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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七章 守心老者

      做大师兄也是一种修行 作者:纳西瑟斯的草

    水滴沥沥,自洞顶钟乳坠落,堕入其下沉积不知少岁月的潭水中,带起清脆的回响,暗光沿着涟漪圈圈散开,渐次隐没进幽静的黑暗。陡然间阵蓝光大盛,将洞内照耀得片明亮,潭边丛生的石笋投下的黑影经水光耀,晃动不止,愈发光怪陆离。

    蓝光渐渐微弱,现出两个人影。其中名道人缓缓垂下拂尘,对身畔的人道:“守心长老便住在此处。紫胤,那位真人自踏入这里便再也没有离开过,除了看守符石,诸事皆不管不顾……唉,若是他不愿应承,你也不要介怀才是。”

    慕容紫英微微颔首:“掌门放心。”

    涵素真人摇了摇头,再不说话,只将拂尘斜斜往臂上搭,率先踏步向溶洞深处走去。

    天墉城山腹中幽深阴暗,大大小小洞穴无数,且九曲十折,环环相扣,稍有不测便会陷入某个洞中迷失方向,好在涵素真人显是对洞内情形极为熟稔,脚步轻捷,左拐右绕,有时眼前已然无路,他在石壁暗处掀或是按,便开启道暗门现出其后出路,不过片刻便引着慕容紫英来至个大溶洞中。

    这处石洞比之先前所见大了数倍不止,洞顶钟乳密密麻麻,地上石笋浩荡如林,成千上百高过人头的石竹铺陈开来,宛然道道天然屏障。慕容紫英与涵素真人从石笋中缓缓穿行,方绕过片石林,便觉前方忽然有光透出不死神凰全文阅读。慕容紫英仰首自石笋交错的缝隙间望去,只见正前方那光的源处,影影绰绰可见物正悬于半空,灼灼光华蓬勃迸向四面八方,皎然好似溶洞之中生出了轮太阳。

    愈向前行,灵气愈是磅礴。慕容紫英暗暗赞叹,天墉城位于天地间清气至盛之巅,灵气尚不足这里十分之,若在此处修行只怕比在外界不知快上少倍。他面吐纳着此间灵气,面向涵素真人看去,只见涵素真人注视着空中那团明光中的庞然大物,目中自然而然流露出股傲意,缓声道:“紫胤,那便是支撑吾派不堕的关要了。”慕容紫英这才明白过来原来那悬浮之物就是阵法核心,只听涵素真人又道,“核心符石之下有高台,守心长老必在那里修行,我们这便过去罢。”

    两人走出石林,果然见符石下片空地,地上平起座青铜台,竟有十数丈高,于片石笋中鹤立鸡群,符石散发出的明光照在青铜台上,投下的影子又细又长。涵素真人来至台下,高声道:“晚辈涵素,有要事拜见真人。”他这句话运足了真力,顿时便传出老远,在溶洞中隐隐回荡。

    慕容紫英见他话语中自称晚辈,态度小心翼翼,心中微感纳罕。以涵素真人之位,即便是门中辈分高于他的弟子,也当重他为门之长对他敬上三分才是,缘何涵素真人反而自降身份、恭谨至此?

    正想着,只听得头顶高处传来阵隆隆低响,抬头看去,只见片四四方方的黑影正朝着两人压了下来。慕容紫英定睛细看,原来是块青铜板正缓缓飘向两人,至距地不过三尺处才停了下来。青铜板五尺见方,厚约三寸,板上结了厚厚层锈迹,锈迹正中央隐隐透出金光,依稀是什么符文的模样。

    涵素真人撩道袍,跨步到青铜板上,回身向慕容紫英轻轻招手。慕容紫英会意,足尖点轻轻纵身落在他身畔。待他稳,青铜板微微晃,复又缓缓朝来路飘去。

    青铜板载着两人飘了不过半柱香的功夫便到了顶,在高台侧又徐徐停了下来。两人下到高台上,慕容紫英游目四顾,见这青铜台虽高峻无比,其上却是颇狭窄,空荡荡得毫无物,只在台中央坐着名鹤发雪须的紫袍老者,散发赤足,阖目盘膝,不知是梦是醒。

    慕容紫英心道,想来这便是守心长老了。

    涵素真人整道袍,上前向那老者躬身行礼,口中恭恭敬敬地道:“涵素偕吾派执剑长老紫胤见过玉照真人。”

    玉照真人并不曾睁眼,对他所说听若未闻,仿佛睡着了般,过了半晌才忽然开口,声音冷厉中透着几分不悦:“此处为天墉城禁地,除掌门外闲杂之人不得踏入半步。涵素,你身为掌门,如今年纪也已不小,怎地还如此不守规矩?”

