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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浮尘人世(三)

      江山谁主 作者:寂月皎皎

    看来宋与泓并不是杞人忧天,施铭远的确处心积虑算计着,不想他顺利继位。

    闻博所说的金人有心和议的消息不假,赵访、董谊等将领虽重兵陈于边境,却已开始派出使者来往于魏营和杭都。

    于是兵戈暂止,韩天遥借机要求养伤回京,同时追查刺客之事妲。

    据说,忠勇军的支劲旅秘密随其回京,为的是沿途保护窀。

    计算时间,韩天遥应该早些日子便已回到杭都,只是始终不曾露面。凤卫所探得的消息,竟说应该还在回京的路上。

    但宫里居然安静得出奇。

    楚帝病得极重,太医见十执剑回宫,也不敢隐瞒,直言皇上已病入膏肓,无药可医,这二日不过以参汤吊着命而已。

    十默然上前察看时,却见楚帝脸上的肉已瘦得干了,原本清隽的面容泛着黑黄的死气。

    想月前离开之际,他尚能拄着杖出来看梨花,转眼梨花谢了,他这生的路,也快走到了尽头。

    十在床边坐了半晌,别过脸霎去眼底泪光,正待离开时,楚帝忽然动了动,唤道:“良缕……”

    十早知良缕正是她姑姑柳皇后的闺名,俯身微笑道:“父皇,我不是柳皇后,我是颜儿。”

    “良缕……”楚帝却已睁开眼,不胜苦恼地瞧着她,“你又避着我……颜儿自小习武,何曾像你般瘦弱?瞧着比以前瘦了几分,早知如此,咱们当日径去领养了询儿,也免得你受这许苦楚。”

    当年柳良缕与楚帝情投意合,只是身为皇后,诞育皇嗣才是头等大事。偏她体弱病,怀胎艰难,所育皇儿再早夭,悲伤之中身体愈加不好,故而早早逝去。

    如今十毒伤未愈,病瘦之中大约与柳皇后有几分相像,竟被楚帝当作了年轻时的柳皇后。

    只闻楚帝叹道:“你总说宫里不如你家自在,连宫里的梨花也不如韩府的梨花白。可你知道吗?恭儿夭折的那年,韩府的梨树便枯了……朕怕你回府看到伤怀,悄悄令人觅了株相像的梨树移植过去。”

    “可惜那梨树……三年都没开花,朕也就整整三年没敢让你在梨花开的时候回家省亲……良缕,深宫寂寞,可朕会陪你……良缕,今年宫里的梨花开得很好,朕陪你去赏花……”

    幸福的梦,都盼着没有终点。

    可惜只要活着,终有梦破的那刻。

    那刻,梦里的那人和梦里的欢笑早已不知遗落何处。

    半点不由人,片刻抓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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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问得云皇后去向,路寻过去时,正见云皇后独坐宫中小南湖畔的水榭边出神。

    池馆如画,青荷田田,碧水间有只离群的野鸭正凄凄惶惶地向前游着,小小身影破开道深深水痕,向两边荡出片片涟漪。

    云皇后的头发被湖风吹得散开,斑斑白发愈加触目惊心,映着碧水清荷的眼底迷离如揉了池散碎的梦境。

    曾经千娇百媚,奈何红颜白发。

    再怎样的富贵权势,无上尊荣,终也逃不过生老病死的轮回之路。

    “你来啦……”

    云皇后并没有回头,却怅然地唤着,显然知道十回来了。

    “母后,这边风大,不宜久坐。”

    十扶向云皇后的肩,只觉这个月不仅她经历了场至今不曾步出的生死劫数,就连她至尊至贵的养父母都已被命运卷入难测的转角处,前路艰涩。

    云皇后这才抬眼看向十,留心到她的神色,怔了怔方问道:“这路很辛苦?瘦成这样。听闻韩天遥回京,我原就想着你也该回宫了!”

    十坐到她身侧,低声道:“颜儿不肖,让母后担忧了!”

    云皇后神思不属,竟没有细问她北境之事,恍惚片刻便说道:“你见过皇上了吧?精神越发不济了……”

    十沉默片刻,说道:“生死由命,富贵在天,如今且尽人事吧!母后也需少些思虑,保重自己才好。”

    云皇后道:“我活了这世,就不晓得什么是少些思虑。我不是柳良缕那样的大家闺秀,从娘家到夫家,都被视同拱璧,捧在手心里还怕她会磕着碰着……到她死去少年,也被人牢牢记在心头,至死不忘。虽算不得长寿,但也不枉来这世上走遭了!”

