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潜鳞 作者:尤四姐
别样的快乐。
想起河蚌唱的歌,曲调缠绵,虽然听不懂唱了些什么,反正有种哀怨的况味在里面。音律是共通的,夷波想那河蚌定是在思念谁,相思总会让人变得柔软。龙君现在在何方呢?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可她已经念了很年了,再等下去都要老了,龙君却直没有出现。也许放弃南海,另谋高就去了吧!
神佛的世界离她们太远,也打探不着,唯能做的就是等。她垂手抚抚尾上的那片龙鳞,日久年深,已经和周围的鲛鳞相溶了,边缘浅淡地晕染上层翠色,中心却越发璀璨。这是她和龙君之间仅有的点瓜葛,如果有机会再见到他,就算他忘记了当初的小鲛人,看到这龙鳞应该会有印象。
不过这里景色真不错,淡水里游过圈,身上不会涩涩的,比在海里舒服。要不是怕人的地方有危险,和阿螺留下常住也很好。
她手撑荷叶,手掬水泼在脸上,在湖光山色里佯佯摆动尾巴。忽然看见山脚处有竹筏翩翩而来,筏上人孑然立着,湖风吹起他雪白的袍子,腰间佩玉相撞脆声作响。
夷波愣了下,忙抛了荷叶跳进水里,本来应该逃跑的,却不由自主停住了,挤在湖石的缝隙间探头探脑向外窥望。
雨势渐弱,转瞬放晴,万线金光从云翳的边缘渗透出来,映红了整片苍穹。明镜泊上水汽时难散,阳光聚拢后架起了道虹,五光十色,绚烂得令人目眩。她吸了口气,这地方真神奇,玲珑处自有妙趣盎然。美景定是这人带来的,青丘山上有灵狐,说不定这是个狐仙。
竹筏在水上悠游,没有人撑篙,任它漂流。渐次近了,夷波心里紧张得通通跳,张大眼睛想看清那个人的长相,不知为什么,云山雾罩总看不真切。然而种熟悉的感觉萦绕在心头,这清朗的神色,悠闲的姿态,让她想起个人,捻着金鳞怡然笑,佛性超然……
龙君……她念了又念,有些走神,忽然张渔网从天而降,等她察觉时已经晚了,渔网收口,她逃不出去了。
夷波慌乱中听见那些人欢快的叫喊声,“盯了半天,总算抓住了!这下要发财了,先让她泣珠,然后送给国君,还能换个大官做做。”
他们拖她上岸,*扔下,任她在泥浆里翻滚。她惊惶挣扎,那些人盯着她团团转,“真漂亮……鲛人怎么也穿衣裳?唉,咱们混得还不如条鱼,看看人家的料子,比咱们好了……这鲛人是公是母?头发这么长,定是个母的……”
夷波用尽办法挣不出去,抱住双臂,吓得抖作团。离开水的痛苦到现在才真正体会到,炽热的阳光几乎晒裂她的尾鳍,她头晕目眩,呼吸困难。这些可怕的人就像鲨鱼围捕猎物,脸上带着狰狞的笑,眼里有贪婪的光。她哀哀悲鸣,阿螺说会保护她的,可见这螺有靠不住。她被人兜进了网里,她连个影子都看不见。
可能这次真的完了,她要被人当货物易手倒卖了,现在后悔没有听长老的话,然而后悔也来不及了。这里距离水面不过两丈远,平常纵身的距离,现在却如同隔着天堑。她又惊又怕,断断续续告饶:“求你们……放了我……”
她这开口,欢如鸟兽的几个人顿时安静下来,“这鲛人会说话?”
“会说话的值钱!”
夷波眼前黑,心如死灰。这时竹筏飘过来,远远停在湖畔,筏上的人有个清冽的声线,如泉水淙淙,金玉相撞。他是笑着的,连声音里都带着笑意,“遇见什么好事了,这样高兴?”
几个渔人手舞足蹈,“我们逮住只鲛人,活的!以前听老辈说明镜泊里有夜唱,九成是鲛人显圣,大家都不相信。这回亲眼所见,还有什么可说的!快、快……抬回去养在水缸里,要是死了就没用了。”
竹筏上的人曼声道:“既然是显圣,倒敢捉她?哎呀,哪里有什么鲛人,分明是尾泥鳅!”
夷波听后愕然,扭过头看,那白色的身影轻飘飘跃上了堤岸,路分花拂柳而来。
她这才看清,恐怕再生花的妙笔也描绘不出他的相貌。他是雪堆的人,精致得悚然。面孔不染尘埃,眼尾带着笑,眼睛却深邃如寒潭。最奇异的是眉心皮下有隐约红痕,像片花瓣,簇火焰,妖异而宛然。夷波觉得他应该不是人……肯定不是人,然而他浑身上下没有点破绽,太奇怪了。
她疑惑地收回视线,微顿了下,猛然发现切都变得过分的大,连网眼都大如门洞。怎么回事?难道是自己变小了?垂眼看,缤纷璀璨的鱼尾居然不见了,下半截变得黑黝黝,又细又黏腻,果然成了泥鳅。
夷波顿觉五雷轰顶,惊恐尖叫,然后头栽倒,不省人事了。
“这下可好,不光是泥鳅,还是个死泥鳅。”白衣人显得十分遗憾,“本以为能睹鲛人风采的,没想到是这样。”
渔人回身看,急得热锅上蚂蚁似的团团转,“怎么回事?刚才明明是个鲛人,怎么眨眼就变了?”慌慌张张四下观望,“不对,定是哪里出了纰漏……”三双眼睛恶狠狠地盯住他,“是不是你使了什么障眼法,把我们的鲛人偷走了?你这妖孽,看你副衣冠禽兽的模样,随我们去见官!”
他们说着就要上前拉扯,白衣人依旧微笑,“*凡胎果然污浊,我是来救你们命的,没想到不得你们感激,还叫你们通埋怨。”他两手指,“看看这泥鳅,眼露精光,黑得发亮,它已经成精了,化作鲛人来迷惑你们,好借机吸你们的精元。世上精怪向来都爱往美了变幻,只有原形才丑得见不得人,你们被贪欲蒙蔽了双眼,见泥鳅如见绝色,岂不好笑?幸亏本座来得巧,再迟步你们都得葬身在此,现在还要拉本座去见官?果然世风日下,好人做不得了。”
他张嘴胡说,把那几个人说得愣愣的。夷波幽幽醒转,蜷在那里欲哭无泪,自己忽然成了这样,又腥臭又肮脏,只怕连阿螺也认不出她来了。接下去怎么办?虽说她做鲛人时没什么出息,但总比做泥鳅光彩。想想她吹弹可破的皮肤,再对比现在身厚皮,顿时觉得生无可恋,活着也余了。
她趴在地上呜呜哭泣,流出来的眼泪化不成鲛珠。她对自己变化的过程无所知,不知道自己该恨谁,是这几个贪婪的人,还是这来路不明的妖怪?
渔人都是附近村子里的,哪里经得住惊吓!趋身看,现在是尾烂泥鳅,没准放进水缸里就变成九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