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潜鳞 作者:尤四姐
谈话进行到这里,实在鸡同鸭讲难以继续了。龙君扔了莲藕拱手,“道不同不相为谋,就此别过了,告辞。”
夷波紧张起来,定是她们表现不好,惹得龙君生气了。她抓住了他的袍角,“不要别过。”
他拽了下,没能挣脱,指指天说:“本座还有要事在身,带着你们不方便。这样吧,你们先回哑海,待本座办完了事,即刻回潮城和你们汇合。”
夷波心里难过,鲛珠洒了满地,“完啦,完啦……”
阿螺知道死扒着也没用,忙安抚她,“没完,君上既然有事,咱们不能拖他后腿。南海之主可是言九鼎的君子,答应回来就定会回来。”有意说了这通,复追问:“君上这去要久?小的们朝思暮想、魂牵梦绕、望穿秋水等您回来。”
他摸了摸下巴,“用不了久的,三两天光景吧!”然后腾到半空中,轻轻挥袖,踏着云彩飘远了。
夷波很难过,呜咽了下说:“他走了。”
阿螺剔了剔牙,“可能有重要的事吧!东边堆起了云头,要下雨了。”
龙君司雨,他不像她们无所事事,离开大概是因为公务。夷波叹息着靠在岸边,算算时候,出来好几天了,长老们定发现她偷溜了,回去之后不知道会是怎样副光景。但是心情不好,游也游不动,停在水里鱼肚朝天,好像要死了样。
阿螺把她翻过来,背在自己肩上,和声安慰着:“既然他让我们先回潮城,那就回去等他。你放心,龙君不会因为和我们意见相左就撇下我们的。你以前心想见他,可惜还没成年,就算心里爱慕他,也不能怎么样。还是回去好好筹备筹备,等下次再见他,你就是潮城最美丽的鲛女啦。”
夷波垂头丧气,说的也是,自己性别模糊,别想太比较好。鲛人两百岁成年,照自己被珠玑捡回来的时间算,最迟再有个月,她是男是女就该定下了。
想起这个瞬间又有了力气,她摆着鱼尾气壮山河,“我做最美的鲛女,比玄姬漂亮。”海族每年三月有次斗美,不限种族,角逐南海夫人。玄姬是上古神兽玄龟的第十三代子孙,她独占南海夫人的宝座已经百余年了,夷波觉得那是因为自己没成年,等她长成真正的鲛女,定能够打败她——虽然不定有这个胆量,但是憧憬下还是可以的。
阿螺从来都是无条件支持她,“玄姬的原形是只龟,这点就落了下乘,将来的南海夫人必定是你。我料她不服气,那也没关系,是骡子是马……”
“拉出来交/配下。”夷波欢快地接口,阿螺愣了半天,用力点了点头。
两人商议定了,阴霾扫而空。夷波背起阿螺上路,天上下起了雨,万条雨箭坠进湖里,耳边绵密片声响。她摆身前进,内河湖泊水位浅,不能潜得太深,偶然抬头,能看见远处山峦聚拢起了沉沉云霭,莫测的,像龙君的为人样。
回程比来时要轻松得,路熟了,用不着向谁打听。白天疾游,到傍晚时分停下休息,即翼泽山重水重,曲里拐弯不易行,不过景色倒很好,她们赶到处竹林婆娑处,正是月上柳梢的时候,蓝白色的光从竹梢倾泻下来,这时候的光是有丝缕的。
刚吃过东西,浑身放松,懒洋洋瘫在水面上,忽然看见岸上游来列火把,前后足有十几丈长。阿螺喜欢凑热闹,霍地坐了起来,“定是出事了。”
夷波闭着眼睛不为所动,她吃饱了唯想做的就是睡觉,什么都阻止不了她。
“八成个村子都出动了。”阿螺拽她,“去看看。”
夷波点都不感兴趣,因为懒得挣扎,被她拖行了很远,直到撞上截枯树才醒过来。
两个人凫水远观,看着岸上的人到了间屋舍前,火龙团团把屋子围起来,开口处叉腰着个黑衣人,手里执渔鼓,敲得咚咚直响,催逼里面的人出来。
阿螺吸了口凉气,“那是重明鸟啊,抟逐兽狼,使妖灾群恶不能为害。”
夷波懵懵看了眼,“有妖怪?”
阿螺嗯了声,“重明鸟是替人守门户的,有妖必捉,不知里面是个什么东西……”
刚说完,茅屋的门吱呀声开了,里面出来两个人,男人憔悴苍白,女子却明艳照人。河里旁观的两个窃窃私议起来,看样子那个妖不是好妖啊,肯定吸了男人的精魄。瞧那玉肌粉腮,虽然粗布裙钗,可是贫贱遮不住脸上光彩,那妖把自己作养得太好了。
她们离得稍有距离,不过对话却听得清。村人指责女子来路不明,进村之后村里不停丢失家畜,别的村子五谷丰登,他们村子却遭了霉运,连年颗粒无收。
“定是这妖物害的,上神请看,把自己的男人都吸得皮包骨了,她是个狐狸精,快收了她!”
那女子惊慌辩解:“我从来没有害过任何人,你们对天不敬才遭惩罚,怎么能算在我头上?我虔心侍奉郎子,不会对他不利,你们血口喷人!”
可是张嘴怎么说得过百张嘴,女子顶着唾沫星子扯动男人的衣袖,“檀郎,你替我说说情,我自从进你家门,便为这个家日夜操持,不敢有半点懈怠。如今他们容不得我,你要眼看着我死么?”她的哀求换来男人陌生的注视,她环顾四周,重明鸟双眼如炬恶狠狠盯着她,她颤抖得厉害了,瑟瑟哭道,“檀郎……看着咱们夫妻场的情分……”
可是话音才落就换来男人无情的刀,他喘息着,火光之下表情狰狞,“是你,你来后我的身体每况愈下,你没害我是谁害我?我早该听他们的劝告除掉你,就是看着往日的情分才等到今天。现在我救你不得了,救了你,我自己会死,只有委屈你了。”
那女人在震惊里开始幻化,墙上的人影渐渐扭曲,九条狐尾像绽开的花。夷波听见她的尖啸,声音长而利,充满绝望。那男人把刀刃往前顶了顶,咬牙切齿地笑起来,“好了、好了……得活……”
他得活,狐女必须死。在那里半晌的黑衣人化成了只大鸟,张口把九尾狐的魂魄和元丹吞了下去,冲上云端,鼓翅飞走了,地上只留下狐狸的尸首,九尾尽断,神形俱灭。
阿螺和夷波看得遍体生寒,女人吸男人的精元,男人为活命义无反顾把女人杀了,他们的故事和她们想象中的爱情不样,和登褒夫妇的也不样。
果然跨越种族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