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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四节 怪诞想法

      曲尽星河 作者:鼎鼎当当

    赵意如几乎每句开头都带有个“准许”,声音铿锵有力,而每条每句,又大大出人意料。

    “准许东夏将转移自己的府库、图籍、官坊……”

    “准许我东夏人不愿留在北平原者,迁回东夏……”

    “准许我东夏人愿意留在北平原的侨居贵国,开设我东夏使馆,设官以协助贵国管理侨民……”

    “准许我东夏人保有自己在北平原所有私产……”

    “准许我东夏留于贵国之民在想回东夏的时候,迁回东夏……”

    “准许我东夏侨居留于贵国之民保有自己的风俗,集会,不以风俗不同,行为不同贵国之民获罪……”

    “准许我东夏侨民经商出仕与贵国之民无二……”

    “准许我东夏将部分黄埔学府及学子迁至渔阳,原有学府可作别院,贵国可以参与授学,但祭酒必须由我东夏之人担任,学府不得以异己之名干涉,以期保有百花争鸣之局面……”

    “准许每年答应定数量,家乡在贵国的东夏人通过提交申请,归乡探视……”

    ……

    口个准许,好不容易才完。

    在场的官员,没有个往这些“准许”上头想过,时鸦雀无声。赵意如终于不再说“准许”了,却是又说:“这些都是基本的民生保障。和则为bǎi xìng 和,贵国必须做到善待吾民。待我将议和条件照会之后,对些条款详加解释,并解答贵国yí wèn 。此外,我东夏还有些国家之间的要求:北平原要开放为榷场,此外沿边开放榷场不得少于十个,榷场不得以军资之名,禁止盐铁粮食布匹茶叶等物资进行贸易,详细开放的榷场地和不得禁止之物资,国书上有附录列出……”

    “每年补偿我东夏粮食二十万石,茶叶万石,棉布二十万匹……”

    终于有原则上的问题了。

    有人大吼声:“这岂不是岁币?”

    赵意如冷笑说:“你们愿意这样理解也无妨,shí jì 上我们索要补偿的理由是,北平原由我东夏开垦公田数十万亩,房屋无算,而这些,当初租借贵地时有吗?我们兴修的水利,是谁在用?我们聚拢的商业贸易,是谁最后收税?看看我们北平原每年的税收,你们就知道这是九牛毛了。”

    他jì xù 往下宣读下去。

    “我东夏要对叛乱之人予以惩戒,将有个名单予以贵国,将名单上的叛贼交换我东夏处置,当然……不少人原本是你们安插的人,两国交兵,各为其主,但个别人,却是不忠不义之徒,应交还予以惩戒,以告慰两国将士。”

    最后,他说:“按照我们东夏的标准,抚恤这战战死的将士和bǎi xìng ……”

    他读完了。

    接下来jiù shì 对个别条款的解释。

    陶坎平静地问他:“北平原是我们流血牺牲打下来的,而现在还在我们手里,自然是我们说了算,要是民你们迁走的迁走,留下来的还是你们的,又狮子大开口,索要补偿、抚恤,北平原还有什么?”

    赵意如针锋相对:“我们租借的时候,北平原有什么?只有荒地,而直以来,我东夏从未明言东夏是我们的,反倒是贵国皇帝当成是夫人的封地,给了我们,而你们强夺北平原的借口也不过是收回封地,怎么能说这些条件都不合理呢?如果说是因为北平原在你们手里,你们认为理所当然jù jué ,那就无须议和,我们还可以夺回来,要战就打下去试试。我们东夏虽然国小,却从来也没有软弱可欺过。”

    杨雪笙沉吟道:“zhè gè 侨居?是何说呀。如此怪诞之想法,前所未有,还请阁下详细讲解番。”

    赵意如笑道:“侨居怎么能说前所未有呢?我听说倭人有派来的遣定使,使团来到中原之后久居生活,学习中原的文化,工技,开铺经商,并购置房屋,土地,与中原人通婚,他们是贵国人吗?不是的。他们在哪生活?贵国。不但他们,西域来的商人,外国流亡来的贵族,这是不是都是先例呀。”

    杨雪笙抚须眯眼,想了半天说:“他们?和贵国不大样吧。”

    赵意如回答:“除了人数或或少,并没有什么不样的地方。”

    他手朝陶坎扬,说:“而且刚才陶将军说了,北平原在你们手里,而原本是你们的,这话不假,但要是我们东夏将人迁走,农田和房屋尽数毁坏,又还回块荒地,贵国又有何利益可图呀?”

    他说:“我东夏有此条件,是kǎo lǜ 并照顾那些安土重迁的bǎi xìng 们,让他们按照自己的意愿生活,让自觉认为是我们东夏人的bǎi xìng 保有我东夏的身份,也不去强迫那些不愿意的,或者认为自己已经是贵国bǎi xìng 的人……至于bǎi xìng 的私产则不可侵犯,哪怕他们愿意北迁,贵国也应予以保证,bǎi xìng 和bǎi xìng 之间也可以订立契约,相托付。”

    终于有人喊道:“这不安全。这些人可以留在国内,但不能全部留在北平原,要是忽然天他们起事造反呢,把东夏军队接应进来呢?”

