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离风上草 作者:风子雨

    蜡烛燃烧着，蜡泪顺着烛身流下，凝固在了盏底。

    左道坐在血榉木椅上，身玄色长衫，银白衣缘银白腰带，腰上还坠着个玉环流苏。他正襟危坐，显出严肃正经的模样。原本左道也是容貌俊朗、星辰皓眸，又有少闺中女子见倾心。只是他偏生严肃至极、不苟言笑，使人望而生畏。

    祈荼的手被锁链靠上，就如同个稻草人似的挂在了墙上，浑身上下都是鞭伤，血染得浑身都是。他紧闭着双眼，微低着头。

    “《九泉弈谱》到底在谁手上？”左道问。

    “庄主还不明白吗？棋谱早已经被魔教抢走了。”

    “魔教若是得了棋谱，我扫业山庄还能如此安然无恙？”

    “兴许是魔教未曾参透其中法门，因而不能对贵庄如何？”祈荼咳了几声，又从唇角溢出了殷红血迹。

    “棋谱落在别人手中对祈家也是不好，祈少侠难道要让祈家身败名裂？连最后德高望重之名也彻底消散而去，祈家主在天之灵也不得安息？”

    “棋谱的的确确不在我手上，庄主若不相信也没有法子。”

    “祈家同我扫业山庄也算得交情非浅，你若是诚心诚意说出来，我定然放你出府，荣华富贵生，岂不好？”

    “家破人亡，何来荣华？”祈荼苦笑，似在回忆。

    左道面无表情，手挥，那四周的仆从得令，甩着鞭子便上前去。那冷冽的鞭子仿佛刀刃样割进了肉里、又痛又麻。

    若是宋雨仙也同他在起，此时恐怕也是如此毒鞭加身、血流如注。幸而甩开了他，祈荼心中也算放下了心。若是他同秋续离在起，扫业山庄也自然不敢拿他怎样的。祈家做的错事总算是该到报应的时候了，恐怕他也命不久矣。

    若是等他死了，有人找到《九泉弈谱》将这丑事揭发也是不错，若是无人寻到，不过是天意罢。

    不过，又像是不甘心似的。还有许话要说，许话要讲。

    若是就这样命丧扫业山庄，岂不是辜负了当日相救？

    这牢房黑漆漆的片，密不透风，谁也不知道有这么个地方。这里从无白天，只是永夜。

    第72章 余心

    这月夜仿佛永远不会过去了。秋小风搬了根椅子在院子里坐着半天，边刻着瓜子边摇啊晃啊的，整个院子寂静无声，只能听见瓜子壳被咬碎发出的“磕磕巴巴”的声响。秋小风直到两杯茶水喝下肚子，才觉得口没有这样干了。举头望月，那轮月亮从西边落了下去，另轮皓月又从东边升了上来。只是这第二轮月亮较为阴暗，从个晶莹剔透的水晶汤圆变成了个烧糊的油果子。

    “小风还不睡？是在等我？”东篱从那扇朱漆半开的门缓缓走了进来，满身月光衬得他形影单薄、仙姿飘逸。这魔头早出晚归，想必又是在勤勤恳恳的祸害整个武林。秋小风的腿还没好，只是开始结痂了，痒得他很想用手去挠，索性他也不起来，嚷道，“谁等你了！我赏月兴起，不想睡了！”

    秋小风好像脑子里缺了根弦似的，明明身处险地却没什么自觉，该干嘛就干嘛，软绵绵地就好像让人拳打在了棉花上。他也不逃、他也不闹，如此就是生罢。东篱也慢慢走了过去，拂袖坐在了秋小风旁边的椅子上，“小风，你说就这样辈子岂不是很好？”

    秋小风点点头，又摇摇头，“不想。”

    不知为何东篱的心头仿佛被苦水浸润了似的，缠缠绵绵的化也化不开。秋小风磕着瓜子，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他什么也不关心，他什么也不知道。

    “为何不想？难道小风不喜欢我？”东篱继续追问。

    秋小风嗑瓜子的动作听，侧头看了东篱看。月光扫在他高挺的鼻梁上，投下到亮线，他微抿着唇，冷硬的弧度带着潦草落寞。白皙的脖颈被雪白蜀绣交领欲遮还休，深邃的线条延伸到衣领的缝隙，遮住了肌肤。

    秋小风想了想，说，“我喜欢你的肉∑体。”

    东篱伸手就把秋小风抓到了跟前，秋小风身子歪就被跌在了他身上，顿时被阵檀木淡香迷得头晕眼花，胡乱抽搐间差点打翻了茶杯。东篱只是将头枕在秋小风的肩上，双手圈住秋小风的腰。秋小风全身紧绷连动也不敢动下，就听见魔头可怜兮兮的声音从耳朵边传来，他说，“小风，是不是我让你上我，你就不想走了？”

    秋小风的心灵瞬间忡愣了，股热血直冲上脑，心中想着，这魔头终于想通了，真是太好了，他几乎喜极而泣，高兴的险些要蹦起来，极快的答道，“好啊好啊！”

    然而他又听见魔头慢悠悠地说，“小风，我只是说说而已，你可千万别当真。”

    秋小风从云端晃就跌进了谷底。

    东篱忽然掐住他的下巴，将秋小风的脸掰过来，充满柔情蜜意地吻了上去，唇舌交缠，热意在风中弥散开来，秋小风被呛得想要咳嗽，却被按得死死的，只能发出几声悲鸣。

    东篱又轻声说，“我改主意了。”

    “什么？”

    “以后你再逃次，我不仅要折断你根手指，还要杀个人。”

    秋小风阵毛骨悚然，战战兢兢地道，“谁？”

    “王大厨、宋雨仙、秋续离、阮熙和、冯度、越瓷，你也不想他们死，可对？”

    秋小风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那发梢扫得东篱有些痒，就如同只洗完澡的小奶猫甩水。

    “小风的知己可真，即便没有我，你也样悠然自得？”东篱又问。

    秋小风毫不犹豫的点头。若是没有这魔头，他秋小风不知道有自在，此刻必定浪迹江湖、声名显赫，吃着红烧猪脚，摸着如花美眷。

    东篱温柔的理着秋小风的头发，若有所思的说，“我杀光了他们，再将你锁在屋子里，打断你的腿，让你眼中只有我个人，你说好不好？小风。”

    “不好！”秋小风奋力挣脱开他，往外跳了几步，双手交叉做出防备的姿势。

    东篱又招了招手，“小风别怕。你若是……”他也不说了，只是笑了笑，起身走进了屋子中，留下句，“夜已深了，小风若是困倦，就进屋睡下吧。”

    秋小风直盯着他的背影，步步闲散的踱进了屋子里，房门虚掩间或遮住了他身若烟紫袍，过了不时屋子里的蜡烛亮了，从纸糊的隔窗里透出层暖洋洋的橙色柔光。

    秋小风在门外了半响，又瞥见了那四个角冷若冰霜的侍卫，搓了搓自己冷僵的手，又跺了跺脚推门进去。

    东篱侧卧在铺就着雪白锦缎的床上，被子只盖了半，微卷着身子，闭着眼睛，呼吸平稳。白色里衣松松穿着，显出柔弱之感。然而就是这样个人，却是叱咤风云、令人闻风丧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