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明朝当王爷第241部分阅读
回到明朝当王爷 作者:rouwenwu
身边,李福达正要对他说出自己今日所见的蹊跷事,忽地隐约听到一阵琴声,他立即驻步侧耳细听。
满天阳光洒下,空气清爽一新,阵阵清风隐约送来一阵琴声,琴声的方位来自杨凌行辕的后跨院儿,铮铮的琴音高亢激昂,颇具豪气。只是弹琴之人似乎技艺比较拙劣,时而断续、时而走音。
李福达也是精通琴乐的,听了不禁哑然失笑,他正欲举步再走,忽觉那曲调陌生之极,以他的阅历竟然从未听过,而且曲风也十分古怪。无论是当代还是以前,似乎都不曾听过这种风格的曲子,这时他才发觉,未必是那人琴艺拙劣,想是正在创作一首新曲,所以曲调才断断续续,时而变音。
“大人,在想什么?”江南雁见他望着一角天空悠悠出神,不禁问道。
“唔?喔,后院儿有人弹琴,曲风新奇,我倒没见识过这样的曲风。”李福达随口答了一句。
江南雁嘿地一笑:“国公的行辕里,有谁敢奏琴?军营之中又岂是能随意弹唱的?这位国公爷莫非携了女眷入营?”
“嗯?曲风激昂,豪迈不羁,断非女人奏得出来的”,李福达随口说了一句,目光闪烁着,江南雁的话,显然令他也起了疑心。
众将陆陆续续来到前院儿,一走出大门,各自的亲兵就牵了马来,请大人上马,随之离去。就在这时,只见一队驴车骡车驶到了门前,车上往下搬着各色东西,大罐小罐,珍禽菜蔬,最后一辆车轿帘儿一掀,一个满面红光的大胖子被车把式扶了下来。
“哎,你们轻着点呀,那些家活什儿不是瓷的就是陶的,不禁碰的,别看不起眼儿,我秋一品可就指着这些宝贝儿吃饭呐”。
另一个比他小一号的胖子从府里迎出来,满脸谗笑地道:“哎哟,秋老爷子来啦,您老只要一双手在,什么东西到了您手里走一遭出来,不是神仙都馋得走不到道儿呀?整个真定府,所有的名厨都是您的徒子徒孙,您老可归山多年了,小的真没想到还有机会在这儿碰见您,这是小的福气,您老得多指点、多指点”。
大胖子哼了一声,让他搀着自己,两个大胖子象两座肉山似的往院子里晃:“说起来呀还真是你的福气,老夫早就不亲自下厨了,这回呀,要不是国公爷命人带了重金去请我,我还在家里逗孙子呢”。
两个厨子一吹一捧地挤进院子去了,江南雁冷眼旁观,笑微微地道:“前次去大同、围东华山,也没见他这么大排场啊,剿个匪特意把真定府的食神请来给他做饭,嘿嘿,这谱儿是越来越大啦。大人,咱们走吧”。
李福达皱着眉点点头,翻身上马与江南雁并辔而行,路旁树影婆娑,阳光时见时隐,他心中的疑虑也越来越深:校场阅军时杨凌亲军的奇怪表现、钦差行辕后跨院里的古怪琴声、特意从真定府请来的名厨秋一品、国公相送诸将,苗逵这个阉人却急着跑去后院儿……
一条条疑云渐渐凝聚成一道利箭,破开重重迷雾,指向了一个他意想不到的目标。李福达猛地一勒马,马驰并不急,但他勒的太快太用力,那马长嘶一声,前蹄踏地而起。
江南雁措手不及,战马冲出去两丈才勒住了,一兜马返回来道:“大人?”
李福达脸色阴晴不定,目光闪烁不已:有一个人最喜欢偷偷溜出家去,他也喜欢谱些曲风奇特的音乐,这个人曾经扮作校尉,随在杨凌亲军中混到大同边塞亲自观敌瞭阵,杨凌的排场如果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他,那也完全说的过去,这个人难道跟着杨凌来了井径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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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9章 尔虞我诈
“叮咚咚咚……”,曲子还在时断时续地弹着,弹的很认真,虽然……弹的有点难听,低唱的声音也挺沙哑:“沧海笑,滔滔两岸潮,浮沉随浪记今朝……”。
封雷在旁边盘膝而坐,横刀膝上,看着那正在捻拨挑弹的十指,眉毛眼皮一齐跳。
杨凌一推房门走了进来,笑吟吟地道:“好了,不必再弹了”。
弹琴的士兵立即住了手,抬起头,张开双手,十指鲜血淋漓,可怜巴巴地道:“国公爷,标下不太会使琴,指头都拉破了”。
这士兵是军中的乐器手,负责敲打战鼓、临战传递军令的,叫黄小波。杨凌一瞧那血肉模糊的手指头也不禁吓了一跳,定晴一敲才看出只不过被琴弦划破了两指,因为没有自己的命令不敢停歇,鲜血止不住,才把其他手指都染上了血。
杨凌连忙掏出方帕,说道:“怎么会这样?快快快,快包扎起来,这琴好不容易找来的,琴弦是有点涩,呃……你没戴指套啊?”
