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大师兄也是一种修行 作者:纳西瑟斯的草

    夜,将天际最后抹晚霞悄然湮灭，转瞬席卷了整个天穹。沉寂的墨色晕染开来，只在不起眼处漏出几粒星子,点缀着夜空。静谧,不知不觉蔓延在整座天墉城中，白日的庄严化作夜色里起伏的片片黑影,愈发显得冷肃。

    这样宁静的时刻,祭剑台上执剑长老的石屋内,却仍亮着抹昏黄灯光,若有人侧耳细听，能听到隐隐的谈话声。

    “百翎,你体内魂魄如何补全，我苦思冥想亦无法可解,唯有冀望于天墉城其他几位长老，只盼他们见识广，能想出什么补救之法。我亦会去经库细细查看，说不定另有转机。”慕容紫英坐在椅上，皱眉说道，“好在昆仑山天墉城乃是天下清气鼎盛之地，不止在此修炼事半功倍，对滋养你魂魄亦是大有裨益，待我明日禀告掌门，择处静地于你，且在门中暂居下来。至于乌蒙灵谷之事，你亦不必太过担忧，我自不会袖手旁观。”

    沈百翎本正凝望着桌上摇曳不定的灯火出神，听到他如此说，抬眼轻声道：“紫英，你本不必如此……”

    慕容紫英却微微摇头打断了他，沉声道：“天河、菱纱夫妇早已逝世，梦璃亦随幻暝界不知去向，我之至交，如今唯剩下你人而已。吾辈修道便是为了济世救人，普通陌生百姓的性命尚且不能置于不顾，何况是自己的挚友？”

    沈百翎听他语气真挚，实是出于本心，目中不由得涌现出感激之色，低声道：“紫英……谢第十三号球王全文阅读。”

    慕容紫英闻听此言，面上虽仍是古井无波，眼中却有抹窘色闪即逝，他忙挪开目光不与沈百翎对视，过了片刻才轻咳声道：“……时候不早，早些安歇罢。”说着起身向内室走去。

    沈百翎怔了下，瞥眼间已然看到他虽面上派冷淡庄重，银白发丝间露出的双耳朵早已染上抹粉色，不由得暗中莞尔。过了这许年，当年的少年人如今早已变得稳重严谨胜往昔，哪知那害羞的性子却和以往仍是模样……

    良久过后，印在窗上的那点灯火终于熄灭，屋中陷入了片黑暗。沈百翎侧身卧于榻上，时心绪纷乱，难以成眠，阖上双目，往事便如排山倒海般涌了上来。过得许久，胸中那乍喜乍悲的情绪终于渐渐消褪，近在咫尺之处，忽地有极轻的呼吸传入耳中。

    温热的气息吞吐，轻轻触碰着脖颈。身畔那人似乎早已沉沉入睡，鼻息十分稳定悠长。沈百翎静静聆听了会儿，猛然心底悸，恍然间只觉自己仿佛回到了数百年前，那个风浪之夜……

    那晚，亦是同塌而眠，那少年躺在自己身畔，亦是悠长清浅的呼吸，莫名地让自己的心安静了下来。

    紫英……他直如此，让自己心安……

    沈百翎想着，唇边不觉又勾起抹浅笑。忽听得耳畔鼻息微微沉，接着便传来慕容紫英清冷的声音：“怎么还不睡？”

    “……想起了些往事。”沈百翎过了半晌才轻轻笑道。

    许是听出了他话语中含着的笑意，慕容紫英停了片刻才道：“莫非是那年你我同游海外，于船上共处室共睡榻之事？”

    “……紫英果真深知我心。”沈百翎被猜中心思，脸上不禁微微热，笑道，“那时亦是如现在这般……”

    慕容紫英默然许久，道：“海上风浪极大，不比天墉城清静，不过……”停了会儿才低声又道，“我却怀念那时……”

    沈百翎苦笑道：“那时床榻哪有如今这般宽敞，我与你又不过初次相识，当晚只怕你独占了整张床，令我在外饮夜海风，好容易挤上榻却又大半夜不曾睡着……”说着却又低低笑了起来，“不过如今再想起，那竟是我生中极少几次欢悦的时刻……”

    此情此景，与当年并无不同，然而这中间毕竟横亘着四百年的时光。即使身畔那人相貌如少年时，历经了数百年的人事，心境也早已不同了。但即便如此，那人却依旧会因故友归来而欣喜，为故友遭遇惨景而伤悲……

    紫英，人生有你这样的莫逆，又复何求？

    沉默了片刻，沈百翎忽地又想起了什么，翻身面向慕容紫英低声问道：“紫英，我有事竟忘了问你。你怎么会到了天墉城，又做了这儿的什么长老？”

