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你，如此美丽 作者:玖月晞

    着火车的轰鸣，哐当，哐当。

    嘴里的烟快燃到尽头。北野微微低头，张嘴，烟头掉在水泥板上蹦跶几下，灭了。

    声雷响，豆大的雨点打下来。他关了窗子和灯，到床上躺下。

    床板往下沉了沉。

    床的花露水味。窗帘外有朦胧的天光。室静谧，电风扇呼呼转着。

    他在黑暗中问她：“那句话练了久？”

    她睁开眼睛，又垂下：“晚……上。”

    “上次那个男的是谁？”

    “警……察。”

    “嗯。”

    过了会儿，北野说，“明早我送你上学。”

    陈念在枕头上摇了下头，道：“明……后天放，假。”

    “哦。”

    再没别的话了。两人的眼睛各自在黑暗里明亮着。

    窗外暴雨如注，像要冲刷掉些脏污。

    陈念太累了，阖上眼眸。迷迷糊糊要睡之际，床板动了下，身后沉。北野转过身来，抱住了她。

    陈念瞬间惊醒，浑身的汗毛竖起来。隔着单薄的衬衫，即使风扇在吹，他的肌肤也是发烫的。

    她闭紧眼睛，动不动。但他也没动，只是从身后搂着她的腰。

    两人仿佛在试探，抑或是僵持。

    过了不知久，他松开她，转身过去背对她了。

    陈念的身体脱了力，慢慢软下去，

    隔几秒，薄毯的角飞过来，搭在她肚子上。

    条毯子，各盖角，背对而卧，竟夜安稳。

    风声雨声助人眠。

    第二天，又是灿烂艳阳。

    这便是雨季。

    陈念醒来时，已上午十点。北野人不在，桌上放着鸡蛋和牛奶。

    陈念起来吃了早午餐，翻开书本看书。快中午的时候，墙外楼梯上传来脚步声，是北野回来了。

    她有些紧张，脑袋扎进书本里。

    卷帘门起了又落，少年走进来，也没和她打招呼，自顾自倒水喝。

    陈念拿眼角偷偷看地面，看到他移动的牛仔裤，裤脚上有半边鞋印。她便知道他去干什么了。

    时间鼻子就酸了，想感谢，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而他似乎也没什么话和她讲。

    狭窄的屋子里装了两个人，气氛却跟死了的样。

    他倒在床上翻漫画，她坐在桌边看书，毫无交流，只有落地扇在两人之间摇着头，风会儿吹到他这边，会儿吹去她那边。

    两人居然就这样相安无事地过了整天。直到太阳西晒，潮湿的屋子里温度渐渐堆积，越来越高。

    北野起身，扔下漫画进了洗手间，尿尿，冲厕所，洗手。

    门开了，他接了盆水，洒在水泥地上，放下盆子，和她说：“出去吧。”

    陈念抬头看他，他说：“屋里太热，带你去附近走走。”

    陈念放下课本跟他出去。

    傍晚了，外头比屋里凉快。因为雨季到来，树木和废厂房比上次来看的干净许。

    废厂区在城市边缘，除了北野家窗户那头的喧哗巷道，三面都是荒草地。

    正值五月，野草疯长。

    荒地是被城市遗忘的角落，却生机勃勃，有的草齐腰深，有的开着花儿。

    而夕阳，像颗摔碎在天上的鸡蛋。

    他们前后走着，仍是无话。后来，他带她去了家小馆子，吃了晚饭往回走，太阳沉下去了，天空中有姹紫嫣红的云。

    天色点点变黑，

    走了段路回到厂区，路边的树和空房子都隐匿在暮色中，萧条，瘆人。

    依旧无话。

    她紧跟着他，有些害怕，意识到偌大的废弃地，只有他们两个少年。

    忽然，前边北野停下来，回头看她，说：“闭上眼睛。”

    陈念瞅着他看，垂在身侧的手紧张地握了握。

    他鼻子里哼出声，说：“叫你闭上眼睛。”

    陈念只得闭上，呼吸微乱，有些惶恐。

    四周没有任何动静，也没有他的脚步声。等了个世纪，终于，

    “5、4、”少年说，“3、2、1。”

    风吹梧桐。

    陈念睁开眼睛，于是看见了魔法。沿街的路灯在瞬间亮起，橘黄色的灯光点亮世界，每棵树都微笑，每个空房子都温柔。

    她张开嘴巴仰望，他却冲上来拉住她的手，在路灯点亮的空街道上奔跑：

    “还有分钟。”

    陈念不知道分钟是什么，但她跟着他用力奔跑。

    “45、44、”

    他在倒计时，她加用力地跑，

    “20、19、”

    他们跑去小楼，跑去楼顶，背后荒野黑暗如深渊；面前，城市笼罩在晚霞散去的夜色里，即将被夜空吞没。

    他拉着她跳上楼顶边缘的水泥墩，奔跑停止，少年们的胸膛像鼓起的风箱，起数出最后：

    “3、2、1。”

    魔法开始。

    路灯在整座城市的大街小巷次第亮起，如月光乘着粼粼水波，缓缓荡漾开去。

    是谁如此温柔谨慎，悄悄点亮了谁心里的灯。

    额头胸口的汗被风吹干，起伏的呼吸渐渐平稳。

    “走吧。”

    少年从水泥墩上跳下，也扶举着她的手臂助她跳下；他松开她，转身走，手指却从她手臂滑到手心，而后扣住她的指尖。

    夜风很轻，把谁的心弦撩拨了下。

    亲爱的少年啊，

    生活，就像夏天的柑橘树，挂着青皮的果，

    苦是定的，甜也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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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天，仍是灿烂艳阳。

    上午，北野坐在桌边练习弹吉他，陈念趴在窗台边望着忙碌的巷子。正值早市，很菜农在路边卖菜。

    某个时刻，屋内的旋律停止了。

    陈念没动，仍趴着，不会儿，视线里出现北野的鞋子，陈念仰起脑袋望，他跳上了窗台，说：“出去走走。”

    她准备撑着窗台爬上去，北野俯身把手递到她面前，陈念顿了秒，把手交过去。

    他稍稍提，把她拎到窗台上，还不忘嘲讽声：“瘦得跟猴儿似的。”

    陈念：“……”

    北野跳，降落在水泥板上，回头朝她伸手。水泥板不宽，陈念脚微颤，缓缓蹲下身，握住他的手，在他的托举下，安全滑落到水泥板。

    两人贴着墙横着走过狭窄的水泥板，走下消防楼梯，到了院墙上。

    墙角下蹲着个卖新鲜苞谷的菜农，掰掉的苞谷叶子在旁堆成小山。

    北野纵身跃，轻松下了院墙。

    陈念还杵在上边，茫然望着，左挪右挪，想找个较安稳的位置。

    北野朝她伸出手臂，示意往他怀里跳；陈念抿紧嘴巴，极轻地摇了下头，表示不用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