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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180

      到塔林尽头的一间禅院之前,僧人向他合十,随即离去。

    这是一间简陋的四方禅院,静静地矗在他的面前。他在门外立了片刻,迈步,走了进去。

    他看到屋里点了一盏清油灯,一个老僧盘膝坐在云床之上。他恭敬地上去行礼,为自己夜半冒昧来访赔礼,道:“熙儿托我来向长老问声好。”

    他说完,见那老僧并没什么反应,依旧闭目打坐,迟疑了下,终于问出了一件过去三年之中,始终压在他的心底,他从不曾彻底忘记的事。

    “长老,这孩子,和当年将他从你这里带走的那个妇人,到底是何关系?”

    “她曾对我言,那孩子只是她偶遇投缘,从长老求去养在身边。我却总觉她在瞒我。一直以来,她都是如此,无论什么事情,她从来不会痛痛快快和我说个清楚!”

    他顿了一顿,又道,浑然不觉自己语气中的一丝怨恨。

    长老依旧沉默,犹如入定。

    谢长庚说完话,方惊觉他的话仿佛多了。但是就在说出来的那一刻,他又觉得心里仿佛痛快了许多。

    或许今夜,他来这里,原本就只是想寻个能说话的人,说上几句话而已。他也没真的指望这个老僧替他解惑,或是回应。

    他其实根本也不需要任何人的回应。

    他索性坐了下去,坐到了老僧的对面。

    “长老,那个妇人,无理到了可笑的地步。你可知道,三年前我曾追她至君山,寻不到渡船,我冒着淹死做她洞庭水鬼的险,连夜游水,横渡了过去,我想求她再回心转意,长老你知道她是如何回应我的?她竟要我在江山和她之间做一选择!”

    他说:“世上怎会有如此的妇人!真当她是九天神女下凡!便是神女,怕也不敢有她那样的口气。”

    灯油渐渐烧干,火苗灭了。禅房里陷入了一片昏暗。

    “她凭什么如此对我,凭什么……她对我说的话,我一个字也不信。不过是她想赶我走而已……她可真是狠心啊……世上怎会有如此狠心的女子……”

    黑暗中,谢长庚依旧和对面的那个老僧絮絮地说着话,渐渐地,从起先的不平讥讽的语气,变成了沮丧。终于,他似乎感到累了,沉默了许久,呵呵笑了起来:“长老,今夜我做成了一件大事,我得偿所愿,我极是快活!从今往后,看在那孩子的份上,我不会去为难她,但我谢长庚,不会再多看她一眼了!请长老你替我做个见证,倘若我再做不到,我便……”

    他停了下来,仰卧在这间昏暗的禅室里。

    他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曾一口气说了那么多的话。他忽然感到自己又愚蠢又疲倦。

    他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将要睡去之时,仿佛看到屋角那盏原本已经熄灭了的清油灯,又缓缓复燃了。

    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竟又置身月下江畔,看到了那夜似曾相识的一幕。江渚之上,浊浪滚滚,远处,一条乌舟连夜行船,去往洞庭的方向。他原本以为是那夜偶见的那一船人,待近了,才看清,那个立在船头上的青衣少年,竟是当年十九岁的自己。

    谢长庚吃惊不已,追上去,呼唤他,那少年却似乎陷入了某种冥想,浑然不觉,头亦未回,逐浪而去。

    少年怀揣着野心去求亲,得偿所愿,新婚之后大半年,他才归家,终于看清了自己求娶来的长沙国王女的模样。她不但生得极美,身子亦是他喜欢的,当夜圆房之后,他很是喜爱她,当听到她含羞告诉他,他们从前在君山老柏树下见过面,他还曾帮她救起了一只掉下悬崖的小鸟,他才恍然,想了起来,但也只笑笑,不以为意,觉得这是小女子的一点可爱小心思罢了。

    过了没几天,他就要走了,他的母亲要他纳戚灵凤,他虽有些不忍这么快就和她说这个,但还是去提了,想她若是愿意,最好不过,不愿的话,自己再怎么想个法子去母亲跟前先推脱过去。

    她同意了,他有点意外,也为她的体贴而欣慰,于是纳了戚氏。他知道她不得自己母亲的欢心,受了委屈,却从没在自己跟前诉苦过,对她愈发爱怜,那几年里,除了为应付自己母亲的盘问之外,基本没怎么亲近戚灵凤。

    后来她生了熙儿,他们依旧聚少离多,每次匆匆回来,没几日便又要走。离开家的时候,他知道她母子都很不舍。但他的脚步不能停留。他想着,日后再补偿就是了。

    他的补偿还没到来,她就已经没了。

    因了一个突发的意外,他提前早饭了。转移她母子的时候,被齐王的人抓了。齐王要他用一个重要的城池去换,他没法答应。他抓了齐王独子,想以此来交换,不想齐王还另有个养在外头的儿子,事情一直拖着。他当时在别的地方作战,被战事拖住。后来赵羲泰病死了,这是个意外。他必须要尽快救回他母子了,决定强攻蒲城。他和一直也想要救她的袁汉鼎取得联系,让他和城里的一个被曹金收买的内应里应外合救人,自己调遣军队,去攻蒲城。但是营救出了意外,追兵上来,她为了不拖累他,送走儿子后,自尽死去了。

    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