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大师兄也是一种修行 作者:纳西瑟斯的草

    “唔……”

    温热的喘气拂在面上，几乎与自己的呼吸交织为体,视线里摇曳的青丝,不知是自己的，还是他的，轻轻晃动着,簌簌交缠着,如同此刻的他们。

    沈百翎怔怔抬眼,望着近在咫尺的那张面孔，感受着唇上柔软又温凉的碰触,紧紧拥着的自己的那人,分明是冷漠而坚毅的,但此刻印在唇上的那个吻，却是如斯狂热,仿佛下瞬便要让人窒息。

    熟悉的冷冽气息仿佛不只是涌入鼻间，还充斥了整个灵魂，清如远山，冷如冰雪，往昔和如今，回忆和现实，在脑海中来回闪现，他仿佛什么也记不得，什么也想不起，脑中片迷乱，眼前是片模糊，唯有那丝淡而弥久的气息，萦绕在阵紧促过阵的喘息声中和紧贴在起的两具身体周围。

    想要，些……再感受、再碰触……

    陡然自脑海深处浮现的这个念头，让沈百翎身子不由得轻轻颤。然而还不等他那点仅剩的理智回过神来，来自唇上的吸吮又让他瞬时沉入到深、深的迷雾中。

    不知过了有久，久到双肩上有力的紧握变作密不可分的拥抱，唇上的那抹温凉由肆意的狂热转为缠绵的温柔。寸寸，轻轻研磨，由唇至颊，又渐渐厮摩到了颈，那丝温热的呼吸，如小蛇的信缩放舔舐着肌肤，时不时带来愈发情热的颤抖。

    “玄霄师弟……不成……”

    沈百翎茫然望着眼前那小片雪白的衣襟，喃喃叫着，他隐约感觉到了丝不对，但逡巡在面颊和脖颈的轻柔碰触，总在他勉力提起脑中那抹清明的那刻将所有理智击个粉碎。

    “师兄，玄震……我不会再放手……”

    扶在背后的那双手紧了紧，终于，玄霄轻轻抬起头，贴着他耳畔说道：“那日……亲眼看着你被电光吞噬，我心中竟是如此的……恐惧清宫熹妃传！我玄霄生，从未这般惧怕，即便蓬莱亡国，亲族惨死，也不曾让我有过如同那时般的痛楚……我只想着，若你活着，玄霄就是即刻再受次天罚又如何？可你却怎么也不肯再睁眼看我……”近在耳边的声音猛然沉郁，带着丝难以察觉的颤动。

    直寡言的人，遇到了真心相待的人，是否也会如此刻这般情难自抑？传入耳中的每言每语，情深意重，隽永弥长，沈百翎怔忪地听着，情不自禁地仰首去看他，换来玄霄仿佛确认他存在般的吻。

    “落入此处后，我才渐渐想明，原来昔日我恨你、怨你，只不过是因我爱你、重你，我只当你心中根本无我，是以才潇洒离去，但卷云台上你竟为我甘愿承受天罚……错了，我竟是全然错了！”

    “师弟……”沈百翎忍不住低声唤道。

    玄霄垂眸看向他，目光近乎贪婪地凝视着他的面容：“但你没有死，不仅没死，还来到我面前，玄霄生，即便坎坷如斯，但有此刻，那也算得上是大幸！”

    沈百翎浑身震，只觉得胸中股融融暖意直涌上来，激得眼中不禁又是阵酸涩。他低声道：“总算天可怜见，教我们再次相遇……”这句话他说过两次，然而此次再吐出口，却带着之前未有的缱绻温柔。

    闻听此言，玄霄怔怔凝视了他好会儿，忽然眉眼动，宛如春回大地，冰雪消融，那冷硬的唇角轻轻扯起，露出了丝笑意：“师兄，玄霄在此立誓，永生不负，若有违逆，魂飞魄散，尸骨不存——”

    沈百翎不等听完，忙伸手将他剩余的话捂住，急道：“师弟！”但触及玄霄目光，不由得面颊微烫，将手又放了下来，轻声又道，“你我均为男子……”

    “年不见，师兄怎变得如此忸怩？”玄霄傲然笑道，拥着他的手臂愈发用力，“我曾打定主意，旦从这恶地脱身，便是天上地下也非寻到你不可，但意料不到你竟先找了来，即是如此，我不会放手！均为男子又如何？苍天无道，你我又何必在意所谓天道伦常？”

    “好句‘苍天无道’，当真深得我心！”

    忽然，个男声在二人身后响起，沈百翎与玄霄不由得均是愣。沈百翎只觉那声音依稀相熟，忙从玄霄怀中直起身子，回头望去，只见不远之处，泠泠潭水之上悬着人的身影，长袖飘飘，温文尔雅，面目映着羲和剑光却透出丝诡异的青白。

    竟是曾与他在鬼界有过面之缘的厉初篁！

    “是你！”东海漩涡深在海底，他怎会也潜入此处？沈百翎惊讶地看了他眼，忽然醒悟过来，“你竟直跟着我？”说着心中愈愈发惊疑不定，他从鬼界来到此处，可谓是历经千难万险，若厉初篁真直跟着他，还能始终不被发觉，功力深厚自是远胜自己，此人心思叵测，所图不明，想到这里，沈百翎不由得心生戒备。

