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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 乞丐张嘴就骂:“哪个他妈没长眼的砸我饭碗……!”末句尾音,硬生生哽回喉中。
等那砸他饭碗的僧人,奔进了隔壁小巷,他才喃喃莫名道:“砸,砸就砸嘛。大过年的,哭什么啊……”
陋巷不深,几下就跑到了头。本就没什么人的街上,传不进什么声音到巷里。
小河面对尽头那堵墙,腰腹中一阵抽痛。她蹲身,牙微抬。咬紧的唇被松开,一声呜咽破喉。
而后,嚎啕大哭。
四日,整整四日,她一直很冷静。有过无措的时候,但大多很平静。脑海中偶尔闪过梅庄和沅河上的渔舟,闪过腊月三十,消失在台城的四个人。
每每都是片影,她一闪躲就能挥去。
可今日,几颗冬李,几句介绍,就砸开了她的防线。让她在陌生城市,陌生的小巷尽头,被彻底击溃。
她突然意识到——她真的失去他们了。
再不会有人守着十数年的孤夜,只为从未谋面的二人一夜的安全。再不会有人在她叩响门扉后,敞门对她和蔼地笑。再不会有人为她熬一碗热汤,纵容她在怀里撒娇。再不会有人表面嬉皮笑脸,内里藏住过往,只为给他们一个家。
那些和她朝夕相伴,融入她十数年生命的人们,再不会和她相见。
她所拥有的一切,不过是回忆。
可回忆那么轻,她抓也抓不住。若哪天她一不小心忘了,那一切的一切,就真的不在了。
是真的,不在了。
小河哭到喘不上气,手指发麻。她知道身后有人来,可悲伤要将她淹没,她已无力顾及所有。
陆尔挨着伤口的牵扯,蹲下身,一手握住她颤动的指尖,一手揽过她肩,让她靠在他怀中。
小河反应过来,使力推开。
她摇头,试着想止住眼泪。可眼泪不听她的话。
“我不想,在你面前,哭的。”
她不想在他面前哭的。
她经历的所有失去,也都是他的失去。她若哭了,也就是撕开了他心上的疤。
她怕他疼。
可陆尔抱着她,说:
“你觉得你明白我,所以不能在我面前哭。可我觉得我明白你,所以你可以在我这里哭。”
小河的悲伤里,似涌入一股暖流,搅拌混合,又悲又暖。
她想,不管了。
她想哭,他在,所以她就在他怀里哭了。
反正,这茫茫世间,陋巷尽头,他们有彼此。
抽噎声出场够久,谢幕绵长,等它终于平和如小波浪,小河唤:“小尔。”
“嗯?”
“我们去姚都吧。”
陆尔看她。
“你说得对,该有一个‘明白’。”
她用额头,点在陆尔肩头。
“只是,你……”小河想想,“别说那些话了。不吉利。”
陆尔明白她的意思。
“嗯。我不说了。”
他稍缓,道:“姐,我会护着你。”
一直,护着你。
运城乞丐王二五觉得,如果把今天割成一百块,那他得有一块糟心,九十九块惊艳。
那糟心一块,是他早间安分乞讨时,被一光头和尚撞掉了碗。大过年的触他霉头,糟心,太糟心!
只是他想想,那和尚当时是在哭,就又觉得同是天涯悲情人,算了算了。
至于这另外九十九块惊艳嘛,是因为他见着个仙女。
今日下午,他考虑到早间南城工作不顺,掐指一算,换到北城摆摊。
这不,刚坐下没多久,碗里就滚进几个冬李。
开门生意不嫌小,他张嘴就要“谢老爷”,抬头时,却觉得心里被狠狠一抓,刚起头的笑凝结在脸上。
王二五自幼街巷里摸爬滚打,见过最好看的姑娘,是东城凝丹楼的老鸨,他见她揽过一次客,就总爱藏着看她。
他也曾在街头巷尾,听说过那些富贵千金的芳名,却想象不出名门闺秀,该长什么样。
可这会儿,传闻中最好看的姑娘,却在他心里,有了确定的样子——
就是眼前这个姑娘的样子。
姑娘蹲在他身前,一身白衣好干净,黑发长长的,一双泛红的眼睛亮亮的,好温柔好温柔。
他日后跟人讲起那姑娘,别人总听不明白,他每次都只能大吼,“反正就是很好看很好看!像仙女!知道吗?!不是在人间的!是在天上的!”
他当时磕碜着,跟仙女说了唯一的一句话。
“大,大吉大利啊
仙女笑了,也跟他说:“大吉大利。”
“走吧。”
王二五闻声,这才分出心,看到仙女身旁,有个穿藏青衣衫的青年。
他也好好看,个子高高的,头发一半扎起,一半放下。
王二五心跳噗噗,头脑昏沉,暗暗跟着二人,往北城口方向走。