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日月 作者:梦溪石

    ”

    胤禩点头，随手舀起块塞入嘴里，也不知尝出滋味来没有，便将条陈递给他，边想从他怀里挣出来，这皇帝抱着王爷，若是传了出去，只怕他们这君臣二人的脸都不要了。

    胤禛却不肯放手，登基之后，养心殿已成了他常驻之地，守卫与保密性自然是极妥当的，再说还关着门。

    看了片刻，他咦了声，全副心神都放在上面，抱着胤禩的手松了些，他趁机挣开，回到原先的位置上去。

    “开禁采煤，分产承耕……嗯，迁移宗室回驻盛京？”胤禛轻轻念出声，忍不住抬起头看着他，有些惊讶。

    胤禩苦笑：“这最后条乃是下策，非到万不得已，不能实行，臣弟只是怕如今八旗人口日益增，却大都不事生产，窝在京城这块繁华之地，长久下去，后果堪虞，倒不如命这些人迁回龙兴之地。”

    胤禛点点头：“此策出，必招来不少宗室反对，现在还不至于到那步。”

    胤禩叹道：“若真有那天，切罪责由臣弟来担就是，反正先前破除八旗子弟不得经商务农的祖制时，已是千古罪人了。”

    他只是想将上辈子没能做到的事做了，古往今来那些意图改制变革的人，没有个能有好下场，只是他这死过遍的人，对这些身后荣辱，早已不放在心上了。

    “这是朕首肯的，若有罪责，也该由朕力承担，与你何干？”胤禛不悦道。

    胤禩笑，引开话题：“四哥似乎愁眉不展，可有什么需要臣弟效劳的？”

    被他这提，胤禛舀起手边份折子，丢在他面前：“总有天，朕要将这些贪官都铲除。”

    胤禩打开看，折子是苏州织造李煦写的，里头说的不过是些寻常琐事，例行请安，先前江南三大织造依附先帝的十四阿哥，可到最后皇位归属却大出他们意料之外，以康熙与他们的关系，竟也从无透露半点风声，三家之中，以李家最为活跃，也最招胤禛的恨。

    “李煦这是想讨好四哥，在摸您的喜好呢。”胤禩看罢，微微笑。

    胤禛冷哼声：“朕还用不着他的讨好！”

    胤禩瞧见他眉间隐忍的烦躁，心知他这些日子以来被层出不穷的政事压得喘不过气来，后宫又因乌雅氏闹得不安宁，只怕他现在不过是在苦苦压抑自己想要发作的冲动，不由抚慰道：“四哥且再忍耐些时日，此时若没个由头，不好动手。”

    “西北那边可还缺了些银两，碰巧可以抄了他们填补！”胤禛冷笑声，忽然觉得屋里温暖得有些燥热，不由下榻走了几步。

    “你说朕是先从京城查起好，还是从江南那边开始彻查好？”不待胤禩回答，他又来回踱了几步。“京城这边盘根错节，牵发而动全身，江南山高皇帝远，要查出什么只怕不易，你在康熙三十六年不是去过趟扬州吗，那会儿……”

    他边说，边转头去看胤禩，声音夏然而止。

    只见那人手撑着额头，身子歪在桌边，已经累极睡着了。

    那头苏培盛端了点心轻轻推门进来。

    “皇……”

    刚说了个字，便被胤禛制止，再看胤禩的模样，他也不敢出声了，放下东西，又悄悄地退了出去。

    临出门前，还看见皇帝脱了自己身上的大氅，披在廉亲王身上。

    旁边矮桌上，还叠了小山高的奏折。

    他轻轻阖上门，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本是想请王爷劝劝万岁爷不要那么辛苦，可现在看王爷的样子，竟也没比万岁爷好少，倒还不知道谁劝谁了。

    ——————

    十二月里，寒风最凛冽的时候，十三却要动身前往西北，同行的还有敦郡王，先帝十阿哥允俄。

    原本名单里并没有他，但允俄听说十三要去西北，忙不迭也进宫自动请缨，也不知他是怎么说的，竟也说得胤禛同意他前往，还是以十三副手的身份。

    胤禛比照十四当初出征的规制，给了他们个盛大的送行礼，十三与允俄两人骑在高头大马上，眉宇间顾盼飞扬，身袍子迎风猎猎作响，渀佛又回到少年时英礀勃发的情景，十三在那十年中，腿脚受寒落下病根，却也等不及春暖花开的时候，便急着想要上路。

    为免路上风雪大，十三旧病复发，胤禛还特地指派了名太医随行，又赐予十三与允俄二人以钦差的身份，配给千精兵，令他们便宜行事。

    “到了那里，别忘了来信，十三弟腿脚不好，你就担着些了，你们俩在京城的家眷，我会使人照料的。”胤禩与允俄并肩而行，胤禛则与十三走在前头。

    “八哥放心就是，只是有事，我还放心不下。”允俄拍着胸脯，豪气干云道，末了又有些犹疑起来。

    “但说无妨。”

    “老九的事情……”允俄欲言又止，叹了口气：“他也是被猪油蒙了心，条胡同走到黑了，可我跟他，毕竟是自小打到大的情份，不忍见他就那么圈辈子，若是有机会，还请八哥求个情，看能不能将他放出来，只怕经过这遭，他也该悔悟了。”

    “你放心吧，皇上指不定会网开面的，若是不成，我去会尽力去想办法。”

    话虽如此，他心里却不确定，当初老九和十四被软禁在宫中，而不是宗人府，胤禩本也以为这样意味着胤禛不会将他们关太久，但眼见年过去了，他却绝口不提，胤禩根本不知他心里头对这件事是怎么想的。

    允俄点点头，感激道：“我们俩自小顽劣，是八哥照拂良，这次我能去西北，也是亏了八哥从中斡旋，否则以我和老九的关系，只怕这辈子也出不了京师吧。”

    胤禩失笑，这事他还真没说过句话，全是那位的决定。

    “你太高看我了，若是皇上不同意，我说再又有何用，全是你自个儿做人明白，才有今日的福祉，此去路程遥远，风沙漫漫，加珍重小心，我可还等着你回来，咱兄弟几个大醉场的！”

    允俄大笑，与他击掌为誓：“定不负今日所言，八哥等我们回来！”

    此时前头胤禛也与十三话别完毕，十三朝胤禛拜，翻身上马，又转身向他拱了拱手，随即扬缰绳，往前驰去。

    允俄见状，也朝胤禛跪拜话别，上马追随而去。

    尘烟滚滚，将二人身影湮没其中，再难辨别。

    胤禛回到宫中，听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