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鉴 作者:凉蝉

    默点头。

    ☆、二.

    老头发现自己捡回来的少年最近开始常常发呆。

    阿鉴守着那桶水，也不看他画画了，光盯着水面瞧个不停。

    水是从寺外池塘里打回来的。清亮干净的活水。老头伸脑袋过去看，只见两片叶子在水面打着圈，不知是谁将枚圆溜溜的红色浆果扔进桶里，缓慢浮荡。

    阿鉴把果子拿起来，抬头四处望，笑着吃了。

    老头觉得不得了，这小少年身上居然还有了秘密。他问阿鉴你笑什么，阿鉴说笑想笑的事情。

    老头又觉得不得了了，这小东西居然还有点禅意。

    他又问：“那你知道我画的什么么？”

    阿鉴：“菩萨。”

    老头捶他记：“是人世！”

    阿鉴听不懂。他抬头看墙上快画完了的画。画里有许菩萨，阿鉴根本认不清他们谁是谁，只见菩萨们面色沉静慈蕴，纷纷看着他。

    阿鉴觉得角落上那个光着膀子瞪自己的菩萨很像飞练，想想又觉得飞练比菩萨还好看，又忍不住笑。

    老头大惊，以为他真从画里看出了万般人世，忙摇他肩膀：“你笑啥？你笑啥？”

    阿鉴：“那菩萨像我朋友。”

    老头：“……”

    阿鉴除了陪老头画画，或者在老头画画的时候趴在石桌上打盹，其实没什么事可干。他以为自己已经够闲了，结果飞练比他还要闲。

    “你不去觅食吗？”阿鉴问他。

    两人坐在枫树上有搭没搭地聊天。绵密秋雨在层峦间飘洒，千株尚碧，万叶初红。

    “觅什么？”飞练反问。

    “果子。”阿鉴低头看看自己衣兜里的浆果，“还有果子。”

    飞练笑着从他兜里抓过把：“你不是都给我找来了么？”

    说报恩的是飞练，但每天在山上跑上跑下采果子给他吃的倒是自己。阿鉴不知道飞练到底想怎么报恩，心里很疑惑：“你是来报恩的么？怎么倒像我养着你？”

    “是啊。”飞练探头亲了他下，“我是你养的喜鹊。”

    少年人微凉的柔软嘴唇触碰到他的唇角。阿鉴抖了下，伸手抓紧飞练衣袖。飞练将他手握在自己掌中，小声问他：喜欢吗？

    他说话的声音又轻又温柔，气息扑在阿鉴鼻尖唇上。阿鉴的脸下就热了起来，但又舍不得推开，很认真地点点头。

    “这就是报恩了呀。”飞练笑着说。

    阿鉴恍然大悟，脸上露出个感激的笑。“谢谢你。”他说，“我很喜欢。”

    飞练眼里带着沉沉笑意，摘去落在他头顶的半片橙黄色枫叶，又与他缠着吻在起。

    阿鉴呼吸有点急。飞练太迫切了，舌头撩得他喘不过气。他下意识想退后，反被飞练抓在怀里。

    许是因为刚刚掬过溪水洗果子，飞练的指尖带着清爽的凉意，抚过他颈侧时很舒服。

    阿鉴要带飞练进寺的时候，他是不愿意的。

    他蹲在池塘边的树桩上，很倔地拒绝了。

    “我可是偷东西的贼子，进去会脏了你那里的地。”飞练拧头不看阿鉴，气鼓鼓地说。

    阿鉴拉着他往前，又好声好气地说了许句对不起，飞练才肯跟着去。师傅昨天把剩下的那面墙也画得差不了，他夜里睡不着，胸口发闷，又到院里去乱转，恍惚中看到墙上仙娥菩萨都钻出来，在不大的院子里自顾自地谈笑起舞。

    他看得目瞪口呆。他们就像看不见他样，从他身边轻飘飘经过，天将亮的时候又个个钻回了墙里。

    阿鉴跟师傅说了这件事。老头双眼发光：“是佛谕啊！小东西你看到了佛谕！”

    老头给阿鉴说了半天，阿鉴听不懂佛谕是什么，倒是晓得了件事：这是好东西。

    既然是好东西，他也想让飞练看看。

    墙上的菩萨盯着飞练。飞练盯着墙上的菩萨。

    “这有什么好看的？”飞练不解，“还不如我昨日带你去看的那几只雀儿有趣。”

    阿鉴想跟他说这些菩萨的故事。平日里师傅与他讲过不少，但他确实记不住，好不容易辨认出个，想了半天，发现想不起那个拗口的名字。

    “这个菩萨……弹琴很好听。”阿鉴说，“那把琴的名字也是很好听的。”

    飞练：“琴叫什么？”

    阿鉴：“……”

    飞练在院子里转了几圈，歪在石桌上开始打呵欠。阿鉴和他起趴在那儿，问：“那你晚上过来吧。晚上墙里的菩萨会走出来说话，很有意思。”

    “菩萨说话我可听不懂。”飞练又拒绝了。

    阿鉴有点伤心。他闷闷地起身，了会，慢慢往师傅住的小房子那边走。

    飞练对这座山很熟悉，他带他去看没见过的溪流、峡谷，还有根本不怕人的好看小雀儿。前几天两人还偷偷爬上了山顶，巴巴地等了次喷薄日出。

    可惜自己再也找不出什么有趣、值得的东西给飞练了。

    飞练见他不悦，忙蹦过去拉着他。两人在院子里拉拉扯扯。白头发老头子拿着个碗，在后门看得津津有味。

    飞练之后就常常到寺里来，和阿鉴起守着那桶水看老头画画。

    清水很快就变得浑浊。两人提着倒了，再到池塘里打桶，路嬉闹回来，水少得见底。

    老头也不恼，笑眯眯地看他们俩凑在起说悄悄话。

    “老头，你这里可真安静。”飞练说，“大和尚都不到这儿来么？”

    “不到。”老头说，“等画完了，他们就来了。”

    飞练撑着脑袋，手指在阿鉴对着壁画发呆的脸上戳了又戳，“每天都这样画啊画啊，那无聊。”

    “我有阿鉴陪着，不无聊。”

    阿鉴忙点点头。

    飞练顿了片刻：“你画完之后要走吗？”

    老头说走呀。“我还要画九千个菩萨，这里哪儿有那么的墙？”

    飞练就不出声了。阿鉴没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直盯着墙上新画好的那把琴。他总算想起来了，那菩萨叫大树紧那罗王，那把琴叫琉璃琴，能弹出天地间最美的声音。

    老头子画完之后就溜去找食物了，还说会给飞练拿些过来。

    阿鉴好不容易记起了大树紧那罗王的故事，开开心心地拉着飞练要说与他听。

    飞练却转头看他，眼里尽是小心翼翼的恳求。

    “你们画完就要走了。”他问，“你不要我了吗，阿鉴？”

    阿鉴吓了跳，慌张地摇头。

    “我不是你养的喜鹊么？”飞练说，很伤心的模样。

    阿鉴心都揪成了团。他扑过去紧紧抱着飞练，慌乱地反复说“我要你的”“我要你的”。

    飞练也将他抱紧，深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