封雷眼睛一翻,掌中寒光一闪,刷地一下,托在杨凌掌中的轻飘飘的手帕竟被他一刀削为两半,把杨凌又吓了一跳,不由赞道:“好快的刀!”
封雷不屑地哼了一声,傲慢地还刀于鞘,黄小波接过两片手帕,给两只划破的手指各自胡乱缠上,这才说道:“标下没有指套啊。您不是吩咐声音要大一些,至少得传到前院儿么?标下不擅琴技,这琴弦又发涩,使劲的拨弄,这就伤了手了。可这曲子听着极是威武呢,国公爷,您哼唱的这首曲子叫什么呀?”
“啊!此曲叫……《沧海一声笑》”。
“好曲子,国公爷随口吟唱的这曲子,不但曲好词好连名字都好,标下回去一定把这曲子谱下来,传给子孙后人,这可是威国公爷的神来之作呢”,黄校尉眉飞色舞地道。
杨凌干笑两声,说道:“你先下去吧,到苗公公那儿领十两赏银。本国公在做一件军机要事,唯恐消息泄露。你就不必回营了,暂且在内院住下,正好歇养伤势。今天的事,就是在本官的后跨院儿也不许向任何人吐露半句,否则军法从事”。
黄校尉根本不知道杨凌让他来弹曲子做什么,可是见杨凌说的严肃,他不由紧张起来,急忙道:“国公爷放心,今天这事儿就是烂在标下肚子里,也绝不会使人知道”。
杨凌满意地点点头道:“下去吧”。
“嚓”地房门一关,封雷眉尖一挑道:“你已经知道那人是弥勒教主了。为什么还不用兵捉他?”
杨凌笑笑道:“官场有官场的规矩,和绿林不同。况且,快意恩仇固然好,可是也得记着打蛇不死、后患无穷,白莲教一脉传承数百年,被砍头抄家的大首领每一代都有那么几个,但是这个教派从此一蹶不振了么?
拥有数百年传承的庞大教派,自有一套完善的内部体系,杀死一个头领,他们偃旗息鼓一阵,又会选出新的带头人,要干就得摸清他的底细,干得他元气大伤。这事,我和莺儿详细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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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关李福达和晋王、武定侯郭勋之间的关系,以及可能在军中安插诸多亲信的事情,杨凌不欲让他知道,所以只说了引蛇出洞、一网打尽的意思,不过他一时疏忽,唤出了崔莺儿的闺名,封雷听了不禁一呆,怔道:“莺儿?”
其实,姑娘家的闺名虽然一向秘而不宣,不过红娘子绿林豪气,哪有这般忸怩,她的闺名很多人都知道,尤其是崔家老寨的几个老家伙整天莺儿莺儿的叫,就算别人不想知道也知道了。只是除了红娘子的几位叔父,没人敢这么亲昵地称呼她罢了。
封雷听杨凌如此称呼崔大小姐,心中立即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隐隐有些发慌。杨凌自知失言,又以为他不知道崔莺儿的闺名,略一迟疑便坦然道:“喔,我说的就是红娘子崔姑娘”。
封雷结结巴巴地道:“你……你称呼崔大小姐为莺儿?”
杨凌很欣赏这员虎将的本事,能与伍汉超全力交战两合,各出绝招而不败的人,应该算是一流的高手了,莺儿出塞后有这样的高手辅助就多一分安全,所以他对封雷很客气。
此时既已说漏了嘴,与其遮遮掩掩惹人猜疑,不如大大方方承认,况且若让他知道自己和莺儿的关系,必定更加相信自己招安和维护他们的诚意,放心为朝廷办事,所以杨凌坦然答道:“嗯。这个事说来话长,我与莺儿相识相遇,颇多周折,有些内情也不便让你知道,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如今,莺儿是我的女人!”
