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离风上草 作者:风子雨

    衣领将他拖进了当初那牡丹院子后头那个暗道中，将他锁在了那冻着几面人脸的冰墙上。然后魔头便关了暗道的门，把他个人扔在了里头。

    秋小风蹲在地上发抖，烛光中泛着淡淡的腥气，那突兀的人脸就这么摆在了他的面前，栩栩如生的五官样貌，似乎还诡笑着、哭泣着。秋小风盯着那幽深的暗道，仿佛有什么漆黑之鬼正僵愣行来，这里只有他个人，寂静无声。

    说是寂静无声，却还是有什么声音的。有时候细微的声响传来，股股地像是耗子在凿洞，又像是冰水融化滴落，总之，这比完全没有声音还要吓人。秋小风的背靠在冷硬的地上，那几面墙上的脸无时无刻地盯着他瞧，让他几近崩溃。那个魔头也再也没来看他眼，仿佛彻底忘记了秋小风被关在这里，也没人来管他吃食送饭，冷飕飕的，秋小风很饿。

    秋小风忽然想起来，魔头说过，他的记性很不好，说不定哪天就会忘了他秋小风。要是这魔头睡觉起来，就真的忘记了他，岂不是他就要被在这里冻辈子，等到那魔头想起来有这出地界的时候，却看到个似曾相识地人偶，然后他也只会笑笑，说句有趣罢了。

    秋小风觉得自己不该惹怒他，惹怒魔头对他可点好处都没有。秋小风被关了久，他自己都记不得了，反正他目前还没死。

    他觉得自己的眼睛在昏暗之中已经习惯，却让他看得加清楚了，这晶莹剔透的冰墙，以及脸的表情。他嘴唇干裂，忍不住抿抿唇舔了舔那融化的水滴，然后他觉得自己的胃疼了起来，脑子里片晕晕乎乎的。锁链完全拉扯不动，被紧紧地凿进了墙壁里。秋小风浑浑噩噩仿佛想了许事，从头回见到东篱到他们成亲的事，他想啊想，却觉得世间之事真是变化莫测，让人哭笑不得。然后他盯着那些人脸瞧，觉得他们很眼熟，他忽然惊出了身冷汗，他们、他们不就是他秋小风杀的那些人吗？他仔细看过去，好像看到了王大厨的脸。他眨了眨眼睛，王大厨的样子又消失不见了。若不是他招惹这个魔头，所有人都会没事。

    秋小风嗓子发干，他咳了几声，只发出沙哑的几嘶。

    秋小风蜷在墙角，觉得周身时而冷时而热，他忽然觉得小腿肚子有些痒，他伸手去挠了挠，最后拉开裤管，看到那褐色的伤疤井然有序地排列成了桓离两个字。秋小风轻轻揉了揉，又狠狠抓了几下，赌气似的跺了跺脚。

    死魔头，我秋小风若有出头之日，定然要讨回来！

    只是，他恐怕没有什么出头之日了，橙色的烛光颤颤巍巍，微弱至极，恐怕是要燃尽了。

    忽然，秋小风被阵灼热的白光刺得双眼发疼，他虚弱的睁开眼睛，隐隐看到那里立着的个人影。他端着盏烛台，烛台上的红蜡烛窜起丛丛的火焰，竟然十分艳魅。秋小风眨了眨眼睛，看见了那个人的脸。他的脸很好看，是秋小风长这么大，唯喜欢，唯倾慕的容貌。秋小风的喉咙有些哽咽，句话也说不出来。他觉得又苦涩又高兴，又厌恶又喜欢，他觉得他恐怕还是非常憎恨魔头的，但却有微妙的觉得也许这样辈子也很好。

    魔头如同鬼魅样盯着秋小风，他得笔直，看不出丝毫弯折的痕迹，因而他打量着秋小风的神情也只是沉下眼眸，轻轻的瞥。

    “小风，我让你反省，你竟然睡起了觉。”

    秋小风听他似笑非笑地语气传来。秋小风只是望着他，也不说话。

    “已七日，小风可知错？”他又说。

    秋小风摇摇头。

    于是东篱扔了个什么东西给他，秋小风觉得那个东西泛着热气，十分温暖，他笨拙地拆开来看，发现是几个馒头。秋小风觉得很饿，他咽了口唾沫，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还不住咳嗽几声。

    东篱就这样看着他，他远远的着，睥睨。

    秋小风有时候余光看到他，觉得他的样子依旧很美，是秋小风最喜欢的样子，他那身身深紫长袍旖旎地拖在了地上，勾魂夺魄。秋小风咀嚼地动作放慢了许，他不由得又看了魔头几眼。

    东篱又问，“你可知错？”

    秋小风木愣楞地摇了摇头。

    东篱气得咬牙切齿，拂袖而去。

    然而秋小风觉得他这甩袖子、脚步生风、急匆匆离去的样子也很好看，那烛台被他随手放在了墙上的支台上，闪着漂亮的橙色柔光。秋小风这才幡然醒悟过来，那魔头又把他丢这儿了。

    下次他再来的时候，他秋小风可能是死人个了。

    也许，没有下次了。

    秋小风吃饱了，他打了个哈欠，睡意朦胧地眯上眼睛。

    秋小风做了个梦，他梦见东篱不是什么魔教教主，他就是被魔头抓进魔教的美人，然后他秋小风累死累活地把他从坏人手中解救出来，然后被全江湖追杀得要死要活，每每险象环生，却依旧潇洒自在。

    他猛然从睡梦中醒过来，看着自己的手指。

    不死不休。

    秋小风觉得他整个身子毒麻了，腿已经被冻得毫无知觉。

    过了不知久，美人又端着个烛台走了过来。

    秋小风要死不活地躺在地上，气息尚存丝。东篱蹲下，伸手摸了摸秋小风地脸，入手的肌肤十分冰凉，秋小风彻底成了个冰人。东篱看到他腿上的“离”字被秋小风抓花了笔，变得点也不好看，却没有办法重刻了。东篱摇了摇秋小风，秋小风还是没有醒。

    东篱没由来得有些慌乱，连忙搭了下他的脉搏。

    脉搏在他的指尖之下跳动，还很有力。东篱松了口气，又对着秋小风喊，“小风。”

    秋小风朦朦胧胧地醒了过来，看见是东篱，他想也不想连忙抓住东篱的袖子，怎么也不撒手。东篱便手托着他的背部，手穿过他的脚弯儿把他抱起来，然后说了句，“算了。”

    然而秋小风知道，从魔头口中说出的算了万万不能相信的。走了没两步，秋小风果然听到了魔头带来的噩耗。

    他说，“祈荼你认识？”

    秋小风点点头。

    “他死了。”魔头又说。

    秋小风心中凉，抓着东篱衣袖的手又放开了些。他微微侧过头，脱出口的声音有些低哑，说，“你杀的？”

    东篱没有接着说话，他直沉默着。过了会他又弯唇笑了笑，秋小风只看到那冷漠的弧度像是在嘲讽着什么，他说，“江湖就是如此，可不会管什么好人坏人的。”

    秋小风捏紧了拳头，便在心中以为是魔教做的好事，使得祈荼送了命。东篱抱着秋小风慢慢往外走，空荡的暗道里只有他沉闷的脚步声。那萦绕不去的檀木香气，在风中愈发浓烈。

    秋小风被路抱回了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