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流水 作者:道德与观察

    剑法了罢？”那声音哼了声并不作答，他心知不答便是应了，不觉嘻嘻笑，打断宋平川道：“宋大侠，我不知你们当年有些什么恩怨，但车内这位前辈不愿见你，你又何必在此喋喋不休纠缠不放。还是咱们大道如天各走边罢。”说着将马拉，便要前行。

    宋平川急了，跳下马伸臂拦，周子峻“嗯”了声，道：“怎么？宋大侠又要指点在下吗？”宋平川听他暗讽上回自己插手他与胡大通之战不觉滞。他是武林中的成名人物，与周子峻是差着辈数，自是不肯自降身份为难这么个后生晚辈，但他急于确知车内那人的身份，却不免让人好生为难，正蹰躇间，突听桑垂虹道：“师兄，你让开！”他方怔，只听她又道：“小子，我要攻你下盘逼你下车，小心了！”话音落，她已轻飘飘地自马上跃下，拔剑出鞘，剑朝周子峻下盘攻到！

    周子峻虽惊不乱，见她来势汹涌，轻轻跃，腾挪之间亦是拔出兵器，反剑削她手腕。桑垂虹赞了声“好”，剑锋转叫道：“我这剑攻你左肩！”果然剑点三花，朝周子峻左肩刺去。周子峻虽明知她那剑花是虚时却也不禁心神微移，剑走守势，挡开她的进攻。桑垂虹手上不停，口中亦是不断，转眼又已攻出三剑。只她剑术高超，虽提前喝破目标，周子峻仍是不免时手忙脚乱、屈于守势。他灵机动，突然剑刺出，也学着她般叫道：“小心肋下！”

    桑垂虹自曝进攻方位本是因他乃是晚生后辈有意相让，不想他竟也学着喝将起来，倒是不由怔，避开他这剑之后，只听他又叫道：“攻你右腰！”她正待防备，不想那少年剑锋折，竟朝她左侧下盘攻到。她不觉呆，闪之后不容想挥剑切他左臂叫道：“右边！”周子峻被迫回防，却又跟着叫道：“右边！”剑刺她右腰。桑垂虹正摸不透这少年打的什么主意，只听他叫着“左胸”却突地迎面剑刺到，她稍错愕，随即明白，原来她所言句句是实，周子峻却是忽真忽假随口乱叫扰她心神。勘破此节倒教她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不由骂道：“好奸滑的小子！蜀山剑派有你这种弟子，也算是太清宫中烧了高香了！”

    周子峻心中哎呀声，心道她果然已看出了我的师承，倘向我师父告上状，那可是大大不妙。但此时骑虎难下，只得走步算步了。

    二人你来我往，转眼已过了近百招，宋平川在旁看着不觉暗暗称奇。这少年的剑法确是蜀山剑招无疑，但他随手挥洒，虽有蜀山剑术孤高绝逸之意，却非如何精妙之招，只因繁就简，却又倒比精妙处胜了几分，面对桑垂虹绵如密雨的攻势竟是丝毫不落下风。只他招式大开大阖，十分坦荡，虽然隐隐约约有些相似之处，却又与记忆中那人的风格殊为不同，不觉心中狐疑，心道莫非是我夫妇看走了眼，这少年与那人并无关系？正犹疑间，突见桑垂虹剑势变，绵绵密雨突然化作狂风暴雨，剑芒如簇，疾向周子峻攻去。却是她久攻不下亦如宋平川般起了疑心，有意逼这少年陷入绝境试他端底。周子峻不防她突然变招，眼见剑势毒辣退守不能，手腕振，身体本能挥出，正是那招脑海中不知使过少遍的“龙兮归来”！

    这招他自况中流手中看过之后，不知在脑海中练过了少回，今日使来，竟比天杀帮总舵中那剑加凶猛。桑垂虹只觉对方剑如巨龙，自身幻出的万点剑芒尽化零星，然而剑龙不停，直朝星雨扑啸而来！正危急间，剑横来，卷起万千波涛，剑气圆融，却又暗蕴刚劲，硬生生拦住巨龙去路！这幕恰如昨日重现，使出这剑的自是宋平川了。哪知今时不同往日，巨龙奔涌之势被他阻，竟由至刚转为至柔，龙身卷，波涛竟反被龙行之势所带，龙腾反潜，摇尾入海，只听“呼”的声，又是把长剑应声飞起，只这回脱手失了兵器的却变成了宋平川！

    “当”的声剑落尘埃，时莫说宋平川夫妇呆了，便连周子峻也是呆了。

    他适才剑势受阻，只当又如当日般要为沧浪所带，哪知剑随身动，剑意自顾自地由发转收，内息转敛，竟将那飞龙之势毫无凝滞地转为柔劲，龙腾转潜欲飞还敛，这招“龙兮归来”竟是使得全了！

    他不想竟剑挑飞了宋平川的兵器，时心中又是茫然又是惶恐，饶是他素来机变，此刻也不觉在那里手足无措。突听桑垂虹大声道：“便算当年之事或有误会是我夫妇不肯信你，你原也知那怪不得我们！当日人前你句不辩……”话未说完，宋平川喝道：“师妹住口！”

    周子峻听得云里雾里，突听身边枣红马声长嘶，放蹄便奔，马车竟不顾周子峻径绝尘而去。周子峻大吃惊，顾不得再理宋平川夫妇，展开轻功朝马车追了过去。

    十三、

    拉车的那匹马本是万中挑的良驹，这路急奔，他哪里追赶得上。追了阵眼见地上辄痕清晰却仍是不见马车踪影，不觉气馁，当下放缓了脚步沿着路边慢慢前行。

    他想到适才宋平川与桑垂虹的话，心想他二人果然是认识况先生的，那宋平川说当年之事是否另有玄机，桑垂虹又说怪不得他俩，想来当年他们之间必是有过什么误会，嗯，若说到错怪了况先生，嘿嘿，以况先生那副德性，不让人错怪才叫怪了！只他把年纪了脾气却仍这般固执，他不肯与宋平川夫妇见面，自是心中仍有芥蒂，却得想个法子好生开解开解才好。说来之前眠花夫人提到况先生破誓重出，宋平川适才也提到这个，况先生是立过什么誓？他是为着我的缘故离开黄泉谷，若因此犯了什么忌讳惹上什么麻烦，却是我的不是了。唉，他什么话都不肯和人说，却教人怎么知道！

    他路想路走，路四下观望，这两边路上尽是些灌木梧桐，此时已是深秋，满地黄叶飘零，他心想若是双双在此，恐怕又要说起她那位惯于伤春悲秋的姐姐了，听她说她那姐姐爱在道旁木叶上写诗作词，不知这路边可有留下她的笔迹。旋又想到双双曾给他念过首那女子写的《凤凰台上忆吹箫》，上阙写的是：“寸寸微云，丝丝残照，有无明灭难消。正断魂魂断，闪闪摇摇，望山山水水，人去去，隐隐迢迢。从今后，酸酸楚楚，只似今宵。”他想到“人去去，隐隐迢迢”之句，念及张守墨，心中十分伤感，心道这句子情真味切，哀婉动人，谁料到会是出自乡间女子之手，若非双双转述，着实令人难以置信。双双年纪小，不识这其中滋味，唉，她念的时候况先生虽不说话，只怕心里也是有些感触的，他性情古怪，想的什么却不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