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蛇 作者:溯痕

    究竟对自己有重要，但是目前，能不放就不放。

    伊墨伸出手，冰凉手指抚摸上他的脸，摩挲了片刻，问：“你为何不辩解？”

    季玖愣了下，很快撇开脸将那手指甩脱，问：“辩解什么？”

    “她说你断袖。”伊墨收回手坐在床沿，揭开了被子，将自己放进去，贴在暖热的身体旁边，又重新将被子掖好了，才搂上那人的腰，继续道：“你为何不辩解？”

    季玖嗤笑声，反抗着腰上那显得亲昵的手，道：“辩解有用吗？”

    “我并未作甚出格的事，不过是抱着你而已，我亲你时，她已经走了。”伊墨在被子里把擒住了他的手腕，握在掌心里，放弃了他的腰，只攥着那手，便不再动，口中继续道：“她只是揣测，动了疑心，所以来讹你，借此探清事实……你若辩解了，她也就放心了。你却不辩解，为何？”

    “不为何！”季玖在被中摔着手，又用另只未被拘禁的手去救援，两只手被伊墨同时拿下，锁在怀里。季玖恼上心头便抬腿踹他，厉声道：“放开！”

    伊墨将人在怀里锁紧了，才笑了声，声音低低的，甚是悦耳，又移过身，凑到他耳边轻语道：“你不辩解，可是认了？”

    “认什么？！”季玖不堪其烦，躲个不停，连他话中意味都不曾细听。

    伊墨说：“那‘断袖’的名头，你认下了。”

    季玖怔，也忘了抵抗，连忙否认道：“胡说！”

    “胡说吗？”伊墨淡淡道：“若非认下，为何当时不辩解，你未必看不出，她得了你的辩解就会安心许，偏偏你不去辩解，反倒是说那番话——明白的承认自己是断袖之癖、龙阳之好，又答应去改。怎么，现在又想改口？”

    季玖愣怔过后停下了反抗，像是呆住了似的，侧着脸望着他，好会，终是压低音量，愤然道：“我如何与她辩解？告诉她这半年来，我让个男人压在身下么？！告诉她我根本不是龙阳之癖，而是被迫屈身吗？！你要我告诉我的妻子，她的夫君是妖物的禁脔吗？！你让我如何说的出口！”他的声音压到极低，却因为愤怒而接近咆哮，仿佛匍匐在地的嘶吼。

    他说：“你要我怎么跟她辩解？！”

    便是在这样的怒喝里，那些许的不安与羞惭，季玖都藏了起来。

    如伊墨所言，彼时对质，他根本就没有想过辩解说自己不是她想的那样，他甚至没有想过为自己洗刷这并不光彩的名头。

    反倒是承认了的。

    如伊墨说的那般，认了的。

    ——承认自己是龙阳之好、断袖之癖。季玖的声音骤然干哑下去，仿佛从身体里燃了把火，将他的血汗全部燃空，只剩具枯皮。

    季玖疯了般开始挣扎。

    伊墨在他的嘶喊里怔了神，时不察，让他挣脱了，又连忙伸手将他扯住，不允离开。季玖被扯翻，就势翻身与他扭在处，所学的武艺此番淋漓尽致的发挥出来，在伊墨不施法术的时候，季玖抬膝去撞他、用手肘冲击他、用全身的力气、每处能造成杀伤的硬骨与他拼搏，仿佛命悬线的殊死搏杀。

    伊墨没用法术，其实只需小小的道术法，就能让这个仿佛疯了的人安静下来，再也不能顽抗。可是他没用，他知道，即使季玖不能动了，心里也是不服的，甚至益发仇恨。

    只好与他缠斗在处，又不许他逃，要压制住，压在床上，锁在自己怀里，能不放手就不放手。他心里总是疼他的，每次使力都要控制分寸，不舍得让这人痛，是以压制着此时拼命的季玖，颇有些狼狈。

    他原是我行我素惯了的妖，行事洒脱不羁，杀人或救人，不过是瞬间决定的事，却从来没有像这样，被个凡人的攻势冲的手忙脚乱。他有顾忌，有羁绊，有不舍和怜惜，就有了畏惧。

    他怕自己伤了他，所以总是谨慎的躲避他的攻击，连压制的时候都是收了力度的，而季玖却不怕自己会伤了他。

    季玖不怕。因为没有怜惜之心。

    所以这场角力，尚未开始，胜负已定。

    季玖挣脱出来，赤脚在地上，抽出了架上长剑，“锵”声，宝剑出鞘。剑锋指着伊墨的眉心。

    “往后不要再上我的床。”季玖说。

    季玖说：“否则我砍了你。”

    季玖说：“我不是沈清轩，我是季玖。别拿我当沈清轩。”

    伊墨说：“在我看来，并无不同。”略顿，又道：“你砍不了我。”

    “刀砍不死，千刀百刀总能砍死你的。”季玖静静道：“否则我就砍了我自己。”

    伊墨闻言笑了，仿佛觉得眼前幕好笑，又仿佛是讥笑，笑里三分滑稽，七分嘲讽。季玖着，剑锋笔直的指着他，在这样的笑容里动也未动。

    对峙片刻，伊墨敛了笑意，神情冷漠下去，再开口，仿佛洞察切的犀利：“你在害怕。”

    季玖未答，剑锋却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颤了下。伊墨洞若观火。

    刹那，伊墨伸手握住剑锋，锋利的刃顿时嵌入掌心，血液滴滴答答的坠下来。

    握着剑柄的季玖的手，又颤了下。

    伊墨缄默着，施力将长剑扯住，不论伤口深可见骨，他将它从季玖手中硬生生扯了过来。

    握着剑锋，长剑倒悬在手里，伊墨前行了步，季玖后退了步，而后稳，不再退却。伊墨血淋淋的手抚上了他的喉头，继而施力，季玖闭上眼，感受着血腥与窒息齐来袭，心中却是平静，觉得若是死在他手里，也算是场尘埃落定。有了这样的念头，季玖就坦然了，不作丝毫抵抗，许他掐在自己脖子上的手越收越紧。

    伊墨看着他脸上逐渐涨红，红色快速蔓延，四处游走，仿佛场血色的狂欢。侧过耳，伊墨认真的听着他被掐紧的喉咙里传来的嘶嘶声，仿佛种奇异的生物，在发出濒危的信息。伊墨又凑近几分，凑近他耳畔，冰冷的不蕴含任何感情的声音响起，仿佛陈述，陈述给那个逐渐失去知觉的人听：

    ——“季玖，在你心里，是认了这龙阳之好的。”

    ——“自第二次开始，你就喜欢我对你做的事。”

    ——“所以你跳进河里，你觉得自己脏。”

    ——“这份喜欢本该是个秘密，只有你自知，现在却被我知道了。”

    ——“所以你在害怕。”

    伊墨静静的说，而后缓缓松开手，在身侧响起的剧烈咳嗽声中，他的声音也失去了起伏的情绪，变得异常冷清：

    “季玖，我可以允许你的口不对心，我也允许你做任何你想做的事，即使做错了事，我也不会恼你。”

    “因为你是季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