    慕容紫英暗暗称奇,即便这位玉照真人辈分再高,毕竟只是名长老,位在掌门之下,怎么却对涵素真人毫无敬意,反倒直斥其非,可谓是无理之至了。

    涵素真人涵养甚好,丝毫不见尴尬或恼怒之色,只朝慕容紫英瞥了眼,依旧恭恭敬敬地道:“涵素带紫胤来见真人实有要事,还请见谅。”说着将沈百翎体内魂魄不全,亟需救治事叙述番,又道,“涵素自知才智驽钝,见识浅薄,又深感紫胤片救友之心,便破戒带他前来拜见真人,玉照真人见识广,若是知晓解救之法,还请告知吾等,我与紫胤都不胜感激。”

    慕容紫英亦注目玉照真人,眼中满含期望。

    哪知那鹤发老者又沉默良久,半晌才冷冷道:“还以为发生何等要事,原来不过是为了个无关紧要的外人!天墉城从建派至今,历经千难万险,至今周遭仍是妖孽觊觎,你身为派之掌,不将吾派时刻牵挂于心,反倒为了鸡毛蒜皮劳动心神,如此可对得起先任掌门?”涵素真人微微叹了口气,正欲劝说,玉照真人却已下了逐客令,“你走罢,我不见外人,也不管这些闲事。”

    慕容紫英本在旁默默听着,此时终于按捺不住,皱眉道:“我那挚友于守心长老而言或许是个无关紧要的外人,于我而言却是十分重要之人不败战神。紫胤只请问句,若是此时魂魄不全、危在旦夕之人是长老至亲至爱,长老是否也这般不近人情?”

    这句话问得着实不客气,但慕容紫英心系沈百翎性命,好不容易有线希望,玉照真人却丝毫不肯相助,如何能不恼怒焦急,这句话冲口说出后他虽微感后悔,面上却仍是派坚定。涵素真人在旁看到,摇头又叹息声。

    玉照真人似乎许久没有被人当面顶撞,怔之下霍然睁开双目,两道目光如电如剑向慕容紫英射去。慕容紫英陡然看到他的眼睛亦是愣,心中暗暗思索:这玉照真人的眼睛怎么好生熟悉,像是在哪里看过?

    只听玉照真人冷冰冰地答道:“我玉照活了四百八十又年,至亲至爱早已死尽死绝,何来危在旦夕之说?况且修道之人本就当摒弃凡尘杂念,人情亦当抛之脑后,我听涵素说你亦修成仙身,怎么还不懂这个道理?”

    慕容紫英吃了惊,想不到这位玉照真人竟也是散仙之身,甚至比自己还要年长数十岁。他顿时明了为何涵素真人对他如此容忍,此人有通天彻地之能,却甘心默默无闻,甚至自我禁锢于天墉城中终生寸步不出,只为了守护块符石,牺牲不可谓不大,即便性情冷厉古怪,也值当历任掌门恭敬以待。

    想明此节,慕容紫英又缓和了口气,说道:“玉照真人有所不知,我得窥大道以前便与他相识,乃是患难之交,当年他在我面前被天雷击中,我却不能挽救,此事至今耿耿于怀。如今再次相逢,他却遭此惨遇,无论如何紫胤也不能视而不见。况且他亦是为了救人才落到这地步……”他忆起卷云台上的那幕,眼中闪过丝痛色,缓缓将沈百翎替玄霄受过之举说出。

    涵素真人听后大为赞许,点头道:“世有‘两肋插刀’之说,沈公子舍生救友之举又在其上,这等侠义,嗯,当真不凡啊。”

    玉照真人本是无动于衷地听着,面上大有不以为然之色,直至听到涵素真人所说,眼光忽然微微闪,问道:“……此人姓沈?”

    慕容紫英颔首道:“正是。不知守心长老缘何有此问?”

    玉照真人垂下眼帘,神情比先前柔和了许,口气却仍是十分冷淡:“无事。”

    谁知这副神情落入慕容紫英眼中,却仿佛座大钟在他脑中猛然敲响。慕容紫英脑中灵光闪,顿时惊诧难言地凝视着玉照真人,脑中霎时间闪过另张容颜,两下比对之下,心中那个偶然闪过的念头愈发清晰,他竭力没有露出异样神色,心中已是翻江倒海。

    眼前这位守心长老,竟与沈百翎当年有八、九分相似!

    他初时看见玉照真人眼睛便觉得似曾见过,此时越看越觉得相似,若非两者气质大相径庭,第眼看见时只怕他就已认出来。这位守心长老极为严苛冷漠,沈百翎却是温润如玉,除此之外,玉照真人只需剃去长须,眼耳口鼻与沈百翎无不肖似之至。

    可是……怎会有如此相似之人?

    涵素真人不知慕容紫英心神早已转到别的事上,只道他沉默是因为不善言辞,不好求恳玉照真人,便替他又劝说起来。谁知玉照真人却忽地不耐起来,冷冷地令他们速速离去,涵素真人大感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