封雷一听如同五雷轰顶,整个人都被震麻了,站在那儿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杨凌见他吃惊模样倒不奇怪,自己和莺儿一个官一个匪,纠缠这么久始终是敌对关系,自己前些日子还领着兵一副赶尽杀绝的模样,现在谁若听了她和自己的关系只怕都要吓一大跳。
他笑了笑,对封雷道:“我先去看看苗公公,一会儿再陪你出营,送你回山”,杨凌折身出屋,拐向另一个房间,封雷失魂落魄,心潮汹涌,愣在那儿久久不能平息。
那间屋中,苗公公正背着双手对面前一个小兵讲解着:“咱家侍候了两代帝王,皇上一举一动、一言一笑都了如指掌,你放心按咱家的吩咐去做,一定扮得似模似样。这龙袍,当然不能给你穿,穿上也不象皇帝。皇上的气派不在那身儿衣服,你得……”。
他刚说到这儿,杨凌一推门走了进来,那兵丁扭头瞧见,急忙抱拳行以军礼:“标下见过国公爷”。
“你看看,你看看,没出息的东西,记着,从现在起,你得把自己当皇上,门儿有点动静就回头?你得等着人家自己转过来给你叩头,这叫气派,得沉得住气。还有,这坐、立、行、走,一个眼神、一个笑脸,都大有学问”。
苗教官大为不满,把那小兵训得耷拉着脑袋不敢吭气儿。这人约有十七八岁,眉清目秀,面目英朗,与正德皇帝倒有六七分相似。李福达只远远见过皇帝一面,再加上先前的一系列作为给他产生的心理暗示,只消好好训练,这人当能瞒过他。
杨凌笑笑,说道:“苗公公也别太严厉了,这样吓得他就更没底气了。不过你是该好好体会一下苗公公的话,记着,不断告诉自己,我……是皇帝,天下独一无二、唯我至尊的天子,天子走路、看人、说话可与常人大不相同,你畏畏缩缩的,怎么能象呢?”
杨凌又道:“你要扮的是天子,天子扮作普通校尉混迹于军中。我和苗公公,以及周围的侍卫,对你就会既尊敬,又故意做出不以为然,以免引人生疑。而你呢,本来就是校尉,装扮上不必再费心,就是举止上要小心。
你记着,周围哪怕有千军万马护拥着你,你的心里也得当作一个人都没有,就算我和苗公公站在你面前,也得态度平和,不得有一点敬畏之意。你得揣着这么个心思:你最高、你最大,只有别人向你低头,你的腰杆儿没有为人弯下来的可能,懂么?”
那士兵涨红着脸连连应声,杨凌又道:“苗公公抓紧训练吧,我去送送封雷。叫他也不必过于紧张,我不会让他们直接照面的,顶多让那人远远瞧上一眼,呵呵,戏的主角,还得是你苗公公”。
苗逵呵呵一笑,一边答应着,一边走过去,把腰儿一弯,脸上堆起一片谄媚的笑,扶着受宠若惊的那个校尉手臂,迈着小碎步道:“皇上,您慢着点儿,奴婢给皇上倒过茶”。
杨凌笑笑,转身出了房门,就听里边一声怒吼:“你是毛驴儿托生的呀?啊!哪有一口就喝光了的,还咂巴嘴儿,瞧你那臭德性,给咱家站起来,重来一遍!”
“皇上,您慢着点儿,奴婢给您……”。
杨凌侧耳听听,苦笑两声,扬长而去……
秋一品呼哧带喘地在自己房间坐下,四下一打量,对环境似乎还满意,骆指挥府上的大厨毕恭毕敬地给他斟了杯茶,秋一品一口喝干了,挥了挥胖乎乎的熊掌道:“走,先去厨房看看”。
大厨陪笑道:“哎约,秋师傅,您不先歇会儿?”
秋一品瞪眼道:“到了厨房那就是歇着啦,自己的地盘还能不先熟悉熟悉?别废话了,头前带路”。
秋一品随着大厨到了内伙房,瞧着地方倒是干净整洁,该有的各类家活什么也都备得足足的,他背着手,满意地点点头,忽然四下瞧瞧,问道:“喛,我的刀匣呢?那么重要的东西,这是给我放哪儿去了?”[天堂之吻手打]
几个徒弟和小伙计面面相觑,有人问道:“我说你没拿呀?”
