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少年 作者:小模小样

    说的？”刚说完就回过神儿来发觉事情不对，“上次来的时候我说的？”那还真有可能，大男生带小孩，被问到不知道的事，难免会有些……神来之语。

    瞅见夏小舟挺不乐意地瞪着他，他反应还挺快，立刻反咬口，“你不是说你都不记得了吗？”

    “我记得的东西了！”小舟看着嘻嘻哈哈的夏末，盯进他那双幽深眼睛里深的地方，深深埋藏着的情绪突然爆发，“我还记得你特别怕热，晚上非要抱着我睡，因为我比较容易晾凉。你晚上躲在游泳池边给小情人打电话，回来的时候我都已经睡着了，还捏我的脸来凉手！”

    夏小舟语出惊人，旁边对来旅游的中年夫妻狐疑地看着这两个年轻男人，不知道夏小舟是在发泄八岁那年的怒火，太太似乎被吓了跳，回避地拉着老公离开他们待的殿角。

    夏末本该尴尬，从各种意义上来说都如此。但是他尴尬了十秒，接着实在忍受不住小舟生气时迅速倒退的年龄，“噗嗤”声笑了出来。

    小舟吃了惊，夏末神色的温柔让他回过神儿来，突然揪心地难过，他从来没想要做个忘恩负义的人，从来也不敢想自己有天会指责夏末，夏末从不亏欠他什么。他张皇地刚要道歉，却发觉正看着他的夏末不知是看出了什么，渐渐收起笑容严肃起来。

    小舟失去了道歉的勇气，他与人真心交往时那股时不时就要涌起的逃跑念头又跑出来解救他了，而且这次来的比以往都自暴自弃。反正自己当初报复地没有告诉他自己在念他的大学，还任由他把自己想象成了个无是处的无业游民，被有钱的姐姐包养，他对自己也失望了，那剩下的绝交的部分也就很好完成。

    “我辈子最受不了的就是两种人。”小舟避开了夏末越来越辛辣的视线，面对着宫墙诉说，“种是见了我就觉得自责的，我从来都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另外种是觉得孤儿就应该自强不息的，这么觉得的人就该到我的位置上，好好看看生活有实际。”

    “我正好两种都占了。”夏末点点头，承认了小舟的说法，“确实非常可恶，也很无聊，你这么想是对的。”

    小舟没有看他，情绪在他的胸口，仿佛是只属于八岁那年的渴望和软弱正从他的心底奋勇向上翻腾，就快要压过他的理智，让他俯身去拥抱那个好不容易才又遇到的人，求他像小时候样对他，不要当他已经这样大了，哪怕再个夏天也好。

    他想转头就走，就挑左边那个看起来很荒僻的院子吧，他可以个人走丢在这座巨大而复杂的宫苑里。他为什么非要恶作剧地把夏末拖到连棵树都没有的地方惩罚他呢？因为自己把那年的夏天当作宝贝慎而又慎地珍藏在记忆中，所以就可以来控诉夏末吗？

    当然，如果他真的转头就跑，那就幼稚了，夏末是个认真负责的好男人，事情不会就此算了的，夏末会去追他，检查他崩溃得要不要紧，会自责，会尴尬，甚至会道歉。那样就太没有意思了。

    他默默地等着自己的胸口平复下来，想到要是八岁那年，他或许真的可以这样任性发脾气，为的是得到夏末的重视。可惜有些事那时候没有做，就再也没机会了。

    “我说的太过分了，其实不该这么说。”他回头看着夏末，藏好了心头的渴望和不平，微笑了出来。做个虚情假意的孩子吧，带好面具，通情达理，做个没有意思的好人。“你带我的那个夏天，我……玩得很开心，后来也时常想你。”要是那个时候我想办法去找你，求你怜悯，你会不会时常回来看我？八岁孩子的自尊现在想想才知道有么廉价无用。

    夏小舟转头环顾四周，说的似真非真，口气像个久历社会的小年轻，“以后咱们没事就常联络，下次我保证不约在没冷气的地方。不过哥是大学老师，我可能不大好意思找上去，所以哥给我打电话吧，有事缺人干活就找我。现在已经快四点了，我晚上要上班，咱们出去吧。”

    “今天还要上班？太辛苦就不要……”夏末话说到半就被小舟抢过去了。

    “放心吧，我有困难定会去找哥。”小舟笑了笑，指指夏末手中的瓶子，“再喝点水吧，别中暑了。”

    夏末捏了捏那只矿泉水瓶，无话可说，终于仰头把剩下的小半瓶水喝光，小舟随手从他手中拿过瓶子，走过去替他丢进垃圾箱里。

    “走了。”小舟在甬道中间等他。“从这个方向出去离车比较近。”

    “小舟。”他不知为什么唤他，小舟转回头来，他伸出只手，“拉我把。”

    他看见小舟愣了下，回头望着他，瞬间像是有什么在他的眼里垮掉了，他露出那样柔软可怜的眼神。

    他犹豫着伸出手来拉夏末，夏末就随着他起身。小舟的手很烫。

    “你不舒服了吗？有没有中暑？”小舟没有松开他的手腕，另只手伸到他的额头上摸了摸，他的声音里软软地带了鼻音。

    夏末摇摇头，又捏了把小舟的手，疑惑地在小舟的额头上摸了把，“你发烧了？”

    “是吗？”小舟吃了惊，也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他还以为心悸头晕心虚的感觉都是被夏末给气的。

    “陶陶中午就说你身体不大舒服了。”夏末又碰碰小舟的脸来确定，掌心触碰到不正常的温度。夏末突然觉得自己松了口气，他亮出兄长的架势，义正严词地拉起小舟就走，“走，生病了今晚就不能再工作了。”

    小舟舔了舔嘴唇，恍惚地失去言语的能力，夏末果然很成熟吗？他发脾气也罢，故意疏远也罢，夏末都眼看透了吗？自己还是小孩子吗？九岁的年龄差果然很吃亏吗？他沮丧，又觉得头晕，他可能真是中暑了。害人害己，存心折腾夏末结果被老天惩罚了吗？他就不能做坏事，做件就要被惩罚次。

    “要不要我背你？”夏末就像什么都没发觉似的，搂住他的肩头。

    小舟突然发觉自己靠在夏末的怀里，阵奇异的震颤从他的脊背掠过，他发觉自己的下巴哆嗦了下，失去了语言能力。

    夏末打了车，没说要带他去哪里，应该是怕他会拒绝，但是他听了夏末报出的地址就知道是回家。他突然很心虚，生怕露出他跟踪夏末来过那里的痕迹，路上都没精神地瑟缩在车门边。夏末也很安静，没有特别关注他，不算殷勤，他放松了很。

    被带进单元楼的时候小舟有种感觉，好像自己是只养在院子里的狗，突然有天被主人允许走进以前只能梦想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