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尾传奇之铜镜记 作者:E伯爵

    曲曲，直通向远处，看不到尽头。而在这河渠中央，有数个四寸高的小人儿正在策马前行，前方还拉了辆小车，个个峨冠博带，都是黄衣黄帽，连马都是黄的。他们悬浮于水渠之上，边走边交谈，五德却听不明白说些什么，也不曾看到三郎和玄珠的身影。

    只见其中那个在车上黄衣人突然觉察，扭过头看到了五德，却毫不惧怕，反而笑道：“小狐狸好快的脚程。”

    其余的黄衣人顿时都转头看他，大笑起来，其身形不高，嗓音却有些尖利。

    五德心中怒火腾腾，又不好发作，沉下声音问道：“不知尊驾等是何方神圣，为何要捉弄在下？”

    车上的黄衣人用尖细的声音说道：“本座乃是天命澄泽侯，执掌此地大小水路，凡人过境尚需祭我三牲，何况你这小狐狸。若不快快奉上孝敬，本座必定让你懂得该有的礼数。”

    说罢，只挥衣袖，车马随从往前冲，顷刻间都消失了。五德抢上几步，连片衣角都没捞到，气得龇牙咧嘴，连连跺脚，脸上都禁不住露出了兽类的凶狠之相。

    他倒是晓得城隍爷按所治之地的大小有公、侯、伯之分，却从未听说过什么“天命澄泽侯”，只怕又是个冲着那铜镜来的妖怪。五德甩干皮毛，变为人形，好不容易压下心头火气，掐指算了下，此刻正是子时，顺着水渠寻去说不定能找到那些小妖的住处。

    于是他使出缩地术，顺着水渠往前查探，奔了几里发现前面的月光下有片亮闪闪的地，待近了看，原来是汪小水潭。五德降落下来，绕着边走了几遭，方知这里乃是几个深浅不同的连珠潭。若大江涨了，洪水就会漫过石滩，倒灌进这几汪水潭中，水潭蓄水，后面的村落就没有泽国之患；而枯水时节，这几个连珠潭中的水就慢慢减少，却相互交通，始终不会干涸。

    五德走在齐腰高的蒿草中，打量着这几个水潭，忽然悟道——莫非那些黄衣小儿就是涸泽之精：庆忌。（注1）

    有此念，五德顿时又喜又忧，喜的是庆忌虽为妖，却是水生的精灵类，从不修炼，因此虽捉了三郎去，却不会因为铜镜而害他的性命；忧的是他们日可行千里，若真要逃走，怕是无论如何都抓不到的。五德在水潭边踟蹰半晌，却没有想出办法，如今这情势，莫非真要献上三牲？

    他既知庆忌所好，便不忧心三郎与玄珠的性命，想了半天还是先回了船上，去找所存的腌肉救急。

    船上众人都中了庆忌的迷术，睡得死沉，但因五德方才收拾了找替的溺鬼，自然也没第二个敢来犯禁。潘老五和众徒弟、船工的鼾声震天响，苏文卿等乘客也是好梦正浓。五德甚是不放心，又在每个人身上画了护身符。而后在厨房中翻出半个腌猪头和羊腿，牛肉则是无论如何也没有的，找了半日也只在箱笼中摸到些鱼干。大三牲凑不齐，小三牲缺了俩，五德又只好下了底舱寻些酒。黑暗中的驴马倒似乎感觉了些不适，都睁大了眼睛，喷着响鼻。五德在自己骑的那匹马儿头上拍了两拍，苦笑道：“这个时候瞧着倒是你们比人还有灵性呢。”

    五德在舱中翻了许久仍是无所获：苏文卿贩的大都是锦缎瓷器，另外就是有些茶叶，却没有好酒，而潘老五所存的酒也不，想是害怕徒弟与船工喝醉了误事。

    五德正是懊丧之际，那堆捆扎结实的货物之中却突然传来阵笑声，叽叽喳喳的，竟然不止个人。

    五德悚然惊，连忙回头，却见那堆货物中隐约有些微光透出。他猜度着怕是又有江河中的妖孽混上船来，边暗自在五指上化出五根尖甲，边小心地朝着那发光之处靠了过去。看明光点乃是在包绸料之中，五德猛地划破包裹，只见在下面是张木刻的黄纸神符，上有五尊神，正如同活着般嬉笑。

    五德喝道：“哪里来的妖孽，鬼鬼祟祟地做什么？”

    那纸上的神下子止住嬉笑，横眉绿眼地骂道：“小畜牲无礼！竟然敢对本座不敬！你有眼无珠，连是神是妖都分辨不出么？”

    五德道：“神有正气，有封诰，你等若为神，怎么会藏身在这寻常商贾的货物之间？”

    只见那五神中的个笑道：“好没有见识的娃儿，咱虽不是正神，但执掌财路，在江浙广受血食。凡行商者，供奉我兄弟五人，尊为五显圣公。如今这苏文卿为苏州商人，特去庙中请了我兄弟几个来保佑，又有什么奇怪的。”（注2）

    五德听了这番话，只记起以前听人说过，乡野之中供奉些神格不高的“小神”。所谓“小神”者，即与“小人”品格相同，乃野鬼为神，因为有些来历，又有神通，不祭祀之便时常为祟，因而百姓时时去供些香火，来可以免其做怪，二来也可以保人财平安。

    明白了这关节，五德心中突然冒出计，当下就规规矩矩地向那张黄纸深深揖，道：“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几位尊神，万望尊神切勿怪罪。”

    他这样服软，黄纸上的小神甚为满意，哈哈笑道：“你这小狐狸也算乖觉，既知错了，我兄弟几个也不是心胸狭窄之辈，若真有心赔罪，烧些钱纸来就是了。”

    五德又是揖：“谢尊神宽宏大量，莫说些许钱纸，就是真金白银都是应该的。不过……”他露出为难状道，“小的现在是有心无力。”

    个五通啐道：“就知道你这小狐狸奸猾，不过是口头上说些好话而已，原来也是毛不拔的！哼，若不弄些手段，你怕是不知道我兄弟几个的厉害。”

    五德连忙摆摆手：“尊神息怒、息怒。小的有心为尊神供奉香火谢罪，奈何现在确实不便，尊神请听小的细说。”

    那五通也来了兴致，让他快讲。

    五德做出副丧气状，说道：“小的名叫胡长鸣，乃是峨嵋人士，自从修炼成人，便在凡间自由来去，交了许朋友。近日认识了富家子张燧，此人生性豪爽，待我极诚。原本我与他顺江南下，正要去尊神的地界耍耍，不料却在此处遇着了麻烦。”

    五通笑道：“原来是个骗吃喝的小贼头。怎么，莫非那公子哥儿瞧出你无赖，要赶你走么？”

    “非也，非也。张公子最是大方，舍得银钱的，哪会如此对我。今日船行到此处，我等正在安歇，却有伙野盗，竟将公子及其仆下掳去，还言明不给孝敬就不放人……”五德说到此节，顿了顿，看向那黄纸，却不见五个小神有何怒色——原来这五通本来就不是什么君子，雁过拔毛的勾当自己就干得不少。

    五德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