“我不是扛着料箱子呢么?我还以为是你背着呢”。
秋一品恼了,喝道:“别穷咧咧啦,老程头,快去车上找找,那我的那口刀匣抱回来”。
一个身材墩实、相貌憨厚的半百老头儿忙应了一声,赶忙地出去了。这老头儿还是路上收的,是个逃荒老头儿,秋一品一时慈悲心发,招呼他上车搭他一程。
两个人在车上闲聊一阵。听说他是来井径驿给京里来的威国公爷做菜,这老头儿立即大拍马屁,把他恭维得眉开眼笑,老头儿趁势请求给他当个劈柴烧火的下人,秋师傅也便慨然答应了。当然,除了慈悲心,最重要的是,这老头儿不要工钱。
程老头急急跑出前院大门,在停在路边的驴车马车上一通翻,刚刚找到秋一品地厨刀匣子,院中就走出几十号人来,每人都牵着匹战马,有位刚刚跨进大门的千户高声道:“国公爷,这是要出去?”
随即一个清朗的声音道:“喔,去镇外蹓蹓战马散散心”。
程老头刚抱着刀匣下车,一听这话急忙一转身,将刀匣放在车上假装整理着,两只耳朵却竖着,一直注意着杨凌等人的动静。
杨凌牵着马,站在侍卫丛中,边走边和封雷低声说着话。他并没有解释和红娘子如何相识相爱,因为其中许多事不足为外人道,而且一旦详述,必然提起杨虎背义杀死义兄弟的事,杨虎已死,有什么罪孽也随他埋入黄土了,这时再说来给人听未免不厚道。
他一边询问着山中这两天的情形,一边对他讲解着自己的安排,封雷面上平静,心中却是如巨浪汹涌,杨凌的话有几分听在耳里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多年的单相思那也罢了,一直默默地积压在他的心里,沉淀、积累,或许就这么深埋一辈子。可是与红娘子重新遇见,并且并肩作战,又耳闻她与杨虎的失和,直至杨虎身死,那种用理智强行抑压下去的渴望迅速发酵膨胀起来。
环顾白衣军上下,唯一般配红娘子的也就只有他一个人了,封雷本以为自己早晚能抱得美人归,这美梦也不知做了有多久了,谁会想到凭空又杀出一个杨凌来?
杨凌的相貌、身世、官职、地位,任何一样,都远非他所及,他拿什么和人家争?封雷的心象油煎一样,嫉恨、痛苦、失望交织在一起,五味杂陈,那种苦涩实是一言难尽。
两个人各怀心思,边谈边走,丝毫没有注意路旁正在车上翻腾一个下人。眼见得威国公在一队亲兵簇拥下走过去了,程老头儿机警地扫了一眼左右,悄然启开匣盖,抽出一柄铠亮的牛耳尖刀掩在袖子里,然后把刀匣向车内一塞,若无其事地跟在了后面。
出了军营,杨凌等人翻身上马,沿着林间道路缓缓驰去,程老头儿四下一撒摸,捂着肚子象是在找解手的地方,随即便向旁边一片杨树林走去,进了树林避开岗哨士兵的目光,他立即快步如飞,自密林中直插下去,取近路截向那条曲折的道路前面。
林中道路狭窄,侍卫们排成了一字长城,并行最多只有三马,杨凌和封雷并辔而行,神思迷乱的封雷不知怎地,心中忽地闪过一丝邪念,他不由自主地握住了腰间钢刀:“
只要抬手一刀,杨凌就得身首异处,后边一共只跟来不到二十名侍卫,没有人是我对手,全杀光了栽在李福达身上便无人会怀疑我。朝廷还需要我们为之效力,我们照样可以出关去,就算莺儿伤心,一年两年后也该淡漠了,那时我若向她求亲……一定能成功的,一刀!我只要一刀!”