    然而厉初篁却只冲他微微笑，避而不答，反倒对着玄霄遥遥拱手，含笑道：“这位玄霄真人虽是仙家道门打扮，身煞气好重！想来成魔指日可待，厉某先道声恭喜了。真人对神界不屑顾，如此气魄，当真教人心折。”

    玄霄双目冷凝，面上早已覆了层寒霜，他冷冷道：“你是何人，怎会潜入我洞府？”

    厉初篁这才笑道：“东海深渊远在东海之外，又深在地底，若非有人相助，倒也真难抵达。”说着向沈百翎也遥遥行了礼，“还得谢百里公子，不，现在该改口称做沈公子了。”

    沈百翎心下惊，这人竟连自己恢复往日旧名事都已知晓，可见对自己知之甚深，反观自己对其却是无所知，他暗我明，当真教人不得不防冒牌机甲师。

    他正要相询，却听身畔玄霄已漠然道：“愿闻其详。”

    厉初篁笑道：“我与沈公子还有玄霄真人可谓是渊源甚深，如今两位终成眷属，怎么反倒将我忘了？”

    沈百翎听他说“终成眷属”，不由得脸上热，但听到后来，只觉莫名其妙，忍不住道：“这又是何解？”

    厉初篁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袖口，这才微微侧头看着两人笑道：“既然两位好大的忘性，厉某也只能从头讲起，不过那些陈年往事可真是言难尽，说来话长……两位可曾记得你们是如何相识的？”

    沈百翎微微愣，心神晃，当初与玄霄初遇的场景顿时幕幕浮现眼前，他情不自禁朝身畔那人看了眼，恰恰撞上玄霄亦回望过来的眼眸，唇边不由得泛起丝微笑。

    厉初篁看在眼中，笑意愈发意味深长：“那沈公子可曾记得，青龙镇外海滩之上那个险些要了你命的人？他相貌理当让人十分难忘。”

    沈百翎顿时蹙起眉头，脑中闪过张早已模糊不清的面孔，问道：“那个疤面少年？”

    “不错，那人面颊上确是有道极长的疤痕，当真是丑陋至极。”厉初篁点头微笑，“他本是青龙镇上个普通渔民的残魂，死后转而附到了这少年的身上，昔日的亲朋好友便没个肯认他，唯相依为命的老母亲也早已死去，他恨恨之下不免要让那些旧故也尝尝他心中的痛楚，可不曾想却被个青年道士坏了好事，本想将这道士杀了泄恨，却又教另个少年剑客赶走。这残魂在新身子里待得本就不大畅快，那次受了伤，不久新身子就腐坏得不能用了，他不得已，只得离了那身子四处寻找新的寄居之所，仓皇中竟跑到了八公山的只灰兔体内。”

    厉初篁似笑非笑地望着沈百翎瞪大的双眼，仿佛觉得他此刻的表情分外有趣，停了会儿才续道：“说来可笑，那残魂变作山中野兔，每日里不只要躲避豺狼虎豹，竟还要防着别被人捉去祭了五脏庙。可巧有日，他险些被两个山野莽夫抓去，幸而遇到人将他救下，可他只看了眼，便认出那救了他的恩人恰恰就是害得他落到如今境地的青年道士，当即心中那丝感激也化作了满腔怨恨。但这个道士却是点儿都不曾察觉，只当他是只普普通通的兔子，还将他养在了身边。”

    沈百翎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低声道：“你怎么会知道——”还知道得这般清楚……

    “日子天天过去，那灰兔跟着道士去了不少地方，长了不少见闻，有次，那道士带他去了个地方，而那次的经历竟成了灰兔个大大的机缘。”厉初篁缓缓叙述，声音愈发温雅，眼中却幽光大盛，“他们上了衡山，到了仙家名门青玉坛，洞天日月，内有乾坤，那可真是个好地方~难得的是，那里的弟子竟还通晓上古以人魂入药的仙术！那灰兔当时便十分留心，可他毕竟只是只兔子，虽心中有了许计较，却只能随着那道士离开青玉坛到了昆仑。他心里怨恨道士，自然不怀好意，那道士似乎通晓入梦之法，时时潜入他梦中，每每被噩梦纠缠，大汗涔涔，灰兔见了当真欢喜~”

    沈百翎听着他轻柔的诉说，似乎也回到了当时的情景，这故事中的每幕他都曾经历，只是从不曾知道，原来他那时的噩梦竟是来源于此……但旋即凛，扫向厉初篁的眼神中满是震动，对那些往事了如指掌，若非亲身经历怎能做到，他竟是当年那个疤面少年，那只灰兔！