    黑暗中，慕容紫英缓缓答道：“此事说来话长……琼华派陨落之后，我便出家为道，自号紫胤，因夙瑶掌门将开启禁地的灵光藻玉交付我手，我便独自隐居在禁地中，面钻研铸剑之术，面依着禁地中种种修炼之法潜心修行。因不忍见剑林中那些宝剑终日暴晒荒野，索性便将其与我年寻访得来的剑器并妥善陈放在禁地石室。自此过后我便将禁地名为了剑冢。”

    “剑冢……”沈百翎喃喃念着，微笑道，“紫英本就是识剑爱剑之人，住在剑冢中，倒也理所应当。”

    “所谓‘昆仑千百丈，不知日月衰’，大抵便是如此。隐居于剑冢，周遭的岁月流逝也仿佛离人远去……不知不觉百余年过去，我亦算得上初窥仙道，修行有成后便四海云游，偶然与天墉城第六代掌门相识，因为敬其为人，便应邀拜入天墉城穿越到大秦的武器大亨最新章节。承蒙掌门不弃，赋予执剑长老职，除闭关外，平日里不过教授门中弟子御剑之术，闲暇之时铸造些兵刃，三百年……倒也过去得甚快。”慕容紫英说着微微叹。

    沈百翎怔怔凝视着面前的黑暗，听着慕容紫英淡然的叙说，不知不觉竟是痴了。数百年的往昔，在他口中竟只寥寥数语，这些年的寂寞孤独可见斑。相比之下，在浑浑噩噩中飘荡了数百年的自己，只作为百里无殇在人世又活了二十年，未尝不是件幸事。

    静默中两人都不曾再开口，过了片刻，只听得近旁处那清浅的呼吸又次轻轻触碰着自己的脖颈，沈百翎默然侧卧，于漆黑中终于还是悄无声息地叹了记。

    如此抵足而眠过了夜，第二日早，沈百翎方才起身，正与慕容紫英坐在外室谈话，忽见抹红影从外闪进门来，抬首看去，只见那人玉面朱唇，袭红衣，怀中还抱着白色长条条物，不是红玉又是哪个？

    她笑吟吟地走到沈百翎面前，向他说道：“沈公子，你瞧这是何物？”话音未绝，已轻轻巧巧地将怀中那物事横放在了桌上。

    沈百翎侧目看去，只见那物事不过三尺来长，被块白布紧紧包裹，还未伸手触摸，已觉股森然剑意迎面扑来，这股气息竟是如此熟悉，宛如流淌在体内的真力般。他顿时恍然大悟，露出抹喜色，起向红玉道：“竟劳烦姑娘替我将春水取来，沈百翎在此谢过。”说着深深拱手。

    “沈公子不必谢我。”红玉丹唇边笑意愈发浓厚，她目光斜斜向旁边瞥去，笑道，“若是要谢，不如去谢主人。若非他大早特地令我前去剑冢，公子此时又如何能见得到春水？”

    沈百翎顺着她眼光看向端坐旁饮茶的慕容紫英，银发道长目不斜视，只专注地望着手中杯盏，过了许久才轻咳声，淡淡道：“不过物归原主罢了。”

    沈百翎迫不及待地打开布包，果然眼前阵晶光闪烁，只见柔软布料上躺着莹亮剔透的柄仙剑，剑锋处淡淡青光如水华流动不休，正是自己那柄春水。

    时隔年终于与主人再遇，春水剑亦是激动无比，只听声清越长吟，春水竟跃然从桌上飞起，绕着沈百翎愈飞愈高，盘旋数周后才渐渐落下，缓缓悬在了主人面前。沈百翎伸出右手将剑柄把握住，略翻腕带起剑身上阵明光闪动，待得浮光沉寂，寸余宽的剑身上便渐渐清晰了他的面容，沈百翎爱惜不已地看着，不由得探出左手轻轻摩挲剑身。

    过了半晌，只听“嗒”的声轻响，却是慕容紫英将茶盏放在了桌上。他起身向犹自抚摸春水不已的沈百翎道：“时候不早，我们这便去见过掌门真人。”

    沈百翎应了声，将春水剑收人剑鞘，这才与他同向门外走去。

    离开祭剑台后沿条宽阔石板路前行，途经殿台楼阁无数，均是青黑岩石凿建而成，石上又以青铜加以装饰点缀，观其构造颇为古朴，深具秦汉之风。若说琼华派绿草如茵，百花齐放，四季如春，生机盎然，那么天墉城便给人以冷冽之感，触目所及除了冰冷的青铜便是坚硬的黑岩，就连池中的莲花都是青铜铸成。沈百翎隐隐发觉，这座城中竟再无其他植株，唯的生机，便是祭剑台上石缝中生出虬枝的那棵苍松。

    路且行且赏，过子观钟楼，登千级石阶，终于来至座高大楼阁前，沈百翎抬头望去，只见殿阁檐下块青铜巨匾，额上书三个篆字，模样质朴中透出丝庄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