封雷杀人无算,刀出无悔,还从来不曾这么艰难,可是现在心里不断地催促着自己拔刀,偏偏那刀就象灌了铅似的牢牢嵌在刀鞘内,休想拔出一分。
马蹄踏踏,他的心也象那纷乱的马蹄,再也难以平静。林中的树木没有人修剪,常有枝桠探出,杨凌已不再交谈,专注地看着前方,纵马轻驰,放松着身体,根本不曾注意到身旁的封雷竟对他起了杀机。
封雷心中天人交战、挣扎不已:是昧下良心除去情敌,还是放弃唾手可得的佳人?这取舍竟是那样的艰难。
前方左侧林木渐稀,一条小河,流水潺潺,野草和萝蔓支起一人多高的绿色屏障,右侧已经倾斜向上,绵延到一座山上。树木一稀,凉风便起。尽管林中山风习习,可是封雷额头还是紧张的沁出汗来。
他低着头、咬着牙,心中正拿不定主意,路旁树上一声大喝,一道人影忽然兀鹰般飞跃了下来,封雷习武多年,警觉已成习惯,陡闻厉喝,掌中艰难半晌不曾拔出的长刀已呛地一声跃然掌心,宛如一泓秋水横于长空。
他猛抬头,看到一个青巾蒙面者,手执一柄牛耳尖刀,避开前方开路的六个侍卫,正向杨凌箭一般刺来。那身手矫健异常,显然是个武功极高的练家子,这样快的身法,这样突兀的袭击,这一刀下去,杨凌断无生理。
须弥世界,藏于芥子;灵台寸心,弹指百年。刹那惊魂,唯一快得过那柄尖刀的,大概就只有人的心了。封雷手中的刀本已欲象闪电一般劈下,却忽然停了一停。
那人对杨凌志在必得,身形投射极快,而且他似乎也没料到侍卫之中有这样的用刀高手,身在空中,根本无法变幻身形,封雷这一刀只要出手,便能将他斩为两截替杨凌解厄。
可是封雷攥紧了长刀,臂上结实有力的肌肉都绷紧了起来虬结如龙。他的心中却忽然闪过一个如释重负的念头:我不能杀他,那样我一辈子面对着大小姐也于心不安,更对不起天地鬼神道义良心,可是我可以不救他?只慢一分,我‘措手不及‘,只要慢了一分……
封雷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他眼看着惊闻喝杀的杨凌惊讶抬头,把他的咽喉暴露在那柄刺过来的牛耳尖刀前面;眼看着前方的六名侍卫闻声勒马回头,一时惊怒喝骂,拔刀向回反扑;眼看着那持刀的青衣蒙面人义无反顾地扑向杨凌,一副哪怕万箭攒心,也要抢在前边割断杨凌喉咙的冷厉模样。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可是在封雷的眼中,一切的一切,都变得似乎那么缓慢,他可以看清阳光映在刺客刀锋上的那一抹寒芒,可以看清风掠过那蒙面人的衣袂发出的微微摆动,可以看清抢下马来挥刀狂扑而来的侍卫脚下卷起的尘土,看清杨凌脸上因惊骇而肌肉扭曲的线条。
寒芒飒飒,直指咽喉,血溅五步,只在须臾之间。
鬼使神差般的,封雷的刀挟着一片风雷,霍然出手了。
忘情的一刀出手,斩断了他最后一丝妄念。
刀已来不及劈向刺客,径直迎向那柄短刀。“铿”地一声响,那刀带着一线寒光,飞的不知去向,刺客被震得凌空倒翻,落地后踉跄退了两步,惊声道:“封雷?你降了朝廷?!”
封雷愕然望去,盯着那双熟悉的眼睛,听着他的声音,也是一声怪叫:“程二叔,你还没死?”
“行刺?”
李福达把头一摇,坚决地道:“断无可能!”
他想了想道:“井径驿的守卫原本就很森严,如果皇帝真的在这儿,内部防卫必然更加严密,从里边出来容易,想进去难如登天,刺客怕还没到钦差行辕,就已被杨凌的三千铁卫团团包围了”。
“那么,我们难道坐视这个好机会从我们手里溜走不成?”
江南雁有点坐立不安:“教主,您常说要懂得看准机会、把握机会,这就是个最好的机会啊。皇帝若遇刺,杨凌必然完蛋。皇帝无嗣,各路藩王必然虎视耽耽。
当此时刻,宁王在南方揭竿而起,我们的香军在北方与之应和,则天下唾手可得呀教主。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教主,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
“慢来慢来,要沉住气,呵呵呵”,李福达沉着地说着,可是正在斟茶的手却在发抖,以致那茶水微微晃动,险险洒出小小的茶盅。
“首先,我们得搞清楚,皇帝是不是真的又重施故伎混入军中来战场游玩,皇帝如果在此,必然有许多蛛丝马迹可寻。但是没有确凿的证据,我们万万不可轻易动手,这是成则谋国、败则丧命的大事啊”。
说到这儿,李福达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继续道:“用行刺的法子,除非他肯走出来,可是经过白登山之围的教训,杨凌身负重责,断然不敢这么做的。我现在回想杨凌今日说的话,他说要生擒活捉白衣匪首领,开庆功宴为我们向皇上请功,这话值得商榷。
如果皇上就在军中,听起来就顺理成章了。可是我们又不能等到那时再动手,以你我的武功如果猝起发难,倒是能在酒宴上杀了皇帝,但是我们脱不了身,要想杀得了皇帝又能全身而退,唯有……唯有发动我们的人马,阵前兵变!”
江南雁动容道:“如果这样,我们的势力等于全部暴露在他们面前了。如果不成功,岂非满盘皆输?如果成功,必然也成众矢之的,没有宁王及时响应,仅凭我们的人马,或许退进太行山去还能保全实力,要取天下又如何办到?”
