饕餮食堂 作者:王老吉

    时候明明说好的以后下斗必须带上他，转眼就想溜。

    小孩儿在炕上乱滚了阵，滚出身汗，才想起已经入夏了，帝都的夏，那就是没整过容的故都的秋，叫人点儿也爱不起来。他不耐烦地解开衬衫扣子扇着风，觉得脖子那里痒痒的。

    那个什么鬼子六，不会是把龙体给抓破皮儿了吧？李绰紧张地从炕上做起来就往浴室里走，小孩儿十八枝花，从小到大受到的待遇跟煮熟了之后剥了壳儿的鸡蛋样光滑，非常不希望自己受之父母的身体发肤受到丢丢的伤害。

    “这是什么……”

    李绰俯身在盥洗台上，因为温差而变得有些雾面的镜子上，隐隐约约映出了他雪白的脖子和劲窝，那里似乎殷红片，不知道是些什么东西。

    李绰用手使劲儿划拉了几下，镜子的清晰度下子提高了，清清楚楚地映照出他有些落寞的表情和脖子上面的印记。

    那是首诗。

    被鬼子六用手掐过的地方，那些淤青的血痕竟然重新排列组合，形成了首七言绝句。

    瑶池阿母绮窗开，

    黄竹歌声动地哀。

    八骏日行三万里，

    穆王何事不重来。

    ……

    第二天大早，鲤子暗搓搓端着早饭蹭到了堂屋门口，还没来得及推门，堂屋的门就被人从里面给打开了。

    “姑爷，您起的早啊。”鲤子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生怕早晨的低气压波及到了自个儿。

    “早，饭。”李绰没事儿人样伸手接过了鲤子手上的托盘，端进房间里摆在炕桌上，三下五除二地吃了起来。

    什么嘛，看来没大事儿，老板临走的时候还千叮咛万嘱咐的，说是看着苗头不对赶紧跑，免得圣上把房子拆了再压死个国家二级保护动物，现在看起来都是扯淡。鲤子拍了拍胸脯给自个儿压压惊，晃晃悠悠提着桌椅板凳去胡同口儿继续摆他家的早点摊儿。

    “嗯嗯，老板，没什么事情，我看姑爷情绪挺稳定的啊。”鲤子用腮帮子夹着电话，面给客人盛豆腐脑儿面讲着电话。

    “哎哎哎？”就在鲤子报平安的时候，忽然看到了个不可思议的画面，双大眼睛瞪得滴流圆，手机差点儿让他掉进打卤锅里。

    “啊，不不，没什么，姑爷来了，我先挂了哈。”鲤子挂断电话，赶紧路小跑过去接驾。

    “姑爷，你怎么来啦？”鲤子盯着李绰上看下看左看右看原来没有小受都不简单。

    李绰头上戴着厨师帽，腰上扎着雪白的围裙，活像个从韩国整容回来的□□图标，手里还端着叠已经清洗干净的杯盘。

    “你个人忙不过来，我也毕业了，过来搭把手儿。”李绰理所当然地说道。

    这可真是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皇帝要劳动改造。算了，刚才在电话里老板交代过的，姑爷要干什么都由着他去，千万别呛茬儿，切等他回来再说，既然这样，自个儿也乐得不去蹚这趟的混水。

    “坐吧，先上两屉包子，馄饨正煮着高汤，还没得，欠碗。”李绰见张桌子上下的单子，只看了眼就记住了，回身开始给客人布菜。

    那是个目测上高中的男生，从书包的大小程度和吃饭的时间来看，应该是趁着暑假补课的准高三生，只跟李绰说过句话眼睛就挪不动了，直盯着他忙碌的背影看。

    苏妲己的脸周武王的命，上哪说理去？怪不得老板在的时候都不让姑爷出来帮忙的，这是又掰弯了个的节奏？唉，估计老板出差备料的这段时间，自家早点摊儿上的直男肯定越来越了，鲤子暗暗叫苦，面用身体挡住了小男生崇拜的视线，防止他继续偷窥自家姑爷。

    ……

    时光如水，生命如歌。暑假在李绰兢兢业业经营饕餮食堂的努力工作之中跐溜声钻出了人们的视线，帝都在全程铁板烧的高温蒸腾下也如愿以偿地迎来了为期个星期的故都的秋，而张涛却还是点儿消息也没有，活像个进京赶考的陈世美，鲤鱼脱却金钩去，摇头摆尾不再来。

    “姑爷，你在店里主持工作的这两个月，咱们家的流水翻了番还呢，好家伙，我终于能给自己涨工资啦！”鲤子打着算盘，看着进账的账本儿捂脸大笑。

    “嗯。”

    李绰坐在天井院儿的葡萄架下，有搭没搭地扇着扇子，看着浑浊不堪的天空。

    几百年前的紫禁城里，晴朗的夜空中时常都能看见天河，那隔断了对有情人的河流，在凡尘俗世的眼睛里，却是那么的美。现如今，什么都看不见了，天空像张巨大的尘网，低矮潮湿得叫人喘不过气来。

    “鲤子，我录取了。”

    就在小伙计以为姑爷睡着了，正要给他往身上搭条毯子的时候，李绰忽然出声说道。

    “真的啊？考上哪儿啦？”鲤子这几天都是提心吊胆的，又不敢明着提醒李绰查成绩，还经常跑到胡同儿口跟其他家里有考生的家长们交流经验，看看有什么办法能尽量不去刺激家里孩子的自尊心，结果到头来都是瞎操心。

    “三十五中。”

    “卧槽！重点！第志愿！”鲤子欢脱地蹦跶了起来，个不注意没有压抑住自己成精的属性，连窜天猴儿都没用就上了天。

    “啊啊啊啊救命！”鲤子大喊，很快，只大鸟儿冲上云霄，把他叼了回来。

    “以后我不在家，你别这么得意忘形的了。”李绰挥手，收回了仙人骑鹤，小心翼翼地收藏在裤兜儿里。

    “哦，啊？”鲤子本能地答应了声，想了想，哪里不对？

    “姑爷，你要离家出走？”

    “不是，我考上的高中是可以住校的，另外校方联系我提前去报道，说是国外马上有个数学竞赛让我代表学校参加，估计要走个星期吧。”李绰淡定地说道，还带着点儿稚气的脸上已经波澜不惊，提醒着鲤子他确实是个曾经当过皇帝的人，惯会喜怒不形于色。

    “哦哦，参赛啊。”鲤子说不出来哪里不对，他总觉得他敬爱的姑爷好像在唱诀别诗，诀别诗~两三行~

    “嗯，我的档案什么的都已经调过去了，明天早晨就动身。”李绰翻了个身，把脸转向葡萄架下的背阴处，轻描淡写地摇着蒲扇，似乎是想要小睡会儿。

    “哦哦，好的，那明天我给你预备早餐。”鲤子讪讪地等了会儿，不见李绰搭碴儿，只好先回茶房里去收拾东西，等他再回来的时候，发现李绰已经进了堂屋睡下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鲤子起来预备早饭的时候，却发现堂屋里早已经人去楼空，就连铺盖卷儿都已经给收拾好了叠起来，整个儿屋子拾掇的雪洞般，好像李绰已经算准了短期内不会有人来住的样子，只剩下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