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1.念,花明如绣(一)
江山谁主 作者:寂月皎皎
“可宋昀已经继位且诏告天下!纵然泓才是先帝指定的储君,也已无法改变这事实!纵然有人愿意帮泓夺回皇位,我也不会同意!靺鞨人被胡人所逼,已经穷困潦倒,仗着兵马强壮正虎视眈眈想着从大楚找补……内乱起,正给外敌可趁之机!”
十叹息,“而且支持济王的为文臣,并不掌握兵权,旦内乱,济王必败!我不想看到同室操戈,不想看到他身首异处!若济王败亡,所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济王妃又能有什么好结果?燔”
路过打了个寒噤,立时道:“我追随他们去湖州!若有所动静,立刻通知郡主!”
十笑了笑,“好。还有……”
路过已举步欲行,闻言顿下.身。
十道:“你需记得……她是济王妃!窠”
“妃”字咬得很重。
济王妃,已为人妻,且身份尊贵。
哪怕不被宋与泓真心相待,哪怕已随宋与泓出居湖州,都不该是别的男子可以肖想的。
路过面龙蓦地通红,眸光却黯淡下去,低低答道:“嗯,我知道,——直知道。”
他匆匆而去,步履明显有些散乱。
“情自古空余恨,何处得觅有情天?到底,都在追逐些什么呢?”
十摇头啧啧,不知在笑人,还是笑己,手已忍不住又摸向腰间,才记起酒已饮完,连酒壶都已扔了。
待回城后,需得痛饮番。
芳菲易老,故人难聚。
或许只有美酒浇得灭这愁肠离恨。
可惜再割不断那漫无边际的情天恨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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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醉了整整两天。
宋与泓已经离开,宋昀和谢璃华刚刚大婚,便是为了讨个吉兆,施铭远也不至于在近日另生事端,琼华园又有齐小观照应,十便喝得很任性,醉得很任性。
直到这日深夜,十才扶着昏沉的头坐起,唤人倒水来喝。
剧儿忙去倒水时,齐小观已闻讯进来,看十醒了,伸手在她额上拍了几记,说道:“师姐,你喝够了没?”
十气喝了两盏茶水,才摸着被拍疼的额,懒懒睨向齐小观,“对我动手,你反了天了?”
齐小观叹道:“你才反了天了!皇上过来看你两次了!你不理不说,今天还吐了他身!”
“阿昀来过?”
十怔了怔,慢慢记起零碎的片断,“我不是在山顶凉亭喝酒吗?”
齐小观道:“是啊,昨晚皇上来时,我刚让人把你扶下来,可天没亮你又跑上去喝酒了。傍晚皇上又过来,你冲着他喊询哥哥,然后吐了他满身……他脱掉脏了的外袍就把你抱下来了!”
“抱我?”十揉着太阳穴,“看不出,他的力气还不小。”
齐小观叹道:“是你太瘦了……虽然个儿还算高,剩了皮包骨,也没什么分量。”
十咕哝道:“他刚刚成亲,不去陪他的皇后,跑这里来做什么?”
齐小观道:“自然是记挂你。”
十道:“免了!不小心,成了尹如薇的靶子,聂听岚的靶子,可不想再成为谢皇后的靶子!”
“……”齐小观好会儿才能道,“听闻谢皇后颇是大度,想来不致做出小人之举。”
十道:“女人不吃醋,要么是不爱这男人,要么是另有所图。”
齐小观道:“也是。当年宁献太子不过和几个歌姬在处,你也能疯了!”
十也不否认,只懒懒靠在枕上,说道:“可惜我再疯他也不会回来了!”
齐小观看着师姐萎蘼模样,声音低了些,“我瞧着皇上待你的确真心,守在你跟前默默瞧着你的模样,与当年的宁献太子般无二。便是谢皇后另有所图,咱们也不用怕。算来……未必不是好归宿。”
十微阖着眼,“我初见他时,也觉得很像,很像……可惜见得了,便觉宋昀就是宋昀,绝对不会是宋与询……”
齐小观轻晒,“
师姐,我亲耳听见你醉醺醺地拉着他唤询哥哥……”
十道:“那是因为我真的梦到询哥哥了……算来真不公平,他居然还是原来的模样,那么年轻,笑容干净好看,可我呢……沧桑成老太婆了!”