李福达的目光闪烁着近乎疯狂的目光,徐徐道:“成大事者不但要审时度势,还要有决断的魄力。我当然得先弄明白皇上是不是真在军中,才能决定下多大的赌注。如果是真的,只要杀了他大局便定了,静若处子,动如脱兔,这样必胜的机会岂能放过?”
他说到这儿,忽地住口不语了,握着茶杯静静半晌,李福达才缓缓道:“我的计划是这样,先查明皇帝在不在军中。不在,则万事皆休,我们继续隐蔽,等候更佳的起事机会。如果小皇帝就在杨凌的行辕里,那么……”。
他伸出一指,说道:“第一,发动我们所有的力量,倾全力一击。富贵险中求,虽然我做事一向谨慎,但是真正决定胜负的时刻,必须全力以赴,有进无退,要舍得下本钱。”
“第二,行动之前派人下江南,通知宁王立即起兵。只要我们这里一发动,不管成与不成,我们都没有退路了,不可能继续隐藏下去,必须要由宁王起兵来响应。
如果我们成功,京师大乱,群龙无首,那时肯来围剿我们的兵马不会有多少。燕王靖难时,站错了队的大臣死的有多惨他们心中有数,子弟为奴,妻女为妓,累世不得翻身,这样可怕的后果,他们不会不考虑。
做忠臣易,只要宁死不降便成了。做忠官却难,军中上下谁没有父母妻儿?皇上已经死了,又没有子嗣,谁不想为自己留条后路,谁肯跟着他干?那时候全天下的军队都会观望,观望宁王是否会成功,忠于一个死皇帝的人决不会太多的。
所以,最好的情形,是我们能够除掉正德,那么只需坚持一段时间,宁王起兵的消息一进京,我们就能马上扭转形势,转守为攻,大业指日可期。
第二种情形,是我们未能杀死正德,那么就只有退进山去,等候宁王发兵,然后南北应和,共谋江山。那样的话,就要打一场苦仗了,胜败实难预料。一旦失败,我们就得隐姓瞒名,从头做起。危险是有,付出是大,可是这样的机会难得呀”。
“所以,我必须首先弄清皇帝到底在不在?”李福达握拳在桌上轻轻一捶。
“派人进京打探么?”江南雁问道。
“来不及了,一来一回光是搭在路上地时间就得十多天,京里的消息送回来时,只怕战事早已结束,我们已经被打发回太原了”。
他这一提白衣匪,江南雁忽地想起那天对李福达的提议,忍不住又道:“教主,那日在山上,属下曾向您提议收服红娘子为己用,教主担心引起朝廷怀疑以致前功尽弃,未予允许。
所谓此一时彼一时也,现在到了图穷匕现的时候,只要皇帝在此,那么我们无论是成功还是失败,招揽红娘子这五千身经百战的骑兵,都会大大增强我们的实力呀”。
“等等!白衣军!”李福达右手食中二指竖并如剑,猛地一挥制止了江南雁的话,他举手当空,似乎想起了什么,过了许久,忽然呵呵笑起来:“红娘子!对呀,我怎么忘了还有红娘子可以利用?哈哈哈哈”。
李福达兴奋地道:“借势而行,借势而行啊!霸州山贼能为我所用、关外的鞑子能为我所用、白衣军能为我所用、江西宁王能为我所用,红娘子为什么不可以?我李福达最擅借势而行,从来如是。这一次本以为要完全凭自己的实力去一搏了,上天偏偏又给我派来了红娘子,她现在已是穷途末路,又与朝廷有父、夫的血仇,必能为我所用,哈哈哈”。
他忽地笑声一收,双手据案缓缓压向江南雁,断然道:“南雁,你自看顾本部时刻等我消息。我回去后,取‘焦尾琴’、‘孟德剑’以赠杨凌,旁敲侧击探察皇帝消息,只待得到证实,我马上入山去见红娘子”。
“见红娘子?她的人马袭击钦差行辕?”
“借刀不一定要用来杀人,也许是为了做菜”。
李福达诡谲地一笑,难得幽默了一把,说道:“我已有了一个缜密的计划,只要确认正德在行辕,那么在红娘子的配合下,我就有百分百的把握置其于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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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0章 智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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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身冷汗的杨凌先去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刚刚回到后跨院儿,苗公公就急忙冲上来,紧张地道:“国公爷,听说您遇了刺了?”
