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德簿(无CP) 作者:与沫

    你在做什么吗？”金阳的声音变得有些严厉，严厉中又透着不容错认的关心。

    ——不会有那百分之十的，容远知道。因为他手中就有蓬蓬棉花糖的成品，他就像是在做已经知道正确答案的题目，所做的每步都会离这个答案进步，不管过程如何，就算是凑，也能把正确答案给凑出来，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他习惯了面无表情，但即使是非常微弱的表情变化，比任何人都了解他的金阳也能眼看出来。他吸了口气，问：“难道你……百分百地确认你在这个实验中能得到你想要的吗？”

    这个世界上，没有哪个科学家能百分百地肯定说自己的实验创造肯定会成功的，哪怕是个小小的灯泡，发明者也经历了千六百次的失败。

    所以，容远如此确信自己能够成功，可能性只有个——他正在做的实验，有人曾经成功过，他是拿着攻略在做这个项目。

    室内时陷入了沉寂，之前轻松的气氛荡然无存。桌子上还堆着凌乱的碗盘和残羹冷炙，如他们现在的心情。

    ——容远得到的奇遇到底是什么？

    有段时间，金阳直在想这个问题。他原本以为是有个神秘组织看中了他所以加以培养，后来发现这个猜想是错误的，容远身边，并不存在什么对他有很大影响的人物。然后他发现容远的这个奇遇恐怕有点超现实，并不是他所了解的这个世界能做到的。为了解决疑惑他查了很资料，无疑中发现想象力天马行空的网络小时比历史和神话传说能解决他的疑问。

    外星科技、未来系统、随身空间、上古传承、主神游戏、穿越重生……千奇百怪的小说金手指设定他看了很，跟自己对容远的了解对应，感觉全都似是而非。后来他的父母为了他最近沉迷网络小说这件事跟他谈话时，金阳警觉，把那些小说全都抛开不看，但心里已经留下了影子。

    他想问——

    你现在得到的切，都需要你去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你需要为此参加危险的游戏吗？你要为此以命相搏吗？你有遇到什么危险吗？

    有谁或者有什么东西胁迫你吗？会不会有天因为没有完成某个目标而被惩罚、被抹杀？

    会不会有天……当你变得足够强、飞得足够高的时候，你会发现这个世界太狭小太平庸，已经不值得你留恋，然后奔向加高远的地方不再回头？

    然而看着容远的神情，金阳句话都问不出来，因为他不想被自己最重视的朋友以谎言相欺，不想逼他去撒谎。

    不要试探人心，不要考验人性，给对方留有余地，就是给自己留有余地——在很小的时候，金栢就这么跟他说过。

    但他不能再假装不知道，因为最近的容远，让他觉得比过去加迫切。他像是急切地想要做到什么事，太急切了甚至连退步的空间都没有留下。这步迈得太大，不小心就会摔个跟头。他在旁边看着，如果都不加以规劝和提醒的话，那还算是什么朋友？

    “你最近……”金阳停顿了很久，才慢慢地说：“不惜切地弄这个实验，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如果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我不需要你跟我解释全部实情，只要告诉我该怎么做就行了。”

    容远愕然抬头，他捏着心等了半天，没想到最后等来这么句话，瞬间，整颗心都轰地热起来了。有那么刹那，有那么刹那他真的想把所有的秘密都开诚布公，但话到嘴边又被他咽了回去。

    容远嘴角勾了下，故意装作散漫的样子说：“放心，如果有需要，我肯定不会跟你客气！”

    金阳定定地看了他会儿，忽然撑着桌子起来，上身往前探只手伸过来。容远瞬间以为他要打他个耳光，往后缩了下闭上眼睛，然后头顶落了只手。

    金阳揉了揉他的头发，含着笑意说：“嗯，那就好。”

    那双浅棕色的眼睛，温柔似海，宽容如天空。

    以往每次被他像孩子样揉乱头发都要迅速反击的容远怔住，时忘了反应。

    金阳拉开椅子，拿起放在边的车钥匙说：“我该走了，今天的作业还着呢。桌子上的碗筷你自己收拾吧。记得要按时吃饭！”

    容远条件反射地说：“喂喂，不是吧？我最讨厌洗碗了。”

    “锻炼点你的自理能力吧，大少爷！”金阳没好气地要拍他的头，这次被容远及时反应过来把手打开。金阳甩甩手说：“不然你让它们堆着也行——如果你自己能忍受的话。”

    ——这自然是不可能的，容远的那点小洁癖金阳很了解。

    容远送他出门。金阳临上车前又想起来件事，说道：“你最近总是戴着这个和这个，”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和耳朵，问：“……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容远愣，下意识地取下别在左耳上的蓝牙耳机。金阳不等他回答，挥挥手告别发动车子离开。

    ……

    容远扣上门，回到屋子里坐下，看着满桌子的杯盘狼藉，却没有收拾的心情。

    他拽下挂在脖子里的控制钮，看了看，将它扔进挂在架子上的书包里。这个控制钮用的是基因识别技术，即使别的什么人拿走了，也难以从外表上发现它的特别。不过总是戴在身上，难免会被人注意到。

    豌豆变回原型坐在桌子上，想了会儿问：“要不我以后变成手表吧？”——不管是什么人、在什么场合，戴着块手表都不会显得奇怪的。

    容远心不在焉，过了会儿才应了声：“嗯。”

    豌豆回忆了下刚才的交谈，揣摩着容远的想法，劝道：“是《功德簿》规定不能告诉别人的，不是你的错。不要想了。”

    容远摇摇头，没有说话。

    他可以欺骗别人，却不能欺骗自己。扪心自问，即使《功德簿》中没有那条禁令，他会把实情原原本本告诉金阳吗？

    ——不会。

    容远十分肯定这点。

    他对金阳的信任，其实没有金阳对他的信任那么。

    说他凉薄也好，说他疑也好，说他胆小也好。但对他而言，现在的金阳，不等于十年二十年后的金阳；现在他们是莫逆之交，肝胆相照，不代表当金阳有了爱人、子女之后，他们还能像这样情同手足。他担心，万金阳知道了实情，总有天，他们会连朋友都没得做。

    他连唯的朋友，都会始终有所保留。

    易地而处，假如这么遮遮掩掩的人是金阳，自己也会这样体谅、这样包容吗？

    他不知道，但他对自己并不看好。

    容远转头看着旁边守候的豌豆说：“我何德何能，拥有这样个朋友……遇到他，大概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