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蒜 作者:鹿小心眼

    为什么要放弃争取那半个天地？他……是他太窝囊了。

    他现在就想回家跪着，他想念他爹的擀面杖，他想念他妈的绣花针。他现在就想回家。

    刘三弄难得正经：“卢野，我这么久没回去看二老你想不想揍我？”

    卢野说挺想的。

    想了想，刘三弄算是看开了，自己怕个屁，有什么跨不过去的坎，最被擀面杖打顿，被白花花的银针戳几下，能怎么样呢，老人家就自己个儿子啊……看吧，卢野总是那个在背后推自己把的人。他让自己看到世事变迁，害怕岁月蹉跎，不早了，老人家已经老了啊。

    刘三弄说，为了不被家暴破坏咱们这么和谐的对，咱们回去看看吧。说出这句话时，他才意识到，落叶归根，原来是这么个道理。

    今天很晚便作罢了，第二天天刚亮，刘三弄便扯着卢野去超市买了堆保健品。

    刘三弄给他妈买了个按摩仪，给他爸买了些烟酒。零零碎碎的又买了很，卢野要付账他不让，这是他最后的坚持。

    卢野开车载着刘三弄，路有事没事和他说两句，刘三弄尽是回的嗯好哦行。他紧张得只想回娘胎躲躲，尽管现在正是奔着娘胎去的。

    车子最终在某小区某栋楼下停住，刘三弄半天没动，等卢野招呼他才傻乎乎地问：“到了？”

    “到了。”卢野发觉自相见以来，自己对这人除了无语就是无奈。

    “哦。”他自岿然不动。

    卢野微笑着用蛮力把他扯了下来，低声道：“放心，别怕，有我呢。”刘三弄在他怀里摇了摇头，抬头鼻头已经红了，泫然欲泣的张脸。

    太有杀伤力了。二老肯定二话不说就把儿子抱在怀里疼番。

    卢野哭笑不得地牵着他朝楼梯口走。

    走了两步，后面有人吆喝，很是爽朗的中年妇女声音。

    “小卢来啦？”

    刘三弄僵了，颤颤巍巍回头，哆哆嗦嗦看了那人眼。

    中年妇女也眯着眼，狐疑地朝卢野怀里看，两人眼神对上，中年妇女好似得了癫痫，难以克制地颤抖起来，刘三弄眼圈下红了，哭着叫了声妈。

    蒋妈妈抖着两瓣嘴唇，尽是咬着牙哭，杵在原地不动，不上前也不退后，但眼睛真是温柔，汩汩地流着泪水。刘三弄从小就最疼他妈，从没见泼辣直爽的母亲这般神色，见老人家面色晦暗，像是被魇住了，脸上浮现了点想事儿时有的迷茫，触碰到这样的陌生的表情，刘三弄才意识到点时间的无情。

    他突然好害怕。

    卢野怕院里堆大爷大妈看热闹碎嘴，赶紧上前环住蒋妈妈，温声劝慰，左拥右抱把大小送进了屋。

    ☆、皆大欢喜

    刘三弄进了陌生的家门，他看着卢野熟门熟路地放下东西，把蒋妈妈扶到沙发上，哄小孩儿似的安慰老人家，刘三弄被冷落，手足无措，坐在了自家妈妈的对面。

    蒋妈妈是个很倔的女人，刘三弄从小到大没见她哭过，这会儿见到亲妈真情流露，自己也在心痛，两人都坐在沙发上无声抹眼泪。

    卢野见岳母情绪慢慢稳定下来，就开口道：“三儿，你过来。”

    刘三弄正流着泪，猝不及防被点了个名，被吓出个哭嗝，泪眼朦胧走了过去。

    卢野说：“妈，你别难受了，三儿这些年也不好……他直想回来，但是找不到家了。”

    刘三弄睁着双红肿的眼睛，眼泪扑簌簌落下来，他蹲在他妈面前，难以自持地发出了哭声。怎么说呢，家这种东西，是没味道的，但是生你养你的母亲身上，就是有那种让你魂牵梦萦的温暖的家味儿，刘三弄哭得浑身发抖，把脸埋进了妈妈的怀里，像无数个小时候的撒娇，要被胖揍时的求饶，还有此刻的情难自已，因为太想念。

    蒋妈妈嚎啕大哭。

    两人彻底接近了，抱在起哭得翻天。

    卢野坐远了，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两人，还真是个性格……

    蒋妈妈哭完了，从头到尾把她的心头肉摸了遍，又心疼又嗔怪。她实在是很恨老伴对儿子赶尽杀绝，她虽然也接受不了同那啥的，可这毕竟是自己的亲儿子啊，能不要吗？能不要自己的心肝宝贝吗？再说这么年，她早想明白了，只要儿子回来，切好说，管他什么同不同，人啊，只要好好地活着，要求那么干什么？

    两人头靠头说着话。刘三弄和他妈隔了十年不见也不生疏，实在是因为他妈老小孩的性格，这可不是，说了会儿她就笑起来，眼尾漾起细密的纹路。

    蒋妈妈和儿子聊了会儿，放松了很，但手不肯松，刘三弄摸着了上了年纪人的皮肤，酸楚个劲地往外冲，又要滴下几滴余的眼泪。

    蒋妈妈偷偷说：“你爸去小区小花园下棋了，等会儿他回来，要是打你，你就躲屋里。”

    刘三弄：……

    哭不成了，他失笑。

    “只要你护着我，我就不怕他打。”刘三弄嬉皮笑脸道。

    蒋妈妈怒道：“他敢动手，我就不和他过了！”

    刘三弄对于自个儿母亲的维护很受用，他本来回家已经做好了被迎头顿打的准备了，只待等会儿老鹰捉小鸡时，妈妈和小对象如母鸡似的护住自己。

    哎，他爸啊……刘三弄现在想起来，只觉得小时候他爸教训他那都是小打小闹，出柜的时候才真是被打了个半死。他被他爸丢出了家门，满脸血动弹不得，侧头就对着扇紧闭的大门。他那时候十八岁，肚子难以言说的爱和迷茫，被死打了顿，还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听说人死时很安静，巨大的耳鸣声没有掩盖什么，他听到了切声音，邻居家闻风而来的惊叫声，他妈在屋里和他爸的吵闹哭喊。他那时候躺在乡间的土地上，看天上流动的白云，想着，还不如死了。

    所幸他没死，没勇气也没力气。

    刘三弄边和他妈说着体己话，边想着心事，他不怨别人，是他背叛了他爸爸的人生信条。他爸爸是觉得自己的儿子也应该像他，规规矩矩结婚生子，可他爸遇到了他妈啊，然后很幸运地相爱。

    幸运天生难得，才被叫做幸运，而他，早就失去了爱上别人的能力。除了卢野，他什么都不要了。十八岁的他，在医院醒来，身边趴着邻居家的喜欢他很久了的二丫，他这么想着，怀揣着整个胸膛的仇恨，最终决定舍弃这切。

    后来几年他虽然也有偷偷跑回家，但这仇恨从来没动过。他去找卢野，人海茫茫，好难。这十年，混账样地过来了。

    刘三弄脸上直笑着，把他妈妈哄得很开心。蒋妈妈为了招待儿子和卢野，又嚷着要出去买菜做饭去，刘三弄和卢野来的时候便带了堆蔬菜生肉鲜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