嘴快的侍卫已经先一步把事情禀报给他听了。
杨凌笑了笑道:“没什么事,我是临时决定送封雷离开,本无人能预料我的行踪,况且尚未离开兵营范围,我就未免大意了,实未想到竟有人自兵营中尾随出去”。
他说着自顾走到一张椅上坐下,奇怪地看了眼仍坐在一旁,四平八稳、目不斜视的假正德,不知道他这么一本正经的是在干什么。
苗逵跟了过来,埋怨道:“您这一大意,咱家的魂儿却快吓飞了。朝野上下谁不知道您是当今大明朝廷的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啊?正所谓树大招风,皇上深居大内,想对朝廷不利的人打不了皇上的主意,他们当然就琢磨着对你下手,可得小心再小……”。
苗逵哈着腰跟杨凌正说着,也发现旁边有人碍事了,他奇怪地看了看大剌剌地坐在那儿,压根不拿他俩当盘菜的假正经,不禁白眼一翻,没好气地道:“我说你怎么一点眼力件儿都没有呢?没看见咱家跟国公爷说话呢吗?你倒是挪个窝儿呀”
假正德一呆,说道:“公公,不是你告诉我说,要有派头,不管谁来了、不管多大的事,我都得稳稳当当的吗?”
苗逵一抖搂袖子,哭笑不得地道:“那你也得分时候啊?这不没让你装象呢么?”
杨凌笑道:“嗯,不错不错,你这么想就对了,就得自己先把自己当成皇上,才拿得出那种气派。好了,你先下去休息吧,把肩膀端起来,架子足着点儿,对对对。”
假正德一受鼓励,勇气倍增,端着个架子一步三摇地往外走,苗逵在后边又追了一句:“别在院子里乱晃,一会儿咱家还得教你怎么吃饭呢,什么都得学学,指不定在什么场合让你出来呢”。
假正德走出去,后跨院的亲近侍卫早得了苗逵嘱咐,得时刻把他当皇上似的供着,所以一见他出来,立即毕恭毕敬地施礼,完全按照侍候皇上的规格引着他向最豪绰的一间卧房走去。
房间里,苗逵给杨凌斟了杯茶,紧张地道:“国公爷,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听说后来又化敌为友了?”
杨凌点点头,说道:“嗯,那人是崔家山寨的二当家,崔老大的结义兄弟程老实,赵疯子奔袭南京城失败,渡江突围时他落入江中,抱了一块船板顺流而下,与红娘子的队伍失去了联系。
他先躲了一阵,待风声小了这才取道北上,听说咱们把红娘子的人团团围困在此,就想个办法混了进来,意欲刺杀我引起混乱,给红娘子他们创造突围的机会,现在已经说开了”。
苗逵吁了口气,说道:“幸好是虚惊一场,可吓死我了。国公啊,您现在的身份可是不比寻常了,您位高权重,出入的扈从必须严密,可不能再这般大意了”。
杨凌干笑道:“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谁能时刻这么活着呀?还没出军营呢,谁能料到就碰上了这种事?其实我当时也配了枪的,只是事情太过突然,竟然忘了拔枪制敌。你说得对,以后我会愈加小心的,经此一事,就会多些经验”。
苗逵想了想,说道:“嗯,咱家嘱咐侍卫们了,这事儿守口如瓶,谁也不许说出去,免得惊动了那个钦犯。国公爷,你说那李福达真能看出您布的局么?要不要做得再明显些,否则他要是不能从这些蛛丝马迹中看出问题,愣是不上钩,咱们就算明知道他是弥勒教主,也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呀”。
杨凌摇摇头,说道:“这个人经营弥勒教多年,屡次逃过朝廷追捕,最后竟然混进朝廷里来,绝非等闲之辈。这个人机警着呢,我们现在示之的线索已经够多了,再多反而会引起他地疑心,等着吧,他一定会看出端倪的,否则,他也不配叫李福达了”。
杨凌捧起茶,向苗逵做了个请的姿势,他掀开茶盖呷了口香茗,缓缓道:“朝廷里潜藏了这么一个大祸害,要不是红娘子识得他的独门武功,而我们又恰巧要招安白衣军,根本就不可能把他挖出来,这也算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吧。
可是要循正常的途径,我们是无法重挫他的。这样一位朝廷命官,我们得向朝廷告发、暂拘、调查,凭他的隐蔽手段和重金打造的关系网结下的人脉,能不能查清都很难说。而且在这个过程中,他潜伏下来的势力必然也早就有了准备,再难一网打尽了。
用这招引蛇出洞的法子,固然挺冒险,可是我们已经知道他的身份,准备要比他充份得多,换一个时机,他未必就能上当了。所以这是迅速割掉毒瘤的好办法。我已经给三关镇帅王守仁发出一封密信,要他密切注意太原动静,如果晋王有任何动静,立即兵围太原城,把他死死困住。
京城里面,我也写下了详细奏折,把咱们的发现、计划和可能的后果迅速禀报了皇上,要皇上小心戒备,虽说武定侯世代豪门,为李福达蒙蔽的可能多大些,不太可能造反,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呀”。
苗逵搓搓手,嘿嘿一笑道:“险虽是险,拔掉了这颗毒牙,却也是大功一件呀。咱家就是怕不能成功引他上钩,能引起他的怀疑那就最好了,只是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反应”。
他转动着茶杯,想了想道:“国公以为,李福达会怎样做呢?”
