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夏记事 作者:楚阿辞

    泽要苏文若背出来的。

    苏文若看着眼前满脸严肃的苏文泽，恍然，脑中时间将先前背好的内容，俱忘到千里之外了。他略带紧张地揪住了衣袖，墨黑的眼珠也随之转了圈，最终他将目光放在了天上的流云，白云淡淡，夏风轻轻，不意间便拂来了阵闲散之意。

    想了许久，他还是只字也没有想出来，正当他想开口说话时，苏老爷竟是来了。脸上的神色严肃淡漠依旧，目光落在苏文若的身上时，却是如寒冬般的冰凉。

    “父亲。”苏文泽唤道。

    苏文若也自然知道苏老爷此刻正盯着自己，只是他不愿理睬他，这些年来，父亲何时会看自己眼呢？

    “文若，爹问你，你是不是偷了爹的字画？”

    苏文若闻言，而后愣了愣，回过神来，便见他略带心虚地别过脸去：“我没有。”口气甚是心虚。

    “我不信。”苏老爷淡漠地道。

    “你不信便不信！”说着，苏文若便起了身，正要往外拂袖离去时，便被苏老爷唤住了。

    那道淡漠而疏离的嗓音自身后响起：“你若再敢说谎，我今日就掌你的嘴！快说！字画是不是你拿了去？”

    苏文若闻言，而后转身，那双墨黑的眸子里满是倔强：“是我拿了又如何！借来用罢了，过几天便还给你！”

    “果真是你！”苏老爷冷笑声，随之上前几步，还没来得及下手掌嘴，苏文泽便将他护在了身后，于是那高高扬起的手掌，便也迟迟下不了去。

    “父亲，大哥的错，皆让我负罢，我不想您打他。”他直直地看着苏老爷的眼睛道。

    片沉寂。

    三人不知立在原地久，亦不知过了长时间，苏老爷方才冷哼声拂袖离去。父亲是舍不得下手打苏文泽的，这点苏文若知道。

    所以他很恨苏文泽，明明二人皆是兄弟，凭什么苏府里头的人皆看不起他呢？他有时想过，要使何计方才害得苏文泽也落得如自己般呢？只是平日里，他的时间大用在喝酒玩乐之上，对算计事，也是愚笨得很，所以算计在苏文泽身上的，皆算计回了自己身上。

    只是近来，他觉得甚是奇怪，他觉得苏文泽近日似乎有意要讨好自己般……

    耳边忽的响起苏文泽那道清冷嗓音：“大哥，往后的日子，便由我人来好好疼惜你。”口气甚是温柔，竟是没了往日的淡漠。

    苏文若不由怔，心下冰凉的角忽的似被阳光暖化了般……

    半晌，他应道：“哦。”接着，便低着脑袋看着地下的那块石子了。

    “大哥，你为何要偷父亲的那幅字画？”

    “白姑娘说，她喜欢山水景画，所以……”话未说完，苏文若便住了嘴，随后他垂眸莞尔笑，似是立在他眼前之人便是白舒晴。

    苏文泽闻言，也理不清心下的情绪何如，只是他不知自己脸上的笑容是如何的苦涩与难看。

    他说：“那白姑娘定然很是喜欢了……那么，泽弟便先在此贺喜大哥。”

    恍然，夏风拂来，将案上的画册页页翻了开来，夏风止时，便见案上摆着的那本画册上，恰好被风翻开的那页上，画着的正是苏文若。

    平静的午后，缕灿金的阳光透过夏木的密叶之间，落下了遍地的点点斑驳，仿佛落了满地星辉般。

    第七章

    后来，那幅山水景画便被苏府的管家讨了回来。苏文若得知此事后，生怕白舒晴自此不理他，便于当日赶去白府找白舒晴。

    哪知他立在白府那扇朱漆大门前已有半个时辰了，里头的那人还是不愿见他。白府外的街上人来人往，行人每每经过，都会看眼那立在府门之前的那抹青衣身影，而后转回脸来，便在底下对他议论纷纷。

    此刻正是骄阳似火，天气闷热得很，苏文若的额上也出了密密细汗，他看着眼前那扇紧闭着的朱漆大门，心下不由无奈叹。也怪自己无甚本事，又怎能讨得意中人的欢喜呢？送出去的东西，又怎可说拿回来便拿回来……也怪不得她会讨厌自己。

    过了会儿，苏文若便离开了。

    在走进道巷子里时，他恍然回首，便见到了直默默跟着自己的苏文泽。那人依旧着袭皓白如雪，墨色青丝被银色发冠高高绾起，但见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满是温柔。

    苏文泽负手徐步行去，行至苏文若之前，步子方才停下，而后他问：“大哥，怎么了？”

    “白姑娘生气了。”

    “为何？”苏文泽问道。然心下却巴不得白舒晴永远也不要理苏文若。

    苏文若摇了摇头，他也不愿再说下去，他知道舒晴定然是厌恶自己了。那么这些时日里的认真，却都白费了么？心下不由泛起微微的不甘与微微的无奈。

    良久，他忽的捉住了苏文泽的手，“泽弟，你可否帮我求求父亲，求他将那幅画给我……”

    苏文泽愣了愣。

    “我……我是真的喜欢她。”苏文若黯然垂眸，便连声音也低了许。

    此话落入苏文泽的耳中，自是觉万分的无奈与苦涩，他看着眼前之人，有刹那间，竟想将他囚起来，将他绑在自己的身边辈子。这般想法自然荒唐得很，这只会让文若离自己愈来愈远……可又有何法子呢？

    先前还想着把自己的喜欢，永远藏在心里。而现下，他却后悔了。

    他想大哥再聪明些，若果他再聪明些，是否就会明白，自己直喜欢之人便是他呢？只是，他又想大哥直笨下去……直笨下去招惹别人的厌恶，那么他就可以独占大哥人了。

    目光停在了苏文若那微薄水红的唇上，鼻尖嗅有那熟悉已久的淡淡荷香，荷香醉人得很。过了会儿，他竟是胡言道：“亲我。”说着，指尖便落在了唇上，“亲这里，我才帮你。”

    话音刚落，苏文泽便已后悔了。那落在薄唇上的手指也渐渐放了下来，略带心虚的目光放在了眼前之人的脸上，他看着苏文若的神色变得尴尬起来，接着，捉住自己手腕的手也渐渐松了开来。

    晴日暖风，夏木成荫，派夏中之季的独有之意。暖风徐徐，将天上的几片薄云也拂得轻飘起来，那青砖瓦壁的小巷里，此刻只余下他们二人。

    时间仿佛已过去了许久，二人还依旧言不发，只是苏文若在心下斟酌言语时，脚下的步子已然连退了好几步，可苏文泽没有跟上去，他此刻也很是后悔适才的那番言语。

    他没有说话，而苏文泽亦是闭嘴不言，谁也不愿先开口，仿佛时间便停留在此刻般。

    良久，苏文若终有了动作，他薄唇轻启，却是何话也说不出来，他将目光放在了苏文泽的身上，他看了他半晌，随之什么也不顾的，转身拂袖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