绅士 作者:剩余石

    “瞎猜的！”

    ……

    转过密林，又是片耳目新的区域，这里应该是老校区，融合了中西方的特色，古朴、典雅，又不失恢弘大气，承载着个世纪以来中国近代史的背景叫人肃然神往。

    陈欢不停地咔嚓咔嚓，镜头中的色彩时而朴素，时而绚丽，在当下的光影里回眸百年的沧桑与荣耀，只是……刻意捕捉中，另个身影总是悄然地偏离。

    “着别动，这面墙很有感觉。”长长的堵灰砖墙，配上顾颜蓦然回首的白色身影，说不出的韵味悠长，人与历史就这么忽然间地融合了。

    快门还未按下，顾颜再次移出了镜头：“别让我在历史的厚重里显得过于单薄。”

    很时候，我们将对方的样子留在自己的相册里，存了很久，懒得去删，混迹在几百上千的画面里，无数次的划过我们的掌心，不管将来如何，都将是个无声的见证，见证只属于你和我的历史；也有的，手指轻轻按，这个人就真的从你的生活里消失了……

    陈欢举起手机，咔嗒，顾颜偶然个怔忪的眼神留在了陈欢的相册里。

    在具有百年历史的老图书馆前的长长石阶上，顾颜迈上几节台阶，回身俯视陈欢，四目相对，彼此的身后都是青玉色的石阶，层层叠叠，穿越重又重的拱门，陈欢阵眩晕，顾颜黑亮的眼眸定定地望过来：“我们合个影吧？”

    第7章

    两个身影很有礼地靠拢在起，淡淡的烟草味混合着香水味，陈欢没笑，顾颜也没笑，都板着脸孔，微微调整着适宜的姿势，很认真地拍了张合影，这刻似乎离奇的漫长。

    拍完照，继续拾阶而上，时都没说话。陡直的石阶尽头是个大平台，廓然开朗，座大殿雄踞而上，雀蓝色的琉璃瓦，玉白的石柱，浑厚挺拔，正中块旧色竖匾：“图书馆”。

    “好像玉皇大帝的灵霄殿，弄这么气派。”在平台上，可以俯瞰武汉大学的全貌，山林葱郁，湖水粼粼，重重飞檐，古朴肃然。

    “你是孙猴子吗？”顾颜点起了根香烟。

    嗅着黄鹤楼的味道，望着顾颜唇边泛起的弧度，陈欢笑道：“不，我是佛祖。”陈欢摊开手掌，眯起细长眼，在顾颜面前虚晃抓，好像顾颜才是那只孙猴，被攥进了佛祖的掌心里。

    顾颜漠然地将视线拉向远方，抽着烟，似有似无的沉郁迅速涂染眼前的山翠叠峦，陈欢的玩笑被打入冷宫。

    小时候跟着老爸去溪里抓鱼，被种叫泥鳅的家伙弄得脸红脖子粗，它们就在指缝中钻来钻去，并不跑远，可当合拢手指想把它们占为己有时，它们瞬间溜走，速度永远比你想的要快，甚至可以感到它们粘滑的皮肤留在掌心里的冰凉。

    陈欢后来放声大哭，用尽全身力气去踩那些邪恶的小家伙们，爸爸笑呵呵地赶紧端来个小盆，拢着儿子的小手，小心翼翼地放在清澈见底的水里，等待着，直到它们再次聚拢，猛地抄，盆中的泥鳅终于成陈欢的了。

    顾颜的笑容就像溜走的泥鳅，现在，陈欢很想手里有个盆，就放在顾颜笑容隐没的地方……

    “你在想什么？”顾颜掐灭了香烟。

    “我想……上个厕所……”

    ……

    古老的图书馆派清凉，拱形的西式屋顶高高隆起，中式的门窗雕刻着精美的花纹，四下里静悄悄的，隔着老式玻璃窗看，阅览室里乌压压坐满了学生。

    没有学生证不得擅自进入，看门的老大爷看陈欢捂着肚子，很友好地放行，图书馆很大很深，许地方是封闭的，好久没人去了，厕所在地下室，原路去原路返，乱闯容易迷路哟，老大爷别有用心地嘱咐着。

    这是图书馆还是太平间？楼梯到底，静无人声，地下室总共没几盏照明灯，冰凉的水泥地泛着青光，蜿蜒的走廊不知通向何处，两边道道紧闭的木门，点人气都没有。

    嚓，嚓，嚓，背后传来的脚步声，不紧不慢，陈欢走，它也走，陈欢停，它也停，百年历史就有资格闹鬼吗？大白天的我怕你啊，猛然转过身，幽暗中只见顾颜张憋笑的脸。

    “差点……”陈欢把“吓死我”生吞活咽到肚里。

    顾颜余笑未尽，举起陈欢压死人的双肩包：“你怎么就不问问我需不需要释放下呢？”

    厕所里空无人，陈欢说自己其实不怕鬼啊怪的，只是很怕小强，有它没我，有我没它。

    “真搞不懂大学四年你是怎么过来的，那可是培育小强的温床啊。”顾颜开始放水，姿颇豪迈。

    陈欢微微别过脸，望着屋顶上银灰色的水管，努力回忆着，似乎还真没怎么和小强君谋面过：“冯宇胆小，什么都怕，尤其怕鬼……诶，对了，”陈欢忽然想起什么：“你最近去过陵园没有？”

    “什么？”

    “陵园。”

    “你继续编，我从来不信什么鬼神。”

    “不是，冯宇真的说那天有在陵园见到你。”

    “你们去那儿干嘛去了？”

    “还能干嘛，扫墓啊。”

    “给谁扫墓？”

    “噢，小梁玉蝶，听说过没有？

    “唱昆曲的。”

    陈欢扭过脸来：“哟，这你都知道？”

    顾颜提上拉链，瞟了眼陈欢：“你尿完没有？”

    “尿……尿完了。”陈欢的脸皮热，赶紧弄好自己。

    洗手池前，顾颜面洗手，面从破镜子里望着身后低头不语的陈欢，轻声问：“怎么了？”

    “没怎么啊！”

    “你脸怎么红了？”镜中的顾颜直视陈欢，陈欢撇嘴：“精神焕发，不行吗？”

    顾颜甩着手上的水向外走去：“你慢慢焕发着，我先出去，这地方，怎么连个人影都没有？”

    关上水龙头，除了几滴水流声，切静得人发慌，陈欢对望镜中的自己，果然，脸红得跟猴屁股似的，原来自己才是那只真正的孙猴子。

    五分钟之后，陈欢面上头上闪着水珠神清气爽地走出图书馆，平台上的顾颜已经抽尽了两根烟。

    搂过闻，抱过孔圣人，林中校舍，樱花道上，湖光山色，俩人也不着急，溜达到个角门，对这所已经走到尽头的大学仿佛意犹未尽。

    小卖部里买了瓶冰可乐，拎出精武鸭，找了块绿油油的草坪，盘膝而坐，对着啃起鸭脖子来，越辣越馋，停不下来地吃，辣得俩人个劲吸溜口水，擦鼻涕，大呼过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