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商舟的故事 作者:林远远

    地被翘首等待的家长们围了个水泄不通。商瑜上班很忙，商舟知道门口不可能有等待她的家长，她目不斜视地走出校门，穿过人群。

    商舟——

    一道陌生的声音叫她的名字，起先，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可没走几步，身后的声音唤得更响了些，透着几分急切。她不由回头——

    现在，她记不起当时回头看到的男人的模样了，或者当时就没看清。

    男人双唇翕动，一边叫着她的名字，一边挤过挡着他的家长，向她这边走来。

    她站在车来人往的校门口，仿佛被人勒住了喉咙，喘不过气来。这个向她走来的人比在校门口等待的任何一位家长都更让她觉得陌生，但她知道他是谁，出于本能，她想拔腿就走，然而她的双腿像被施了定身法，不能动弹。

    他没有像其他同学的家长那样，快速走到孩子身边，接过沉重的书包，亲昵地揽着孩子肩头嘘寒问暖，而是立在距她一米外的人行道上，搓了搓手，脸上的笑容极不自然：“商舟……我是……爸爸……”

    呵，这真是她听过的最好笑的自我介绍。

    商舟——商舟——

    男人反复念着她的名字，像是在唤她，又像在自语，玩味着她的名字，可是，她的名字明明是他起的啊。当年，数学博士毕业的夏明泽抱着粉雕玉琢的女婴，眼里满是初为人父的欣喜。欧拉，诺特，贝尔……他在一大堆数学家名字里挑选念起来朗朗上口的，问商瑜。商瑜有先见之明：万一我们的女儿长大了不喜欢数学，却顶着个数学家的名字，你让她压力多大？我倒希望她像只飘逸的小船，过着洒脱无拘的生活。夏明泽眼前一亮，亲了亲怀中婴儿：夏——商——舟，就叫夏商舟，没有比这更好的名字了，我的小商舟。

    两人对视，隔着一米远的距离，直到校门口人流渐稀。

    他带她来到学校附近的一家茶室。

    墨绿的新茶于清冽的茶汤里浮浮沉沉，缓缓舒展，一片挤着一片，柔软铺叠，渐成清新的嫩绿。

    “商舟，有些事，你对你妈妈有些误会。”

    她的视线自那抹绿意转向眼前说话的男人，她想起上周末与妈妈的冲突。

    她在学校轰轰烈烈换男友的动静终于让老师与其他家长忍无可忍，请了商瑜去学校。商瑜以为女儿的早恋是其处于青春期的不成熟，回家后，对她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商舟不为所动，转而冷嗤：“我这是学你的样！”

    以她的年龄无法承受的，亲情与理想破败而产生的极度压抑，终于找到了出口，一时倾泻而出。她将心里的疑惑、不满、不屑、失落，所有压得她心灵扭曲的不良情绪，统统倒给了商瑜。

    商瑜一瞬不瞬望着她的女儿，一语不发，眼神由震惊转为痛楚，直至黯然，如火花燃尽般死寂。

    “商舟，爸爸对不起你们。”夏明泽湿润的眼眶里，隐现愧疚。

    他们离婚，过错方是夏明泽，当年为了迟到的“真爱”，他不惜净身出户，抛下年幼的女儿，舍弃让人羡慕的“高薪高位”，去了另一个城市，与那个据说声音异常甜美的女人双宿双栖。他曾是他那届的高考状元，他曾在全国排名第一的大学读书，他曾非常爱过她和她的妈妈，但关于他的所有值得商舟骄傲的光辉，都因为他的离弃，在她心里黯淡失色。要不是相册里十几年前的一张全家福，她几乎记不清夏明泽的面容了。他离开后，商瑜几乎清除了他曾留下的所有痕迹，唯一保存下来的这张貌似幸福之家的照片，夹在相册最后一页，如今依然完好如新。照片里的夏明泽，英气逼人，她像极了他的精致五官便是他打下的烙印，她不知道，这么多年来，商瑜会不会透过她的这张脸，看到这个负心汉的影子。

    “你……不走了吧？”毕竟那时还是孩子，在知道事情真相后，仍心存侥幸，商舟开口挽留，为自己，更为妈妈。

    “我……我……来看看你，一直想来看你。”

    只是来看看？呵，亏她还……

    “现在你看也看了，我要回家做作业了。”没有希望，就没有失望。刚刚心里还有小小的奢望，现在空落落的，她起身就走。

    “商舟，爸爸……”夏明泽语塞，他没有尽到父亲的责任，他也不能承诺什么，但这么些年，他时常想念商舟，这不是假的，“明天是周末，作业迟点做吧，我们去KFC吃点东西。”他记得她小时候最喜欢吃KFC。

    “我早不吃垃圾食品了。”商舟顿住脚步，回头狠狠瞪着身后这个亦步亦趋的男人，“你想看我了就来看我？但我不想再见到你了。”

    她没有看他脸上的表情，说完拽紧书包背带，飞快跑起来，书包那么沉，脚步那么重，但她没有停下来歇一口气，一直跑，一直跑，直到气喘吁吁地跑到她家楼下，再也迈不动脚步了，才蹲在家门口呜呜大哭起来。

    她没和商瑜说起这事，也不知道夏明泽后来有没有来过她们的城市，她不想知道，因为真的不重要了。

    痛彻心扉的泪水，淹没了夏明泽带给她的一切，模糊的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