    想来楚帝近来昏愦之际,必定常像刚才那样念起柳皇后,云皇后才会如此灰心沮丧。

    她叹道:“皇上常夸我才,又嫌我霸道狠决,说我事事不肯容人,赞他的良缕从来不争,是温良贤淑的典范。可他就不曾想过,柳良缕不争,是因为她根本不需要争。她有强大的母族,有厉害的哥哥,又有爱她入骨的夫婿,入宫就是三千宠爱于身的正宫皇后,还需争什么?而我呢?我什么都没有。”

    十低声道:“母后,父皇只是病得重了,才会念起年轻时的人和事,绝非有心疏远母后。”

    云皇后却似不曾听到十的劝慰,顾自垂头陷入往事,“我从小就不晓得父亲是谁,也不晓得自己的姓氏,跟着母亲在杂耍班子里表演长大,十六岁时认识了郦清江。他那样好的家世,却跟我说想娶我……他父母听说,便将他送到外地求学,还给我母亲笔钱,让母亲带我离他远些。”

    她的叹息如水纹般荡漾着,“母亲说,我出身卑微,还是认命吧!认命,什么是认命?就是嫁给那些跑江湖的汉子,再生出玩杂耍的孩子,生生世世被人瞧不上吗?几个月后,我跟着母亲的杂耍班子入宫表演,千方百计讨得太后欢心,就被留在宫里,成了名宫女。如果能在太后跟前得脸,总比得过寻常人家的女孩儿了吧?总配得过郦家公子了吧?”

    十再没想云皇后所叙竟是少年时和师父的情.事,瞅着她时说再不出话。

    云皇后继续道:“我传话给母亲,让郦清江回来定告诉我,我好求太后为我赐婚。可我等了年又年,眼看着新帝登基,柳良缕册皇后,几乎被宠上天去,柳家随之水涨船高,柳相权势熏天,国事政事尽出于柳相宅第……你道如今施相权大势大,你可知当年你那父亲才是真正的手遮天?皇上连宫中事务都听他摆布,恨不得把大楚的天下都送到柳相手上。可这些热闹都是别人的,我看别人的热闹看了十二年,从十六岁等到二十八岁,直到有天从镜子里看到根白发,我……再也等不下去了!”

    十听说过云皇后的事。

    楚帝虽宠柳后,但柳后时常病着,宫中遂也纳有妃嫔。

    某日楚帝午后去给太后请安,恰逢太后午睡,被太后心腹侍女桂儿引到偏殿喝茶,这喝便将大他七岁的桂儿喝成了他的女人。

    桂儿跟在太后身边,闲来读书识字,且心思玲珑,行.事果决,跟温柔清雅的柳良缕正走了两个极端。

    楚帝性情优柔,柳良缕则事事等他拿主意,楚帝彷徨之际,往往和桂儿商议,故而桂儿越发得宠。只是她出身寒微,想要册封份位高的妃嫔相当困难。

    这时,祖父在徽景之变中为国殉难的大臣、武德郎云慈山忽然宣称他家当年走失了幼妹,其年貌正与桂儿相若,连胎记体痣都符合,立时认作了嫡亲的兄妹。

    真假虚实原没那么重要,重要的是桂儿姓了云,有了家世门第,且是忠臣之后,很快被封了妃;云家有了云桂儿扶持,也是路高歌,等云慈山病逝时已经封了王,其子云谷石也被封作了信安郡王。

    想必当年柳相也看出这云妃不简单,才不愿楚帝册她为后。

    可惜柳良缕病逝后,终日在旁陪伴安慰的云桂儿成了楚帝的主心骨,最终楚帝还是立她为后。

    而手段强硬的柳相则因此事成了云皇后的眼中钉,加之政见不合,终落得那样惨淡的收场。

    但云皇后显然也不快活。

    她低低道:“郦清江找到我时,我已经是皇上的妃子了……当年母亲以为我辈子都只能是个宫女,卷着郦家给的钱跑了,他回来后找我好年都找不到……直到我回云府看望病重的大哥,才在无意间再次和他相见。他没有娶亲,他居然直没有娶亲……可我已经回不了头了!皇上已是我的夫婿,是我的天……我只能这么着走下去,走下去。我盼着清江娶个好人家的女儿,快快活活过世;我也盼着皇上有日能向对良缕样对我。可惜,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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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交待了下师父和云皇后的往事。嗯,师父交给云皇后的女婴,皇后肯如此另眼相待,也就是这原因了!明天阿昀会带名小美人跟大家相见,不见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