    许是从沈百翎的眼神中看出了他的心思，厉初篁唇边那抹温柔的笑意愈发浓郁：“可没过久，那道士的师父察觉到了灰兔的古怪之处，竟派了另名弟子将那灰兔的皮囊毁了个尸骨无存，那名弟子居然就是曾在青龙镇外伤了疤面少年的那个剑客。有趣啊有趣，同个魂魄，先后两具身体，竟都是毁在了他的手里，这恩情可真是不小。”他瞥了眼玄霄，眼中幽光渐渐收敛，似有若无，又道，“好在残魂还是逃得了条性命，他记挂着衡山的见闻，辗转移入了青玉坛名低等弟子的体内，努力修行终于有了成果，侥幸成了后来的青玉坛掌门，他做了掌门后才知晓，原来当初青玉坛用以收集人魂的竟是块形如玉横的宝物，那物事凡俗之人不晓得，他却是眼就认出，那是上古便有的铸魂之石毒医。他又翻阅门中记事古卷，才知青玉坛某任长老从海外云游归来时携回此物，后来有人动了念头，故意将使人生魂不稳的丹药混在寻常治病药丸中送下山，分发给衡山带的村民，这些凡人也当真愚蠢，将这些丹药概服用，如此来，只需到了夜间魂魄最是不安时运用玉横之力，便能将整个村落的魂魄尽数吸入其中，这些魂魄先是被封存起来，再入药，所制成的丹药用于提升功力，着实妙不可言。但这些事终究留下了蛛丝马迹，被几位他派弟子发觉后，青玉坛便不敢再肆意妄为，这事也渐渐湮灭在前任掌门、长老和几位执事弟子的心中。而那玉横着实珍贵，虽不再使用，却被好好收藏。”

    “果真是青玉坛所为！”沈百翎想起那些村民死去的惨状，面上流露出难以遏制的怒气，“如此丧心病狂，也配称作名门大派？！”

    “呵~沈公子此言差矣，人谁无死，若能以区区性命成就青玉坛派的威名，岂不死得其所？何况青玉坛年来炼制丹药赠予山下愚民，早不知播洒下少恩惠，不过要他们小小偿还二，也算不得什么大过。”厉初篁若无其事地笑道，“只不过我看重这玉横，却并非为了它能协助制药，而是有着另个缘故，沈公子不妨猜上猜？”

    沈百翎怔，正要蹙眉思索，忽听耳边玄霄低语道：“渡魂。”他脑中灵光闪，眉头顿时舒展开来，淡淡笑道：“厉掌门本是缕孤魂，从具身子再转入另具身子，听闻移魂之法极伤魂魄，想来这铸魂玉横对修补魂魄有着极大的妙用，才让厉掌门见猎心喜。”

    厉初篁拊掌大笑：“想不到上古渡魂之术竟还有人知晓，想不到沈公子如此善解人心，妙极，妙极！”长笑声毕，他才轻声细语地又道，“沈公子说我是缕孤魂，这话当真点不错，我为苍天所弃，原身被毁，魂魄不全，无法重入轮回，天地间难有去处，只得不断地渡魂，这才勉强苟活了下来。但渡魂是何等艰难之事，稍有不慎便会形神俱毁，那种滋味真是……”他面颊微微阵抽搐，唇角勾起丝甜蜜的微笑，“妙~不~可~言~”

    见沈百翎面露不虞，厉初篁笑容渐深，眯起的双眸中却闪过抹冷色：“妙的是，每次渡魂后，周遭之人神情大变的模样，总叫人回味无穷~”他神情迷离地望着虚空，过了片刻才恢复过来，“待我遇到了这玉横，便知道我再入轮回的机会到了。渡魂虽有趣，但日复日下来，魂魄早已残损得不成样子，再渡几次，只怕就要……我成了厉初篁后，每日用功修行，又亲自炼制不少丹药服用，总算让这具身子活得格外长久，可二百年下来也到了大限，此时唯有靠这玉横助我重铸魂魄，才能摆脱那次次痛楚之行，可另半魂魄却始终难以取回……”

    “另半魂魄？”沈百翎瞪大双目。

    厉初篁似乎察觉自己泄露过，当即微微笑，转口道：“当年青玉坛聚魂炼药之事被你们发觉，青玉坛便不敢再大张旗鼓地夺取生魂，时日久长，此事渐渐平息，琼华派又已凋零，我便又取出封存的玉横，不过略赏玩，竟让我发现这玉横中还残留着不少魂魄，其中有生魂极是与众不同，不只光泽亮丽，蕴含灵力亦是不弱。我细细查探，是惊喜不已，这生魂当真熟悉，竟是位故人，我只道他早与坠落的琼华派同华为灰烬，却没想到他的魂魄竟不知何时流落到了玉横中。”

    作者有话要说：特别感谢前面的毒锅锅留步（握爪，我也大爱毒哥！！！）的手榴弹，和采影、夙雪丢的地雷~~么么哒！谢谢淋淋lin、雨湖、cj的x子、暮无心、夙雪、yaoyu、思子未言、凌嬛、沂水寒、大大，日否？（咳……qaq）、橙子、城、露露、采影、流年飞掣、阎夜轩、夜光黯然、ailisi、前面的毒锅锅留步的留言~~哇这次留言真的好xd谢谢大家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