她坐起身来,唤道:“剧儿,再拿酒来!老太婆想去见年轻俊美的宁献太子……”
剧儿应了,只得去搬酒时,齐小观侧头道:“不许搬!”
十眯了眯眼,“信不信我不把小珑儿嫁你?”
齐小观道:“不信。她又不是花花,不听你的就没鱼吃。即便是花花,遇上喜欢的样甩了你私奔!”
“……”
十确信齐小观终于从断臂的惨痛里走出来了,说起这样的情话脸不红气不喘,大有韩天遥当日的风范。
韩天遥……
她蓦地头疼,连心口都被扯着般疼着,冷下脸向剧儿道:“去拿酒!”
剧儿哪有那个胆违拗她,连忙应了,先将壶酒送来时,齐小观劈面夺过,声音也冷了下来,“师姐,便是你喝再酒,明天还是得入宫,册妃还是势在必行!莫不是你想喝得醉醺醺被抬入宫去?”
“明天入宫?有事?”
“明天是你生辰,太后在仁明殿设了家宴,让你去过去起用午膳,必定打算定下你终身之事。郭原昨天就过来通知过了,皇上不顾新婚两次过来,必定也是想探探你的想法……当然现在不用探了,这时候你也没法出去拉个男人便说是你夫婿了……”
夜来的风吹到尚有汗意的身子,十打了个寒噤,“明天我生辰?今天不是十六么?”
齐小观瞅着她,时无语。
剧儿终于也看不过去了,怯怯道:“郡主,你醉了两天,皇上也看了你两次……今天是十七了……不对,再隔半个时辰便是子时,六月十八了!”
齐小观叹道:“小珑儿晚上又咳得厉害了,师姐你也别添乱了,吃些茶点便睡去吧!或者……可以细想想,明天怎么和太后说,将册妃之事拖延阵。”
“六月十八,还有半个时辰……”
十恍若没听到齐小观的话,只是看向窗外。
狸花猫正竖着竹节般的尾巴从窗棂边走过,棕黄的皮毛被月光镀了层薄薄的银边,原本傲气凌人的姿态,便莫名地出几分清冷。
十眼眶热,却“呵”地笑出声来,“小观,其实……花花比我们活得容易呢!只要它放弃吃鱼,想和谁私奔,便能和谁私奔去。”
齐小观怔了怔。
剧儿已不由张大嘴巴,“郡主想和谁私奔?”
话出口,她才觉这话太僭越了,忙掩住嘴。
“我倒想私奔,可惜没有可以私奔的人……”十浑不在意,顾自披衣下.床,“去打水来,我要洗漱衣,预备出门。”
剧儿骇,“这时候去哪里?”
十走到铜镜看,拍了拍自己脸上的伤疤,懒洋洋道:“约了个人,十七晚上见。这会儿……应该走了吧?不妨,我个人走走,散散酒气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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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雁湖。
瑶空万里,月洒银波。江明月碧琉璃,风光如画。
十走到往年的那丛芙蓉边,笑着向它们问好,“又快到你们的花开时节了……谢了还能重来,可晓得你们很幸福?”
有的人逝去,再不能生还;有的人离开,再不能回来。若能再来次,不知会少错过少,收获少。
最可惜,年年岁岁,花月相似人不同。人老月未老,鬓衰花颜在。
十摇头轻叹,不疾不缓走向那边眺台。
月色极好,她已看到了那边的画舫。
檐角的灯笼尚亮着,映住灯笼上对凤凰,仰首振翅,似欲飞去,——终飞不开那方寸之地。
又或者,只是留恋那里明亮热烈的烛光,不愿奔往那广袤却清冷的月色。
画舫内漆黑片,并无烛光,看不到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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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来此时已过子正,算是六月十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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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信就失信,也没什么了不得。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