭门养病吧。”

    管家干脆的应了声“是”。虽然徐茂如今位高权重,养尊处优,但是到了他这般年纪,身上自然是少不了有些这样那样的毛病的。养病这个借口可算是放之四海而皆准。

    得了回应,徐茂缓缓瞌上眼,面色稍稍和缓如平常——他久经仕途,这么点小风浪并不放在眼里。至于在宫中那跪,到了他这般地步,早已是百忍成钢了。

    路过小巷,酒楼里面的饭菜香气和喧闹的人声在他鼻端和耳边掠而过,腹中饥渴忽而明显起来。那种的感觉,就像是少年成名时路过画舫,上面少女抛出的红帕在面庞擦过似的。

    徐茂把思绪从正事里面抽出来,忍不住心中苦笑了下——到底还是老了,不如年轻时候经饿。

    这个时候,正在书房和凤永州下棋的萧沉渊也忽然想起来晚膳这回事。他把手中握着颗白子——那是用玛瑙制成的,白色里有微微的点粉,握在手上的时候仿佛侍女红袖添香时落下的点倩影。

    他毫不顾惜的握着棋子敲了敲桌案,沉香木做成的桌案随着他的动作发出轻轻的、矜持的声响。倒是把对面苦思棋局的凤永州给惊了惊,还以为对方催他落子。结果,门外却有训练有素的侍从敲着门进来,容貌俊秀,举止优雅,躬身有礼问道:“殿下,有何吩咐?”

    萧沉渊沉吟片刻,便直截了当的问道:“王妃用过晚膳了吗?”

    侍从微微诧异,还是应道:“还未。王妃还在房中休息。不过刚刚用过桂花糕和燕窝,所以......”

    萧沉渊摇摇头,接下去道:“既然已经到时候了,去给她上晚膳吧。准备点她喜欢的。”

    “是。”侍从轻轻点头,声音干脆的应了声。他对萧沉渊的服从性就好比是神庙的神官对神的,半点都不打折扣,言听计从,毫无疑问。

    萧沉渊似乎犹豫了下,手心的棋子被他下意识的、轻轻的摩擦了下,却还是漫不经心的接了句:“若是王妃问起我是否用过晚膳,你就说我今日没什么胃口,还未用。”

    侍从似乎怔了怔,但还是字不差的应道:“是。”既然萧沉渊这么说,那么无论易雪歌无论是否开口询问他都要把话传过去。

    他停在原地等了会儿,见萧沉渊似乎并无其他吩咐,这才躬身行了礼,恭恭敬敬的推出去。

    凤永州直憋笑憋到那侍从出门,这才忍不住用手拍着桌案笑道:“殿下这苦肉计用得倒是顺手......”他笑得兴起,连手上黑色翡翠的棋子都顾不上,双眼睛亮的出奇,依稀是日光下的湖面。

    他还真没见过如萧沉渊把谈情说爱弄得宛若行军作战般的人。刚刚先发制人,打击对付对方的心理,现在又开始用示弱于人来博取同情。

    萧沉渊倒是面色不变,他重新敲了敲桌案,淡淡提醒道:“该你落子了。”

    凤永州的笑容僵了下——他都已经连输七盘了好吗?他平生最讨厌的就是输,就算对方是萧沉渊,也不能冲淡这种情绪。萧沉渊自己情场不得意,这是要祸及他人吗?

    成功让凤永州尝到苦头,欣赏了下对方的苦脸,萧沉渊这才心满意足的转开话题:“其实,加税的事情倒不是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反倒是我那几个皇叔和两位皇弟。想想的话,倒是叫人有些头疼。”换句话说,姓萧的都不是什么简单人物。

    “燕皇叔和成皇叔都是外粗内细的人,但他们却也不是那种野心勃勃之辈。”萧沉渊似乎细细的回忆了下,然后简单而直接的对这两位皇叔下了定论,“他们身上流着萧家的血,只愿意臣服于最强者,对于他们来说,皇帝绝非最强者。”

    萧氏的皇室就好像是群荒野里的狼群,他们渴望可以得到、使得他们热血沸腾的鲜血和领土,为此他们选出其中最强壮、智慧的狼作为带领他们得到这切的头狼,并且为之献出有限的忠诚。若是头狼稍有弱势,他们就会蠢蠢欲动,想要取而代之。

    权利的游戏,有时候就是这样的残酷。萧沉渊本以为自己会有不同——他有个将他视同性命的父亲,对他予取予求。所以他相信血脉至亲,以为人间自有真情。

    可是,这世上的人在权势面前都是欲壑难填,永不知足。权势之下,血流成河、白骨成堆也在所不惜,点点来源于相同血脉的亲情何足道哉?

    只是,这到底关乎萧家人自家的事,凤永州收了笑脸却不说话。

    萧沉渊却接着说道:“韩皇叔和洛皇叔亦是有自知之明,只有郑皇叔......”他垂下眼,眼睫静静的垂下来,十分静美,如同幅画,他轻轻顿住口不再说下去,语义却是不言自明。

    萧家那些事轮不到凤永州插嘴,他静默片刻,出声问道:“四皇子和五皇子那边您打算如何?”萧沉渊不可能无缘无故和他说起这些。

    自从几位王爷入京,原本乖乖装疯的四皇子和五皇子也渐渐有了想法。毕竟他们身上背着的黑锅除了几位皇室长辈之外也没什么人能帮着洗白。时间不等人,他们肯定是想要和几位王爷搭上话。

    萧沉渊似乎早有决定,他笑了笑,从容不迫的说道:“不管怎么说也是我的皇弟,”他顿了顿,懒懒的丢掉手上的棋子,望向窗外,“自然是帮他们把。”

    窗外的树木的叶子早已掉的差不了,光秃秃的枝干对着苍白的天空,犹如失去切的人向天祈祷。从那个看去,夕阳已经只剩下点影子,冷冷的没有点温度的拒绝。这样的景色总是会叫人心里感伤,好在,地面上那些落叶都已经被人扫干净了,不远处的池塘也干净的很——冬天的水永远都是这样又清又冷,让人想起冰原和雪水。想必,这又是个很冷的冬天。

    凤永州不说话,静候着萧沉渊把话说完。

    萧沉渊抬眼看了看对面那人的神色,似乎轻轻的笑了下:“再说,我也很好奇那夜的事情他们知道少、是否有所参与。”其实说到底,萧沉渊也并没有如何的相信自己那两个皇弟,或者说他已经失去信任他人的能力了。他想了想后便到,“就算与他们什么也不知道,要洗罪还是要彻查那夜的事。让他们去探路,让我那几位皇叔对皇帝几份猜忌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