杨凌略一沉吟,说道:“这样大的事,李福达不会不慎重,他必会找个借口再来试探的,等他一旦确认,就会想尽办法要除掉皇帝。至于办法……”。
他皱起眉头。想了想道:“我看还是以行刺为主吧,集中弥勒教在军中的精锐,突袭行辕,杀死皇帝。不这样还能怎么样?难道他敢调兵来攻?他用什么理由驱使那些军兵呢?除非太原卫的兵全是他的人,可他要有那么大的神通把太原卫所的兵马全变成自己人,那还造什么反?直接就能取天下了”。
杨凌信口说了一句,眼皮忽然不由自主地跳了跳,他若有所觉地抬起头来,只见苗逵捧着茶杯,也正紧张地注视着他,两个人不由一起站了起来。
苗逵疑声道:“民团、那个刚刚组建的民团……会不会有问题?”
杨凌瞪着眼睛,瞧了他半晌才涩声反问道:“可能么?这是多大的手笔?整支民团……都是他的人?”
李福达一旦确认皇帝在行辕后的可能反应,杨凌事先都曾认真想过,偷袭、埋伏、暗算、遣人下毒、使高手行刺,种种手段他都想到了反制的措施,唯独没有想到弥勒教主指挥一支军队来进攻的可能。
这本来是不太可能的事,除非李福达到太原的两年时间,就把整支军队洗脑,完全变成他的私军,否则他根本没有一个理由说服全体士兵,指挥他们攻击朝廷的军队、攻击钦差行辕。
但是如果那支刚刚组建的民团都是从各地调来的弥勒教信徒,那么这种事就大有可能了。如果这种揣测是真的,那实是一件天大的喜事。如果能尽歼这股力量,弥勒教将精英尽丧、元气大伤,百十年的功夫也别想恢复现在的规模了,可是这一来预做的布置就得马上进行调整,以防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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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凌不敢调动大批军队对民团和太原卫的军队进行反制,以免打草惊蛇,只得藉口山中白衣匪粮草告讫,提防他们在近期强行突围,加强了井径驿的防范。这一来外围警戒也变得严密,李福达如果想用行刺的方法势必更难成功,用兵强攻几乎成了他的唯一选择。
但是如果预料错误,民团并不是弥勒香军,那么李福达不能行刺、又没有能力调度军队铤而走险,说不定就会放弃这次机会,那么引蛇出洞计划可能就要功败垂成,如何掌握好这两者之间的关系,如何做好预警反击,杨凌真是伤透了脑筋。
第二日下午,杨凌和井径驿守军将领骆大人在书房内刚刚敲定了防卫方案,刘大棒槌就急急奔进来抱拳禀道:“国公爷,太原卫指挥张大人求见”。
“张寅?”杨凌心里咚地一跳:他终于来了!
虽说杨凌一门心思要引他上钩,如今这位多次从朝廷重围中逃脱的钦犯,十多年来神龙见首不见尾,最后居然混到朝廷里做了高官的弥勒教主真的来了,他的心里反而忐忑不安起来。
骆指挥察言观色,还道国公与张寅私交甚笃,彼此的往来不想让自己知道,忙起身告辞道:“国公您忙着,卑职先行告退”。
“喔?好,好!”杨凌惊醒过来,呵呵笑道:“大棒槌,请张指挥到客厅奉茶以待,我送送骆指挥便来”。
骆大人受宠若惊,连连推辞着被杨凌送了出去,俟他一离开院子,杨凌立即赶往后院知会苗逵,让他和那扮做正德的校尉以及其他侍卫预做准备见机行事,自己匆匆拿了套软甲穿在罩袍内,又取了短火铳上好子弹,小心藏于袖中,这才平息了下心情,缓缓向会客厅走去。
李福达的紧张丝毫不逊于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