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蛇 作者:溯痕

    是第次遇见。又见他怀里笑到失态的柳延，是好奇，都说凡人胆小如鼠，这样个普通人，如何就不怕他们。

    另外他虽胆小却也不傻，自然体会得出，这两人对他并无恶意，所以才敢重新走出来，化作人形虚虚渺渺的抹，到伊墨跟前，垂着头，不敢吭声。连气都不敢大喘口，深怕个不慎，惹他们不高兴，被这不知修炼了几千年的老妖怪口活吞了。

    等他定了，柳延才慢慢止了笑，道：“抬头我看看。”

    小松树精抬起头来，也是清清俊俊个少年模样，身绿衫，高挑细长，脊梁挺得笔直，就是瘦了些。柳延想到他就这么呼喊着“沈哥哥”扑进小宝怀里，又想笑了，忍了几忍，才把涌上来的笑意咽下去，正经的道：“这些年在山上从未见过你，想来是怕了我们。今日你也见了，有你想的那般骇人吗？”

    小松树精抬头快速的看了他眼，连忙低下头去，摇了摇脑袋，耳根后面红红的，想是心思被挑穿，羞窘罢了。

    柳延道：“既然你与沈珏要好，我们自然也对你另眼相看，往后不必四处躲藏。”

    小松树精听他不拒绝自己与沈珏相交，顿时喜出望外，忙忙的抬起头来，露出笑容。

    这笑容，倒真是干净。柳延想他或许是树木修成，从小到大就长在这山上，不能像飞禽走兽般四处游荡，对人世是毫无历练，所以心思也干净的很。喜怒哀乐，都明明白白的展露在脸上。笑起来就是笑，没有丝作伪，笑容纯净难得。柳延突然觉得，若是有他相伴，沈珏余生也不会寂寞，他也可放心。只是，沈珏无心。

    沈珏是狼，对伴侣忠贞不二，这是狼的天性。尽管身体里有人类的血液，却在他们身上学到了感情的从而终。这点，很难改。

    可眼前少年的眼底又明明白白，有着对沈珏的倾慕。纵然只是凡人，柳延也知道，这又是场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殇。

    心头觉得怅惘，柳延对伊墨道：“你们先回去，我与他顽会。”

    伊墨自然懂他，搭手，带着沈珏离开了，沈珏走了两步又回头，冲着在柳延面前惴惴不安的小松树精喊道：“你别怕，我爹好得很。”说完这句，才放下心，跟着伊墨走掉了。

    柳延外表虽是年轻，眼神却深沉的很，看了眼小松树精，便牵了他的胳膊，带着他在这山林里慢慢踱步，半仙的老妖怪走，小松树精无端的有些惧怕之前并不起眼的这个凡人来了，被牵着胳膊，也不敢挣脱，亦步亦趋小心翼翼的跟着他，心头忐忑，不知何为。

    慢慢踱了半个时辰，柳延才开口，语气是温和的，问：“你离不开这山林？”

    松树精小声道：“我修行浅，至离本体三五里地，再远就不行了。”

    “修炼久了？”

    “两百八十年。”

    柳延点了点头，又沉默片刻，才冷不丁突然转了话题：“你喜欢沈珏？”

    小松树精脸有些红，又有些茫然地望着他：“什么是喜欢？”

    他问的认真，没有作伪的痕迹，由此可见，确确实实是不懂。柳延看他，不知为什么突然想起伊墨来，心道这些修行的妖精，难道个个都是这样么？又呆又傻，将来不知要吃少苦头。

    柳延想了会，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转而道：“沈珏有喜欢的人。”

    “啊？”小松树精愣了下，莫名的觉得不舒服，心头酸酸的，还有些涩，本能道：“我怎么没见过？他也没跟我说过。”言辞间，无意流露出将沈珏视为己有的意思来，他自己或许还未曾领悟，柳延却听的明白，心中猜疑才算落了底。伊墨说的没有错，这小妖精，真对沈珏动了情。

    柳延道：“那人死了。”

    小松树精又是愣。

    “他死了，这些年沈珏直在寻他转世。”柳延淡淡道：“你离不开这山，将来沈珏却要云游天下，四处找寻。你怎么办？”

    小松树精脑子里时有些乱，听他这么问了，想也不想的答：“我陪他起找不行吗？等我再修行段时间，就可以脱离本体，陪他去找那个人。”

    柳延不说了。

    小妖精胆子小，又单纯的很，却想也不想的给了他这个答复。不需思考的回答，往往是最真实的答案——我陪你。

    不论做什么，不论去哪里，他陪他。或许将来会后悔，也会伤痛，但这份心意是最重要的——因为是自己选择，再苦也甘之如饴。

    连他都没有评价的权利，自然也无权干涉或左右他们的意志。至于将来找不到如何，找到了又如何，那些事他管不上，也相信，自己手教出来的孩子，会有最妥善的处置办法。

    柳延笑了下，道：“去我家不去，沈珏此时定在收拾院子，你去不去帮他？”

    小松树精听能和沈珏在起，哪有不去之理，加上柳延虽然隐约让他心生畏惧，却也感受到了善意，就放大胆子，点了点头。

    柳延便带着他回家了。

    院子里沈珏挥着竹帚在扫地，将满院的积雪清到角落里，堆成座小山丘。伊墨坐在房顶上，无所事事，便看着儿子忙碌，边施法，帮些小忙，比如勾勾手，让木桶从厨房里飞出来，飘到河边自己汲水，又飞回水缸边，将满肚子水倾泻进去，而后继续飞，直到水缸装满，飞来飞去的木桶才得以休息。抹布则还在孜孜不倦的擦拭各处灰尘。

    小松树精跟在柳延身后，第眼望见的就是这说不出的诡异，却又温馨的缭乱场景。

    早已习惯这些，柳延视若无睹，坐在刚刚拭净的椅子上，敞开的房门里便飞出茶盏茶壶，落在他手边。沈珏头也不抬，边扫地边道：“爹，天冷得很，你喝点热茶，会回屋里去，火盆已经燃好了。”

    屋顶上坐着的伊墨终于回庭院中央，柳延问他上屋顶干什么，伊墨说烟囱被堵住了，故而疏通疏通。

    说着回屋，又将被褥都拿了出来，扔上了庭院里唯棵大树，就着枝干，也不用扯绳索，直接晾被子。他人时，对什么都无要求，唯有跟柳延在起时，连睡觉的铺盖都挑挑拣拣，定要从被子上嗅到阳光的味道，怀里搂着柳延，才觉着睡得舒适。

    他们说着话，小松树精早已溜到沈珏身边，跃跃欲试的想抢他的扫帚，帮他的忙。

    屋子里和院子里的地已经扫的差不了，只因天寒地冻，沈珏怕地上湿滑，故而扫的仔细，见小松树精殷勤，也不客气，竹帚往他手里塞，叮嘱定要扫仔细了，连院门外的地都要扫干净，才卷了袖子，进厨房去做糕点。

    刚进了厨房，又探头问：“爹，你们想吃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