    赵意如轻声说:“我王已经替bǎi xìng 们kǎo lǜ 好了。如果你们不放心,可以迁徙他们,但是——必须是他们自愿的,你们来提供搬迁的费用,而田产、房屋,这些挪动不了的bsp;yè ,可在我使官的见证下,以不低于本身价值的田产、房屋进行置换,这点,我们的使官甚至可以协助你们说服他们。”

    陈天有的好理解,有的也是头雾水,正在寻思,听到身边似乎有人小声叹息道:“这是真正在为bǎi xìng kǎo lǜ 呀。”

    他扭头寻找声音,却不知道是哪发出来的,怀疑落到不远处的冯山虢身上,冯山虢却肯定是没有说话。

    个声音在陈天脑海里回荡:“和谈不应该是条件开得高高的呀,怎么看都还是东夏吃亏,他会不会做生意呀。”

    杨雪笙深深吸了口气。

    如果是这样的条件,比皇帝的底线高太了,bǎi xìng 私产不动,也不能算他东夏的,交税交给了靖康。

    至于军民bǎi xìng 的去留,也不是大的问题,在国为国之民,慢慢也就淡了。

    按照zhè gè 条件议和丝毫没有问题。但他没有立刻做决定,慎重地告诉说:“你huí qù 与你们大王讲,条件基本上没问题,但是秦应亲王还没有到来,容我派人去半路说声,然后就定下来。”

    赵意如说:“不。天亮之后国书递到,立刻签字画押。大将张铁头的死让我王感到无比的伤心,他担心你们的效率低下,拖再拖,战乱中的bǎi xìng 拖得起吗?将来议和了,我们东夏人没了,还与尔等和?”

    冯山虢悠悠叹了口气,这声叹气,在雅雀无声的厅堂中清晰可闻,而且格外悠长。

    拖再拖,战乱中的bǎi xìng 拖得起吗?

    这是什么样的君王呀。

    就算是他急于议和,他也不该直说,难道他不懂,不能流露殷切之念?不。他懂。他jiù shì 这样的,他jiù shì 怕拖延,bǎi xìng 们遭罪。

    赵意如也不告辞,转身要走。

    突然,杨雪笙个激灵,了起来问:“你们没诚意。你回来。你告诉我,既然已经决定议和,为何请高显兵,并割让那么城池?”

    赵意如背对着他,仰天大笑道:“小人之心呀。谁告诉你是割让城池?我们大王用湟西数城置换了高显北黑水以北的土地,供高显huī fù 昔日渤海国,高显人出兵义助而已。”他迈步而行,大声说道:“我们大王为雍人征大漠,背后却被你们给戳了记,害怕你们再来记,找个拉架的隔在中间而已。”

    他回了下头,笑得轻蔑:“旦征服大漠,对雍人而言,这该是大的丰功伟业?中武帝能比吗?”

    陈天又听到有人小声说:“狂妄。”

    这次他找到声音的出处了,几个老官员凑在起哼哼。

    赵意如在士兵的护送下走了。

    满厅的议论突然爆发了,有人大声喊道:“大人。大人。东夏这是条件吗?这样就答应议和了?说明他们被打怕了呀。”冯山虢像是憋不住了,突然抬头,仰天yī zhèn 大笑,被熊熙来重新套上的官帽没系好,从头上歪倒,砰地掉地上了。他笑道:“可笑。真是可笑。”

    众人都怒目视他。

    冯山虢却依然自得,若无其事去拣官帽。

    熊熙来代为解释说:“东夏没有放弃北征,如果他们把军队开回来呢?不要说很我们没有计算在内的力量呢。”

    这力量在哪?

    备州的官员们出于眼界,还真不清楚。

    杨雪笙却是疲惫的,他把手按到脑门上。而今高显能出兵,那可jiù shì 从高显到陈州,毕竟陈州的三方协议,东夏是他们担保呀。耐心下来听众人议论会儿,毫无营养,他终于伸手要求:“散了吧。散了吧。狄阿鸟何许人,他要议和,就只能让你答应,很都是他为你kǎo lǜ 好的……”

    官员这就陆续散场,陈天本来代替母亲来的,要说些有利于议和的事,结果和都真的开始议了,陶坎也没有留他,他就和众人起往外走,到了外头,发现冯山虢不停看他,却是并无好感,因为大庭广众之下狂放不羁,那是死人之相,就随口道:“先生不是有话要给我讲吧。我可不认识你。”

    冯山虢像是应付,用力勾出来丝笑容道:“我也不认识你。不过是看你长得好,这天庭地格挺不错,和东夏王有着几分相似。”

    陈天大惊失色。

    直以来,没人说他长得像呀。

    冯山虢喃喃地说:“我是有点眼花而已。心中恍惚。”

    他摆了摆手,示意陈天快走,自己则低着头,边走边念叨:“明天就回故乡。明天就回。不能呆啦。”

    陈天这才松了口气。

    反倒是冯山虢走前头了,边走着,那雪便下了,在天上荡来荡去。

    陈天在背后看着他,心说:“我还以为他会给我说啥。看来他根本不知道呀。”

    这时,杨雪笙身边的人追来个,超过他,跑向冯山虢。

    陈天往前走,听到那人说:“冯大人。朝廷体恤您的功劳,安置您在备州为官,毕竟这里的东夏人,您又了解他们。听说你心要回家是吗?不用回啦。朝廷已经把他们遣送了过来,在半路呢。”

    冯山虢猛地揪住那人,喊道:“为什么不能让辞官?把他们接来我也辞,我也要辞……我带着他们回家。”

    陈天走过去。

    那些背叛东夏的人,他心里还是排斥的,谁又知道,他将来不会去东夏获得自己的前程富贵呢?

    他在想:这官害怕东夏列出来的叛贼有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